对。
就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那对于想要永生的人来说其实没有意义。已经是另一个人。如何确保羽化成功的试验品他还是以前的他?小韩警官闹不好是惟一一个成功的例子,他的表现,他的数据,很重要。
虎子努力地学习,每一点进步,都希望能让虞教授高兴。
每一点进步,都是在剜虞教授的心。
言辞通神治鬼,除秽驱邪,可是他管不了人间。弥明最大的办法是和人同归于尽,言辞呢?
虞教授桃李遍布公安系统,他旁敲侧击这么久,一点头绪都没有。小韩警官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失踪时到底发生什么了。
虞教授眼睛发红。
小韩警官是试验品。
试验品,哪有“一生”?
林应跟着言辞过来。他在咖啡厅门口看了看,里面坐着斯斯文文的男人。这个是虞教授,林应看过他照片。小猫和他之间的对话气氛并不轻松,小猫的头越来越低。林应推开门,侍应生打招呼,林应点头,走向虞教授。言辞被愧疚砸个正着,虞教授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近,但不认识。
“您好,我叫林应。”林应跟虞教授握手。言辞被他吓一跳,林应拍拍他的肩,让他往里,自己在他身边坐下。
侍应生上前,递菜单。林应随意翻甜品和咖啡,一下翻到一个双人套餐,叫“比翼双飞”,大概是一种噱头,量足价低。
言辞在桌子底下拧他的大腿。
林应只好把比翼双飞翻过去。
还没决定到底点什么,年轻的男声很高兴:“云阳!”
林应一回头,看到一个特别眼熟的高个子男青年拎着饭包走过来。言辞吓着了,虞教授也有点慌:“你……你怎么来了?”
男青年只顾高兴:“我来给你送饭!不要总是空腹喝咖啡!”
林应感觉到言辞几乎在发抖。他很不解,言辞怎么吓成这样。他跟男青年打招呼:“兄弟,看你怎么这么眼熟。”
男青年笑:“我看你也眼熟!我叫……”
虞教授清嗓子:“咱们回家吧。”
男青年转脸:“你下午不是还有课?”
言辞似乎也着急走,站起来推林应:“走吧走吧。”
林应觉得男青年身上有种特别熟悉的气息,有点土腥气,还有点血腥气。太阳更斜了,虞教授那边的玻璃窗成了个镜子。林应无意间一瞥,男青年左胸前,一团红光。
一声蝉鸣。
林应突然站起,瞪着男青年:“兄弟,你胸前是什么?”
言辞推不动林应。
男青年一愣。
虞教授抓着男青年就要走,林应一把薅住男青年的领子,咖啡厅的人以为要打架,侍应生根本不敢上前。言辞哀求:“林应,你别犯浑,咱们走吧!”
男青年下意识格开林应的手。林应额角有汗:“我认识你。你叫什么?”
男青年整理领子,手上戴着一枚古里古怪的戒指。林应哪能认不出那是言辞的,他一眯眼:“到底怎么回事?”
男青年愤怒:“我不认得你。”
林应觉得自己站在一个什么真相边缘,如果抓不住,他一生都会被蒙在鼓里。言辞一直挡在他前面,他知道。但是言辞到底在挡什么?
“兄弟,我姓林,我叫林应。”
林应的手钳着男青年的胳膊。男青年显然是练过,但是肢体奇异的不协调,想还手有心无力。他终于也火了:“我姓韩,我叫韩一虎,你到底怎么回事?”
林应僵住,松开手。
韩一虎一推他,迅速护着虞教授离开。
虞教授回头看言辞。
言辞低头。
咖啡厅的人被这四个人闹得稀里糊涂,打不像打,闹不像闹,捉奸似乎也不是。林应吞咽一声,木愣愣看言辞:“他说他叫什么?”
言辞闭眼。
“他胸前的是什么?”
林应低声嘟囔。
这世界疯了。
林应开车带言辞回家。
他们到家,林应握住言辞的手:“你一直有事瞒着我。你可以说出来。那个韩一虎,是不是真的虎子?”
言辞噙着眼泪吞咽一下。
林应拥抱他:“从咱俩第一次见面,我就能接受任何解释了。我不傻,亲爱的。所有的事情串一串,烂尾楼那些尸体,我胸前的东西,我猜一猜,你可以不回答。”
“韩一虎替我了,是不是?”
言辞用袖子狠狠一擦眼睛。
他终于受不了:“其实一开始我错了,你不是倒霉沾包,那个蛊就是冲着你去的。有人要杀你,再复活你。可是我误打误撞把你的蛊给破了。我一直没敢跟虞教授讲,你的蛊被我破掉之后小韩警官才被杀的。我很卑鄙,一直庆幸不是你。一直庆幸不是你……”
言辞颠三倒四地解释,林应搂住他。
韩一龙曾经救过林应的命。
林应眼前发黑,他哆嗦着吐一口气,嗓子里翻滚着发苦。他在言辞耳边低声道:“我要感谢你,你救了我的命。谢谢,亲爱的。”他亲吻言辞,“谢谢,非常感谢。你不用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你应该告诉我。咱们一起……”
虞教授脸色发白,韩一虎小心翼翼:“对不起,我再不去送饭了。我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虞教授眼圈一红:“我没有生气,你有自由,你应该去哪里都可以。我没生气……”
韩一虎拥抱虞教授:“别难过。”
虞教授搂紧韩一虎:“没事。没事。我会守着你的。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韩一虎很高兴:“我也要永远跟云阳在一起。”他想了想,乐呵呵,“我见那个咖啡厅门口竖了个牌子,好像新推出了‘比翼双飞’套餐,咱们下次去吃?”
“行啊。”虞教授轻轻回答。
第28章 第 28 章
28 女树
林应摊开相册,给言辞看。
相册挺厚,但相片没几张。最旧最泛黄的一张是还没上学的林召领着林应,瘦巴巴的猴子,站着腿上两个大膝盖儿。林召表情还挺迷茫,林应很精神,憋着一股劲想去逮摄影师。
“这是我小时候。那会儿穷,没钱拍照片,留下来的不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猴子。”
言辞噗嗤一声。
林应小时候……真是不一般的长相。又黑又瘦两只眼睛放光,难看里透着倔强。
“我儿童时期不大上相。”林应强调。
还有一张是林召上中学的照片。穿着面料劣质抄袭阿迪达斯的校服,高个子,瘦,没精打采,戴副大厚酒瓶底子。
言辞有点惊讶。
“林召大近视,看不出来吧。从小到大被人叫四眼,现在他最恨戴眼镜,墨镜都不戴。”
言辞盘腿坐在林应身边。林应到上中学之前都像空心儿的,还驼背,典型性缺钙。人真是奇妙的生物,越长越越大,越长越大,被时光与痛苦打磨。
高中毕业林应去当兵。入伍之后穿着军装拍一张照片。脸上有肉了,脸型趋近于现在的脸型,有棱有角。
“林召上大学我去当兵。两个都上大学不太现实。林召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其实说实话,他能考上重本但我不行。各有各的出路。我也是很没良心,觉得手里拿着他一个把柄。”林应叹气。
言辞眨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他。
林应用脸蹭蹭言辞。这种“爱的蹭蹭”是言辞和树苗儿之间的小互动,用左脸蹭蹭左脸,再用右脸蹭蹭右脸。林应觉得好玩儿,也跟着蹭,鼻梁太高磕着言辞的鼻梁。
言辞捂着鼻梁抽气儿。
林应淡定地翻过一页相册,成年林应,和现在相差无几,就是瘦得清癯。年轻的,基础代谢高到燃烧的瘦法。
林应长叹,转眼而立。人生前三十年没想明白要什么,别人推一步他挪一步,总算不太坏,现而今有了个好结果。
言辞怒视林应。
林应伸脸要亲他,吓得他以为林应还要蹭,往后仰。林应一把薅住他,啃一口,放开。
“这个时候就比较上相了。”
林应满意。
有一张照片,几个年轻人,迷彩服。林应并不解释背景,言辞也没多问。照片上两个人言辞认得。一个是粗壮的韩一龙,另一个……是第一天晚上看到的,红头巾。
“第一天晚上你说我身边有个人戴红头巾,说的是哪个?”
言辞指那个年轻人,但是照片上年轻人并没有戴红头巾。
林应苦笑:“他不戴头巾。你看错了,那应该是绷带,浸透血。他还在吗?”
言辞摇头:“不在了。一般鬼魂就是执念,传递完毕就会消散。”
老,大,不,怪,你,离,开。
“以前这帮人胡闹推举我当老大。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麻烦。他先牺牲,韩一龙救我一命。想想韩一龙不救我,说不定韩一虎也犯不着被人折腾。”
言辞握住林应的胳膊:“可是如果你遇不见我,难道不会觉得可惜?”
林应看言辞:“亲爱的,咱俩越来越夫夫相了。”
言辞努力傲然地仰着脖子:“我这么好,你错过多懊悔。”
林应看言辞小脖子红红一片,乐了:“对啊,不遇到你,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