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靠着林应。
林应好奇:“亲爱的,你小时候有照片吗?”
言辞刚想点头,顷刻间耳朵都红了:“没有。”
林应安慰他:“你不会比我更像猴子的。”
言辞挠他:“不是猴子!”
“好的好的,我们不是猴子,我们是猫。”
多子多福。
翟教授春风得意,职称顺利转正,把虞教授给一脚踩下去。虞教授没有助力,又太年轻。有成绩,没资历,大家心知肚明,翟教授也就不以为耻。而且,他媳妇儿怀二胎了。四十岁上的人,竟然拼成了。
翟教授已经有个儿子,上小学。本来他老婆不愿意生,这个孙子是翟老太太发动全家经年累月磨出来的。翟夫人是重点中学一级教师,这个儿子狠狠地拖了她的后腿。翟老太太说孙子出生她带着,实际上她大部分时间在住院,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婆婆儿媳的战争在高知家庭没有更体面一点,翟夫人吃亏在必须兼顾面子,不能一鼓作气把婆婆赶走。
二胎开放之后,翟老太太还想要个孙子。翟夫人跟翟教授大打出手,翟教授愤怒:难道你还能离婚!
翟夫人娘家也催,这眼看快四十,不如拼一把,好歹凑两个孩子。反正第一胎得男,第二胎是个女儿也无所谓。
翟家打翻天,翟夫人还是怀上了。翟夫人的工作计划,高级教师的目标,全部完蛋。
翟教授亲娘翟老太太很有主见:“快四十的人了,浪不起来,不如多生个儿子傍身!你老了还得靠你儿子!”
翟夫人孕初期反应剧烈,几乎不能带班。重点中学课业压力超级大,她不能带班,同事代替,压力压在别人头上,弄得翟夫人人际关系风雨飘摇。
翟夫人躺在家里哭,哭得翟教授不愿意回家,翟老太太去跳舞,跟人奚落:“净在家里吊嗓子!”
另一个老太太神秘兮兮:“那个管用么?”
翟老太太也压低声音:“你说那个树枝?确实管用。磨碎了掺进你儿媳妇的饭里水里,只要期间有一次,立刻就中!”
那老太太哭诉:“我这边急得冒火,我儿子娶个媳妇儿死也不生孩子,叫‘丁克’!三十大几眼看不能生了,拖累我那个傻小子跟着断子绝孙,我家香火怎么办?”
翟老太太跳完舞,一想到要回家,顿觉气闷。家里躺着个丧门星,就知道哭。有什么好哭的?她外婆生她妈,她妈生她,一代一代不就这么生下来的。女人不生孩子迟早要后悔,这是为她好。
翟老太太风风火火回家,没听见哭声。她琢磨着做饭,不情不愿喊一声:“你中午吃什么?”
翟夫人屋里静悄悄。
翟老太太认为她拿乔,愤怒推门要跟她讲讲道理,推开门的一瞬间,发疯地尖叫。翟教授刚进门,看见卧室门外的老妈被藤条一样的玩意儿缠着,一把拖进去。翟教授没换鞋,冲进卧室,张嘴尖叫的一刹那,一把树枝捅进他嘴里。
血花四溅。
虞教授从实验室出来,看见一个小孩子背着书包徘徊。他蹙眉,这不是翟教授家的孩子?怎么在学院里晃?翟教授人呢?
翟教授的儿子不知道怎么认得虞教授,突然就哭了:“虞叔叔,我爸爸没去接我。”
虞教授只好领起他的小手:“叔叔送你回家。”
虞教授开着车找到翟教授家的居民小区,领着孩子上楼,敲门。敲半天没人应,打电话给翟教授,没人接。虞教授过人的敏感神经似乎嗅到一丝血腥味,他不动声色领着孩子下楼:“你外婆家在哪儿?我送你去。”
翟教授的儿子没有办法,只能先去外婆家。路上虞教授套小孩儿话,套出一些有用信息。
早上翟教授送儿子上校车,说自己忘带东西,回家一趟。这是儿子见到爸爸的最后一面。
虞教授把小孩送去外婆家,跟他道别。翟教授肥胖丰满,他的儿子干干瘦瘦,表情木楞,倒不像家庭和谐养出来的古灵精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看谁都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虞教授对别人家事不感兴趣,他正要给在刑警队的学生打电话,手机先收到言辞的来电:“虞教授,你在哪儿?刚刚我怎么感觉到你有危险?”
虞教授看不到自己背上的符正在拉警报似的亮,只以为言辞“天人感应”了:“我遇到个稀奇事,也许是刑事案件。”
言辞焦急:“您先别动,您在哪儿遇见稀奇事的?”
虞教授报了翟教授家里地址。
林应开车载言辞到达翟教授小区,虞教授已经在小区大门口等了。言辞下车就打个巨大的喷嚏,呛得流泪:“这个花粉味道!坏了!”
虞教授还是想报警,言辞正色:“教授,你想不想看看另一个世界什么样。”
虞教授一愣,言辞往他马甲口袋里塞一张雷公隐形印:“那咱们就去看看。小区里有监控,还是别被拍到的好。”
虞教授揣着雷公隐形印,和言辞林应一路走进小区,感觉到别人确实对他视而不见。林应看虞教授需要时间重铸三观,决定暂时不打听虎子的事情。
一路来到翟教授家门口,言辞手指轻轻一点防盗门,门锁立即打开。林应心想这功法不知道能不能学,以后可以不必带钥匙。言辞打着喷嚏一马当先冲进去,在卧室门口地上用皮鞭抽出一道痕:“待会儿不要越过这道痕。”
虞教授发懵,林应点头。言辞看他俩,伸手一拧球形锁,咔哒一响,一推门——虞教授头发都立起来。
一棵树。
一棵长在床上的树。
树干上隐约有女人的脸。张着嘴在哭,没有声音,没人愿意听。主干不高,树枝像柳条,邋里邋遢地垂下来,有气无力,放弃挣扎。细细的枝条上有的开花,开血色糜烂的花。有的结果子,人头大的果子,扥着枝条,竟然也没拽断。能看到的果子大概两枚,全都有五官。一枚转过脸来,虞教授正看到翟教授。
另一枚似乎是个老太太,果子成熟,掉落,噗一声摔破。里面出现个小人,小的老太太,迎风长大,五官扭曲,往门口跑。刚跑几步,被树枝缠住,树干上的女人脸咧开嘴,咀嚼老太太,一嘴半个人。两口吃完,树枝上又开始结果子,还是老太太的脸。
虞教授全身起粟,他终于有点失去风度,抖着嗓音问言辞:“这是什么?”
言辞叹气:“女树。”
虞教授愣:“啊?”
“女树,永远不停地生育。结果子,长成人,吃掉,再结果子,再吃掉。生育,生育,生育。”
树枝上开着的大花儿颜色和花蕊形状让虞教授往子宫胎儿联想。
他有点想吐。
林应忍不住:“怎么办?”
眼看着翟教授快要成熟脱落,言辞下定决心:“送走他们。女树是‘可见’的怪物,越长越大,势必牵连无辜。”
林应奇怪:“他们家为什么会有这种树?”
言辞嗅一嗅,又打喷嚏,打得涕泪横流:“这是人转化的。吃了女树的树枝,也会变成女树。不停地开花结果,吃人,开花结果。”
林应吐气:“那要……怎么送走?”
言辞看他们俩:“其实很简单。你们俩可以不看。不过不要越过卧室门。”
林应其实对生育这件事现在很敏感,他真的不愿意回忆曲家,简直是创伤后遗症。言辞用鞭子困住女树,喃喃念经。女树渐渐枯萎,女人尖厉的声音却越来越响。还有婴儿哭,哭得林应和虞云阳心烦意乱。
两只人头果子干瘪,收缩,化进树枝,树枝掉落,化为粉尘。女树不知道在挣扎什么,拼命保护那朵花,蠕动哀嚎,想抽言辞。树枝不断地掉落,摔碎,最后只剩开花的那一条——言辞终于忍不住,惊天动地打了个喷嚏,中断经文。
女树得了机会,张着嘴冲言辞倒下来,一口吞了言辞。林应冲上去一刀剖开女树,从树干里滚出一只——狮子?
白色的幼狮,头上一对小小的绵羊一样的弯角。
林应焦急:“你是言辞?”
小狮子点头。
林应把言辞往怀里一揣:“虞教授,赶紧走。”
地上女树枯萎成粉末,什么都没剩下。虞教授又惊又怔,言辞说这是个人,成了树,吃了人,被林应一刀劈了,成了灰。虞教授应该难过,他只能对着一堆耗尽生命的木渣子发呆。
林应一把拽了虞教授,离开翟教授家。
虞教授最后看一眼繁殖剩下的灰渣,悲凉得不寒而栗。
第29章 第 29 章
29 猫猫
言辞被林应揣回家,小小一只,倒在被子里睡了一天一夜。林应用湿毛巾帮他擦毛毛上的污渍,小心打理着。太小了,林应两只手一合,正好一捧雪。用手指碰一碰弯弯的小角,小东西不满地团一团,林应就不敢动了。
期间接了虞教授一通……符。林应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这叫什么?回家之前言辞千辛万苦从大包包里扒拉出来两张皱皱巴巴的符,费劲地叼出来,给林应和虞教授一人一张:“传声的符,只有一天的效力。”
虞教授麻木地接过来,这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挺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