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敛了笑容,站起身:“小乐,是吧?”。
乐颉见女人不是刚才与自己玩笑那般的笑容,而是副认真模样,心里忽然没了底。
却还是笑着点点头。
“王二,替他再弄支鸡腿来,还有糖醋鱼。”女人转身朝王二吩咐。
“要两只鸡腿。”乐颉忽然叫道,“两只,我饿了。”。
待那女人和王二出了房间,乐颉旁边的男孩盯了乐颉好久。
“怎么了?”乐颉侧过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瞧自己。
“你当真是和尚?”那人问。
“瞧我这身僧衣,难不成谁家小孩白日里喜欢穿着出家人的衣裳在外招摇?”乐颉笑起来。
那男孩只是点了点头,又道“你当真要同他们去京城?”。
乐颉忽然仔细看他,笑着也不会说话。
半晌才道:“你有法子逃出去?”。
他见男孩盯着他讷讷寡言的模样,摆出一副冷静聪明,看透的事情始末,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道:“若是无力反抗,就要懂得从容面对,上善若水。”。
“我们能换个位置吗?”乐颉忽然换了语气。
两人换好位置后,门再次被推开。
如乐颉所料,王二只送进来了他一个人的饭食。
乐颉当然也不会假好人问:“为何没有他们的。”。
他乐滋滋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饭,瞧着油亮亮的肥肥鸡腿,呷了呷嘴。
此时刚刚那个女人又走了进来。
“替小乐松开绳子,带他到我那屋去。”
女人看了眼乐颉,乐颉正巧抬头冲那女人笑。
王二倒显得有些不解。
乐颉却知道,自他从这屋醒来,窗外便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而刚刚乐颉之所以要向那个小男孩换位置,只是因为外头那双眼睛恰好正盯着那个位置,而那个小男孩,便是他们看中的人。
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了乐颉。
乐颉刚踏进那屋,便闻到淡淡荷花的清香,他环顾一圈,看到了几案上放着的荷花饼。
“姑姑我可以吃吗?”乐颉笑得甜甜的,很是乖巧。
“自是替你准备的。”女人笑着说,又去了红漆木柜前,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衣服来。
“真好看。”乐颉说,咽下手里吃得剩一小块的饼子,又从盘里顺起一块,走到女人面前,举起荷花饼,乖巧道:“姑姑也尝一块。”。
女人将衣服夹在腋下,一手接过乐颉递给她的桃花饼,一手拉过桃夭的手,朝床前走去。
“这本是替……”那女人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笑着拿起衣服在乐颉身上比量。
乐颉当然知道女人想说,这衣服本是替刚刚那小男孩所做,不过他根本就不在乎这衣服到底是为何而做。
心里估摸着迷香应该要起作用了,敷衍的朝女人笑笑。
那迷香还是上清尘庙之前,从爹爹房间里偷来的一包,日夜揣在身上,直到上了寺庙后才没再带在身上,又一直藏在自己睡的石床下一块松动了的砖块后面,这次下山带上,没想到还起了用处。
而放迷香也是刚刚女人去拿衣服时,他放进几案上的香炉里,又把手指上残余的迷香裹到了荷花饼上给女人吃了。
自己却在先前吃的那块上抹了解药。
“小乐,你不喜欢么?”女人见乐颉没说话,问道。
“大了。”乐颉顺着女人的意,没将脸上的心不在焉收起,淡淡瞥了眼女人手上的衣裳。
“我叫王二送到集市上改改。”女人说着,要起身。
“姑姑还是我去吧,你该睡了。”乐颉诡谲一笑,从女人手上拿过衣服,瞧着女人倒在了床上。
他并没有立马朝门口走去,看了眼桌上的桃花饼,走过去养自己怀里揣了几块。又瞥了眼女人房内的木柜子,去打开来,瞧着一串好看的银链子,便径自拿到了手上。
王二正巧推门进来,乐颉灵敏的曲着身躲进了柜子。
他从柜子门缝里看到王二去搡了女人好一会,然后王二转过身朝柜子走来了。
迦尘在街上逛到暮色四合,忽然看到生灭发了疯般从远处窜出来。
却不见乐颉的身影。
他快步走过去,带着几分急切的问:“生灭,乐颉呢?!乐颉呢?!”。
生灭抬头瞧着眼前的师兄,咬着牙根,眼眶的红晕染开的厉害,却始终不发一言,也不落泪,只是用了力的想要挣脱迦尘。
“生灭师兄!”
犹如一道闪电,一豆烛火,一湾水渠映月。
生灭猛地转头看到站在远处楼宇旁的乐颉,楼宇上的红色灯笼红晕的灯光笼在乐颉脸上,柔软温存的如同此生此世无可再有的绝色景象。
光景那么长,你不见了我怎么办?
生灭快步跑到乐颉身旁,用力讲他搂入怀抱,两他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
他忽然哭了出来。
失而复得,人世几何。
乐颉满身苍凉,一身荒野,而此刻却如同渔樵夜泊归家,烛火前叙家话。
街灯烛火明,满城花开灼灼。
却是只记花开不记年。
“以后再也不能走丢了,你答应过的,等我回来。”
乐颉在他胸口,微微点头。
他当时在王二凑近木柜时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推开柜门,让柜门打在了王二的头上。
他知道王二没晕,趁王二吃头抱头时跑出了木柜。
出了木屋,他却觉得腿上无力,却只是催着自己使劲跑,使劲跑。
心悬着,后背战栗不停。
他每每回头都看到王二紧紧跟在自己身后,越来越近。
却终于还是逃出来了。
天上开始落雨,微微小雨。
当他跑到街上,远远看见失了理智的生灭,他心才定下来。
第93章 世出世法莫不皆尔
天幕渐渐黑下来,星子始初,月儿隐约,只有淡淡的一个圈,虚的很。
三人赶到码头时船家已是要歇浆的,迦尘师兄费了好半天劲,若磨硬泡,才让船家答应带他们渡河。
整个船上只有船头挂着一盏灯笼,船舱里模模糊糊的。
乐颉盯着生灭绑在他右手手腕上的青色发带,视线又沿着发带顺过去,瞧着另一端绑在生灭的左手手腕。
“别再丢了。”他耳旁是生灭替他绑青色带子时说的一句话。心里忽然想注了温水,从心脏汩汩淌出,沿着体内盘错的血管,一路淌过全身,细枝末节,通体舒泰。
乐颉从怀里掏出几块荷花饼,双手捧着举在生灭的面前,微笑着道:“师兄吃吧。”。
生灭蓦然红了脸,讷讷地捻起一块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坐在另一边的迦尘故意咳嗽了一声,两人回过头,瞧到迦尘略带揶揄的笑:“乐颉当真是不认我这个师兄了,分吃的也只管你生灭师兄。”。
乐颉羞赧的笑,有把手向迦尘移去。
船在江泊上悠悠荡荡,夜深渐深,三人便向船家要了被子,躺在船上凑合了一夜。
东方既白,日霞天际。
乐颉醒来时身旁那两人早已不见,他出了船舱,只见迦尘师兄在划桨,生灭和老船夫在下象棋。
天边朝阳,倒映在波兰涟涟的无际海上,海水共长天一色,海鸟飞翔,两岸青山翠绿,美不胜收。
乐颉觉得无所事事,索性坐到船边,脱掉布鞋,免起裤脚,把双脚泡在水里,用手托着腮,悠哉游哉的欣赏着美景。
到了云烟观送完东西,再回寺院已是盛夏天。
白昼一天比一天长,树木茂盛葳蕤,山林青葱。
那日午后,乐颉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外头蝉声不觉,白日烈阳。
“师兄。”乐颉侧过头朝对面光着上半身躺在凉席子上,同样热的睡不着盯着屋顶发呆的生灭喊道。
不只是不是天气太热得原故,生灭竟然呆住,好几秒后才缓缓侧头来看乐颉。
“怎么了?”他声音绵绵软软,慵慵懒懒的。
“我们去后山的溪谭里泡澡吧,那里有树荫,挡住太阳,而且水流凉快的很。”乐颉兴致冲冲。
“反正夏日里,寺院也清闲,师傅和师叔定然不会发现的,我们晚上早早回来。”乐颉继续怂恿。
“那,”生灭慢腾腾地撑起身体,似在确认,“我们去?”。
乐颉眉飞色舞,跳下床,绾起发丝用青色带子随意一扎,道:“走!”。
那溪流转折回萦处水层变深,可能是上游宽下游窄的缘故。
泉水清澈,流响叮叮。
两旁是参天大树,枝枝交通,叶叶覆盖,在溪流的上方形成一障绿色细筛的绿顶。
阳光透过密匝匝的树叶落下点点斑驳,全全落在溪流里和溪涧的两边上,让溪涧两旁的青草愈来愈亮,溪水愈来愈澄澈。
两人迫不及待的除去身上的衣服,不一会便□□,踏进了那溪涧里。
一股凉意从脚部传达进体内,如同冰莲花次第在雪山上开放,冰凉透心。
乐颉咧开嘴笑,回头去看身后得生灭。
“师兄舒服么?”
“嗯”
生灭拍了拍水,抬眼去看乐颉。见他发带松了,便将他的发带从头上解下来,让他伸手,替他系在了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