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只觉得全身无力,瘫软第坐在地上。
“这到底是笔虐债!”。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月老看着桃夭,宽慰他,“既来之则安之。”。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桃夭只觉得心底酸痛,他不过是想除了他和顾陌尘的三生情缘,走得干净。
他怕被人记挂,特别怕被顾陌尘记挂。
他现在舍不下的除了昆炎芔屮便是顾陌尘,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场天劫的,自从他把盛蚩离带出地府他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他独独放不下的只是顾陌尘和昆炎芔屮。
桃夭失魂落魄的回到冬黎宫的时候看见灼华正焦急的站在门口。
他装着没看见,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是不是你把沉香推到了莲花池的?”灼华抓住桃夭的衣襟,怒火中烧的瞪着他。
桃夭不屑地一笑,淡漠地眼神看向灼华:“放手!”。
“你是不是把她推进了莲花池?!”灼华用力的把桃夭按到一旁的墙上,瞪着他。
“是!”桃夭也恶狠狠地盯着灼华,“是我!是我推的她,怎么了?!想怎么?!”。
他一把推开灼华,自顾自地往冬黎宫走去。
“你知道那莲花池是什么地方吗?!它会要了她的命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桃夭利落的回头,事不关己的看着他。
灼华咬着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良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说出一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桃夭笑了:“那,我该怎样?!”。
他看着灼华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笑越大,然后,笑哭了眼。
我该怎么样?
我不过是爱着你,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和我相同性别的人。
为什么让我承受这三生情债?
我该怎样?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当事人的故事,一眼能看到头的结局下场。
旁观者的事不关己,大义凛然的义正言辞。
第83章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竹叶声擦动的哗哗声,青色冰凉的竹干。
远远的就看见他走近的身影。
桃夭便欣喜起来,粲然一笑,冲他招手。
顾陌尘有些腼腆的用手挠挠后脑勺,笑着看他:“桃夭,对不起啊,师傅让我做晚课,结果来迟了。”。
“没事”桃夭摆摆手,做出不在意的样子。
桃夭让他陪自己坐下,开始从小时候一直讲到他和他在迷雾之境遇上,他饿得连连在别人面摊吃了几大碗面条,却没钱付账。
“最后当然是我帮你给的啦!”桃夭朝他挑眉,“我对你好吧,你欠我呢。”。
顾陌尘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嗤嗤地看着桃夭。
桃夭又跟他讲在青峰县,自己又一次遇上他,他同样是饥肠辘辘。
“我们偷摸到别人厨房,我给你做得面条。”桃夭笑得得意。
顾陌尘低着头去看地上枯成黄色的竹叶,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压制都压制不住。
“我忽然想起来,那次落入岩浆……”桃夭住了口,他想起来那次落入岩浆,右手如同被人拉住,五指传来一阵刺痛感,后来回了天宫,知道顾陌尘也是被尤厉上神从岩浆中救出。
现在联系在一起,竟然巧妙。
他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可是他不能,也不想把这些什么说给面前这个一脸毫不知情憨憨地笑着的顾陌尘。
有时候,不知道未尝不好。
怎会不知南康白起的那句:他不过是个不过的男子,我不过是个自私的男人。
他不过这样,这样憨憨地。
他又何尝不自私,不过是想要份简单的感情,当岁月无声驰过,水过无痕,他伴着他从白衣少年变成大腹便便的老者。
看朝霞日出,徐辉落日。
不过是想要份简简单单的情投意合,朝夕相对。
但故事好就好在,回环曲折,爱而不得,从跌宕起伏里抓住人心,所要依附的,想证明的,不过是从主人翁的身上投射自己的影子。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怕是这个意思。
顾陌尘见他盯着自己突然停口,只是盯着自己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桃夭回过魂,笑着摇摇头,然后抓住他的手,起身要走:“走吧。”。
顾陌尘跟着起身,把想要问出口的那句“去哪儿”重新吞回了肚子。
他们走到竹林深处。
顾陌尘远远就看见摆在地上的两个碎竹筒和竹筒旁边放着的好几根地瓜。
“我做竹筒闷地瓜给你吃,”桃夭蹲在竹筒和地瓜面前,又从怀里掏出一包黄色油纸包着的东西,“可好吃了。”。
顾陌尘好奇的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打开油纸,里头一包猪油和一把匕首。
他看着桃夭认真地给地瓜削皮,然后把削了皮的地瓜裹上猪油和盐巴,再一个个地塞进两个竹筒里。
桃夭一边坐着一边看着顾陌尘,见他在自己面前发呆,就说“去拾点柴禾来。”。
等顾陌尘抱着一堆树桠回来时,桃夭已经在地上挖了个坑,把两个竹筒放在坑里,又在上面铺了层层竹叶,坐在地上等顾陌尘拿回柴禾来。
火焰烧得烈烈的,毕剥作响。
桃夭盯着火光发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冷了下去。
然后是顾陌尘破冰。
他再次把那个玉坠子拿出来,递给桃夭。
“你就收下,”顾陌尘低着头,“就当做是给我的安慰。”。
“好,”桃夭笑笑,“那你先帮我保管,等我生辰再送给我。”。
顾陌尘想了想,收回手:“好”。
竹筒闷地瓜的味道是香嫩中带着股油汁,但是油而不腻,竹筒的清香在口中蹿动,像只找不到北的小兔子,一直在嘴里乱跳。
“桃夭,以后还给我做吧。”
“以后,”桃夭抿着手指,笑起来,“以后再说吧。”。
十重天的蔓草开始枯萎,天幕上的白云从四面八方汇到了天宫的正上方,乌云密布,黑云压城。
桃夭心里忽然恍惚,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只是觉得心慌意乱,把身子朝顾陌尘挪了挪。
算算日子,今日便是第四十八天。
第84章 相爱恨早
灼华看见桃夭房内的几案上用砚台压着的纸张。
“天河河畔,青竹竹旁,落云深处,我等你。”
桃夭第一次觉得孤单。
他坐在地上,抱紧了环着双膝的双臂,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臂间。
远处的彩色光云,变幻着形状,宽阔的天河波涛翻滚,浪声涛涛。
桃夭的身后是偌大的一片竹林,竹林中间分出一条窄窄的小径。
灼华从曲径幽处走开,远远就看到桃夭坐在青草地上的身影。
他每一步都踏得很轻,直到走到桃夭身旁都没被桃夭发现。
“小徒弟,”他唤桃夭,“别坐地上,小心着凉。”。
桃夭等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灼华看到他脸上两行清泪。
单膝蹲下,靠在他身旁,伸手去抹掉他脸上的水花。
“一步一步,战战兢兢,可是又靠近了你,每一步都是脚底生花,步步生莲。”
那一段心里话,在灼华心里久久盘桓,像是山头的袅袅晨雾,沁人心脾,丝丝凉意叩击心扉。
桃夭缓缓地转过头看着灼华,两个人就那么四目相对。
光与影,云与风。恰到好处的温和。
桃夭突然抓住灼华的袖子。
“你是不是有苦衷?你是不是还没有同她圆房?你是不是,还爱我?”,可是这些都没问出,话到嘴边只是轻轻地说了句:“师傅,徒儿错了,徒儿让师傅费心了。”。
灼华粲然微笑,好似三月煦阳。
他抬手揉揉桃夭的额头,然后手掌巧妙地换成了托着桃夭侧脸的状态。
他轻巧而灵快地吻上桃夭的嘴唇,轻得很,舌头柔软的游弋。
桃夭睁着眼,专注地看着灼华微微闭上的眼睛,睫毛还在微微发颤,刀锋浓眉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长得越发开了,越发像个男人。
他身后是竹林的虚影,耳旁的竹叶沙沙声,波涛哗哗声,辨得清楚。
——我的二殿下,我的二神子,我们,我们是不是相爱恨早。若是晚一点遇上,思绪清明,理智对待,我和你可能都会好很多。
桃夭也发着颤闭上了眼睛,伸出双手搂住了灼华的脖颈。
灼华后颈的两根发丝落在了桃夭的手臂上,在风中摇晃,弄得桃夭很痒。
他们一起坐在天河河畔,桃夭躺在灼华的大腿上。
“师傅,你选我做徒儿,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是。”
桃夭笑了,笑得很开心,他侧过头去看滚滚得波涛,像是想起什么,抬眼去看灼华。
“师傅,你能给我讲一讲《东案台》里那句‘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是什么案子呢?”。
“ 其实是《桃花扇》里的句子,原文是‘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