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侧过头看着桃夭脸上装出的心不在焉,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紧扣的十指,会心一笑。
远处的树群已经是茂密的树冠了,桃夭靠在灼华身上,感受着胸口的心脏砰砰跳动。
青草的香味在鼻尖窜动。
灼华低头认真看他的眉眼鼻嘴,手指不由自主地顺着脸胖的纹路滑动。
“真好”
桃夭笑着睁开眼看他。
“婚礼就在最大的那个叫什么的酒楼办吧,你从你家牵两匹马来接我,我们从县口骑马,然后一直策马奔驰,跑到暮色四合。我们以后在湖边安家吧,搭个木屋,造艘小船,然后,渔樵生活。”
灼华看着他笑。
“游园惊梦,怎知世事艰难梦境不顺从现实。”
“灼华,灼二爷,这桩案子我处理得可好?”。
灼华收回手,一脸惶恐。
“师傅,我累了,案子我懂了。”桃夭把那张纸递给他,还是说了句,“你不该出现在这个幻境里。”。
灼华忽然抓住他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他:“我错了。”。
桃夭到十重天去看琉璃瓶的状况,同他料想的一样,瓶身裂开了丝丝细纹。
他在十重天呆坐了一会儿,想想还有什么没处理的。
昆炎芔屮已经被他封印在了昆炎山,是上次和昆炎芔屮一起去昆炎山是做的。
当他听宁女仙说他是在昆炎上被捡来的时,当夜他就带着昆炎芔屮下凡去了。
那里当真全是桃林,沁人心脾的清香。
精力充沛。
“昆炎,”桃夭和昆炎芔屮一起坐在桃花树下,桃夭别过头去看他,“谢谢你陪我。”。
“主人,你有心事?”
“只是觉得这万年太匆匆,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没学会,一直要你和灼华保护,半吊子神仙。”
“主人是为帝子娶了沉香公主伤心么?”
“昆炎,”桃夭逃避话题,“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空海引》吗,我给你。”
昆炎芔屮看着桃夭手伸向身后,等桃夭再抬手时,一道灵力落在他脸上。
昆炎芔屮昏了过去,倒在地上。
桃夭从荷藏中取出《空海引》放在他身旁,然后一挥袖子,昆炎芔屮和《空海引》一起消失在了地面。
桃夭下了十重天,本想去拜访月老,却在莲花池碰见了沉香。
他低下头,身体侧到一边让沉香先走,却久久不见沉香要走。
抬起头恰恰碰到沉香看他的视线。
那种恶毒的眼神,几乎想要把桃夭抽筋拔骨给吃掉。
“帝子妃”桃夭不想惹事,敷衍地微微弓起身子作揖。
沉香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讥笑地看着他:“我夫君真是不会□□徒弟,见了师娘也不知道叫一声吗?是要让我教教你礼仪恭谦么?!”。
桃夭被逗笑了,抬头去看手端在腹部,站的端端正正的沉香。忽然瞥见紫色的水衫下,手腕上掉出来的红线头。
他一眼辨出了那是红绳。
天族人,不论男女到了十五六岁都会凭空生出条红绳来。
但男女的红绳却不同,男子的红绳可以自行系上或解开,女子的红绳一直由父母保管,直到出嫁的那一天才会给新娘系在手腕上,在与新郎行了周公之礼才会自行消失。
沉香似乎注意到桃夭在看她手腕,一股羞耻油然而生,她轻轻抖下袖子盖住手腕。
她一直记得那一夜,灼华喝得醉醺醺的出现在新房里,她坐着等他来接盖头。
最后只等来了两声苦笑,之后灼华夺门而出。
宫人们是在桃夭的冬黎宫找到的他。
沉香突然迈出步子,迫近桃夭,桃夭也跟着退步,一直退到莲花池,他才忍不可忍地低声吼道:“你够了!”。
桃夭再看到那条红绳的时候是可怜她的,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她的无理取闹,得寸进尺。
“叫师娘啊!”沉香声色冷厉,透着浓浓的怒意。
桃夭皱着眉,看到她太阳穴暴起的青筋,只觉得不理她便是。
侧过身子要走,却被沉香紧紧的抓住手臂。
桃夭厌恶地回过头看着她失了风度的样子,如同一个凡间集市上口角之争的泼妇。
“叫我师娘!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桃夭又笑了,她是想怎样,强调自己的地位?
“我也同他拜过天地,行了周公之礼,”桃夭挑衅地朝着沉香笑,“按规矩,我比你大,应该是你同我行礼才是。”。
“无耻!”沉香说着,伸手要来打他,被他躲过了。
“你们违背天理的勾搭在一起,就不怕我去告诉天帝吗?你要不要脸,一个男人,去勾引别人的丈夫。”。
桃夭起初只是笑着看她,直到她说出那句“你就是恶心的畜生!”,桃夭才冷着脸,瞪着她。
她似乎发现那句话刺动了桃夭,于是得意地笑了起来,更加肆无忌惮的侮辱桃夭和灼华之前的感情。
桃夭捏着拳头,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推,将她猛地推进了莲花池。
旁边站着的两个仙婢慌了手脚,连忙跑到莲花池旁,看见头发散乱的沉香在水面剧烈的挣扎。
桃夭无所谓的拍了拍双手,漠不关心的走开了。
长生殿里,月老正在摆弄桌前的小泥人,密密匝匝,交错相连的宏盛。
桃夭走到桌旁,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泥人,生出好奇心来。
蹲下身,视线和桌面平高。
月老翻情缘薄的时候余光瞥到了桌边的桃夭,他放下手中的情缘薄,笑起来。
“游涣仙官你怎么来我这长生殿了?”。
“月爷爷,你折煞我了,”桃夭手抓着桌衔,大大的眼睛,一副天真的样子看着月老,“我不过是个你看着长大的小散仙,在你面前永远都是小毛孩儿呢。”。
月老端着笑,欣慰地看着他。
又伸手拍拍他的脑袋,指着桌上满满的一堆系着红线的泥人:“你小时候可没少给我捣乱,常常趁我打盹儿给我乱牵红线,也不知道破坏了多少对凡间的苦命鸳鸯噢。”。
桃夭腆着脸笑,看着桌上的泥人:“这密密麻麻的红绳还真厉害,可有化解的法子?”。
“有啊,”月老捋着白花花的胡须,“剪了红线重给他们连。”。
桃夭想红线不是融入体内了嘛,他不明白地看向月老:“你说的是凡人的红线,我是问……”。
桃夭忽然止住嘴。
他怕他和灼华还有顾陌尘红线的事被人知道。
“可,小老儿只管凡间的姻缘,这神仙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仙人们的红线也只为着各位仙家连通命脉。”。
“可有化解的法子?”桃夭再次问道。
这次月老倒是醒过了神:“小桃子,你不是系错了红绳,犯了哪位仙女吧?!”。
“你老就知道插科打诨地取笑我,”桃夭托着腮,瞥了月老一眼,“算是这么着吧,可有化解之法?”。
月老捻捻须,思量半天,才道:“跟我来吧。”。
那是一间很大的石壁屋子。
当月老在空中画了符,施了灵咒在石墙上时,那道石墙一打开,桃夭便看见石屋内亮着的金光闪闪。
月老领着他走进去,屋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是屋内三道石壁上都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
“这是什么?”桃夭在心里惊叹。
“仙缘录,专管神仙之间那档子小情小爱。”
“这与三生石一样?”
“倒不同,这是专门解三生石的法子”
“同三生水一样?将名字摸去?”
“对”
“那,”桃夭目光在墙上移动,“怎么解掉已经牵了红线的两人?”。
“只要找到名字,用那人的鲜血摸去,便会消失得一干二净,从此六界之内,形同陌路。相见不相知,想念不想思。”。
桃夭眯起眼来,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名字。
终于在墙角找到他和顾陌尘的名字。
却惊讶的发现,他的旁边还有个灼华的名字。
三个金黄色的名字如同发烫一般灼伤他的心尖,他不知道为什么灼华的名字还在,自己不是已经和灼华饮下了三生水吗?
他正想着,月老不知什么时候战到了他身后。
“小桃子,”月老的声音有些惊讶,还带着微微害怕,“你,你,你们三个的名字?”。
桃夭正划破手指,月老忽然站到身后,让他吓了一跳。
他想解释,看着手指腹上的小口子淌出血来,他先把手指按到了自己的名字上。
身后却传来月老惶恐的制止声:“不要”。
桃夭不知所以的转过头看着月老,蹙着眉有些不解。
“你,你,”月老忧心地看着桃夭,结巴道,“你将血液抹到你的名字上,就和这两个人都永远解不掉三生情缘了。”。
桃夭惊恐地瞪大眼睛,有些激动,断断续续地说不完整话:“你不是,不是,不是说,说,只,只要用血液抹掉名字嘛,就可以,可以解掉红绳。”。
“我是说,”月老看着他,叹了口气,“用你的血液,抹掉和你系红线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