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看得目瞪口呆:“幸好你的‘小阿莫’弹性好,不然真的很难长到这么大。”。
顾陌尘没驳斥桃夭,腼腆的红着脸笑。
“顾陌尘,你真的变了。”桃夭对一个转了性的顾陌尘还是没法适应,作出一脸难以接受的痛苦表情,摇了摇头,然后把手背在背后,微垂上半身,像个踽踽老者一样走远了。
“去哪儿?”顾陌尘追了上去。
“南院去看桃花”
桃夭记得当年南院不过是个荒废的小桃林,如今竟然长成了密密匝匝的十里桃林。
桃夭扶掉一块石头上的枯枝和凋零的花瓣,整个身子都躺上去。
石头上还留着正午太阳烤灼过的余温,倒不灼背也没有闷闷的湿气,反而顶舒适的。
桃夭透过密匝匝的粉红色桃花花瓣去看蓝幕苍穹,心想这便是九重天的好处吧,天幕总是那么干净,没有一丝云参杂其中。
顾陌尘站在一旁见桃夭并没想管他,他就赌气似得跃上了桃夭头顶那根粗大的枝桠上。
躺在上面,脸正对着桃夭的脸。
他们对望良久,最后是桃夭闭上双眼来作结束。
“顾陌尘,你真可恶!”
顾陌尘看着桃夭因为咬紧牙齿,而让腮帮子突出棱角。他不明所以的怔住。
追根究底,始作俑者到底是不是顾陌尘并不重要。
不重要当年桃夭因为中了顾陌尘的诛仙决而与灼华有了三生缘,不重要灼华和自己能不能在一起。
只是我们总想从来龙去脉里找出破绽,找出导火线,仿佛抓住那一丁点根源,就可以让心里平衡一点。
不是我和他故意触犯天条,我们是迫不得已,中了红绳劫。
我们其实不想爱,只是一个偶然凑巧罢了。
似乎这样想想就可以消磨内心的惶惑,可以告诉自己其实和他不过尔尔。
归根结底,只是想找个借口,让错误显得情有可原。
“桃夭,”顾陌尘转了个身子,让背贴在树桠上,枕着手臂,看着被树枝划破的蓝色苍穹,“我是不是欺负过你?”。
桃夭内心汹涌的情绪被顾陌尘的语气缓和了。
他睁开眼看着头上那个人青色的衣摆在空中飘动,垂着的黑色发丝被风微微吹散。
“欺负过的,”桃夭用袖子遮住眼睛,“是欺负过的”。
右手的五指开始出现针扎的阵痛,桃夭将五根手指紧紧捏在手心。
“对不起”
“是欺负过的!”那股阵痛越来越剧烈,桃夭越发握紧,手背青经暴起。
他白色的衣衫上开始落上了粉红色的桃花。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是欺负过的。”。
在来去归客栈的一个夜晚,阿莫从顾陌尘的荷藏内窜出来,蹦蹦跳跳跑到了桃夭的床上。
它靠在桃夭的肩胛上。
它告诉了桃夭顾陌尘给他系红绳的事,它告诉桃夭红绳劫的惩罚——或五指如针锥,或锥心刺骨。
第79章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桃夭坐起身子来,衣衫上的花瓣簌簌落下。
顾陌尘听见动静,微微侧头,从弯曲手臂的缝隙里去看桃夭。
“要走了吗?”顾陌尘忽然问。
“走”桃夭咧嘴一笑,鬼鬼地抬头看顾陌尘,“我们去凡间玩一趟吧”。
“玩什……”
顾陌尘一个“么”字还没出口,便被桃夭挥上来的白色衣袖卷住,眼前一片白花花的。
等再睁开眼,他和桃夭已经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玩什么?”顾陌尘看着桃夭再次问道。
桃夭笑笑,指了指旁边的一块招牌。
顾陌尘顺势去看,百趣戏园。
“看戏?”
桃夭脸上迫不及待的喜悦,连着点点头,正准备进去,却被顾陌尘拉住了手臂。
“怎么了?”
他看着顾陌尘低头在自己身上扫了几眼,然后抬起头,一张脸上努力克制的满意还是露出了马脚,喜形于色。
桃夭疑惑地看着他从脖子上取下个坠子。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桃夭细细思考。
当日灼华赠他桃花玉佩的时候顾陌尘也在的,所以顾陌尘刚刚低头在自己身上扫的那几眼分明是看他有没有佩戴玉佩。而现在,桃夭蹙着眉,看着顾陌尘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握着玉坠子,心下便有几分明白。
桃夭却不知道如何拒绝他,愣在原地,只觉得头皮发麻。
桃夭心里还是一团乱麻,忽然脸上盖上一层黑影,顾陌尘贴到自己面前,把玉坠子往他脖子上戴,玉坠子冷不防地碰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只觉得冰凉凉的,冰得他一个激灵。
桃夭低头去看,是个青色玉葫芦。
顾陌尘在他耳边略带几分羞怯道:“我出生前,母妃在佛祖那里求来的,说,可以保平安,我,我一直戴在身上。”。
桃夭还未回过神来,顾陌尘已经率先进了戏园子。
台上演的是个游园惊梦的故事,那是取材《韩诗外传》的神话故事。
郑交甫在汉水边游玩,偶遇两位女子,女子赠玉,郑交甫揣在怀里,却在走出十几步后再看玉,怀里已无玉,回头也不在见那两个女子。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桃夭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郑交甫,一时之间收到两人的玉,还都是自己心仪的人。
却是“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桃夭想着,伸手去摸胸口的玉坠子,再侧头去看正在专注的看着戏哈哈大笑的顾陌尘。
顾陌尘余光瞥到桃夭在看自己,转过脸来,却还没收住脸上的笑。
他指着戏台上的郑交甫:“你觉不觉得他被耍了?”。
桃夭没有笑。
是被耍了,我也是。
他冷冷地看着顾陌尘,从脖子上摘下玉坠子,放到顾陌尘手里:“我不要没有结局的感情”。
我很贪心,想要的是饕餮盛宴,如果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继续这份情感,对你,对我,都好。
桃夭并没把那句浮在嘴边的话说出来,他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
冬黎宫庭院里很静,桃花灼灼的,花瓣在微风里簌簌抖动。
桃夭一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桃花树下的灼华。
“你去哪儿了?!”灼华沉着脸,捏着的拳头背在身后,语气低沉,朝着桃夭走去。
“下凡了一趟,”桃夭看着他,手从门扇上滑下来,“去看戏。”。
“那,”灼华松开拳头,吸了一口气,“好看吗?”。
“挺好的”桃夭侧过身子让开,以为他要出去。
灼华突然把他按在门板上。
灼华呼出的热死喷到桃夭脸上的时候桃夭有一瞬间的恍惚,却很快清醒过来,伸手去推他。
“怎么了?怕了?你还喜欢我?”
桃夭看着灼华上扬的嘴角和眼角的挑衅心里的怒气也跟着腾了起来。
“放开我!”
用尽力气却没能把灼华推开,桃夭放弃了,一脸你爱怎样怎样的表情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仍然是桃夭破冰。
“你都已经和沉香公主成亲了,还这样赖着我合适吗?”桃夭咬了咬嘴唇,“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灼华笑,“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灼华忽然放开他:“我只是想警告你,若是两个月后的新弟子法术比拼给我丢脸了,你这个散仙也可以不用当了!”。
桃夭羞愧的两颊煞红,微微低着的脸烫烫的,在微风的吹拂下热得更加分明。
那天晚上桃夭做了个怪梦,他梦见自己被一条毒蛇咬了大腿。
醒来后,后背被汗水打湿了一片,他想,看,原来我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外头下着小雨,听声音应该是密麻麻的那种。
桃夭坐在床上发了会呆,侧过头去看挂衣架上挂着的白玉玉雕桃花。
拿在手里,故意用力用指腹去压尖锐的棱角。
似乎刺痛感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桃夭将它放进不显眼的抽屉里。
在床上躺下没一会儿又起身,从抽屉里把它那出来,系在了床头上放着的那件明天要穿的白衣衫的腰带上。
早晨起来外头阳光明媚,夜里的雨水被蒸成了白雾,从地上腾起来,空气清新。
桃夭推开窗就见着从大门外走进来的灼华。
灼华也看到他了,然后又低着头朝桃夭的房间走来。
“怎么起来这么晚!”灼华微怒,看着桃夭仍是一身中衣和还没有梳理的头发。
“就,”桃夭不服气的抬头,“一直都是现在啊!”。
“难怪仙剑大赛输的那么惨!”灼华瞪了他一眼。
又继续道:“从明日起,每日清晨卯时起床,到南院小山练倒立,每日都得去,倒立一个时辰,不论刮风下雨! ”。
桃夭觉得他无理取闹,却只能咬咬牙忍住内心的火气。
“好”
“今日,须背完《东案台》的前六章”
“什么?!”桃夭觉得这根本不可能,皱着眉怒嗔道,“东案台记录了千万年来的六界各种案情,前六章记录了的远古时期的案件多而杂,一天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