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欢婆婆在白河镇街头撞见冥神的时候心里顷刻间慌乱成麻,她却怎么也找不到烟火,为了不让冥神闯入合浣山她只能一个人回了合浣,再破了结界入口,让合浣暂时消失在了六界之内。
“你觉得是什么?”烟火忽然侧过头问身旁的书生。
“是,”竹洛想了想,“是荷花!”。
“不可能!”烟火反驳道,她明明嗅到的是昙花的味道。
“那你说什么?”竹洛把木书箱从从背上取了下来,抱在胸前。
“你还怕有人偷你的破书吗?”烟火看着他的样子,翻翻白眼。
“人堆很拥挤,我怕不小心把书箱撞掉。”竹安解释着,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却一不留神整个身子都朝后滑了去,然后从人堆里倒了出去,头朝下的落进了身下的江里。
烟火伸手去拉他,反倒被他带了下去。
他们俩撞开了贾院外围在大江四周长廊的黑布,破坏了到吉时才能扯开的规矩。
所有的黑布一时间都随着烟火和竹洛掉进了江里,长廊上的百姓都争先恐后去看江里到底是什么花。
是荷花。烟火看着盛开的白荷,心里忽然不安起来。
她目光朝人堆里看去,在看到廊头的冥神时,心像是没有底的沉了下去,凉成一片。
然后噗通一声,随着竹洛扎进了江水里。
第75章 十八层地狱
“你是遥薄?”
地狱昏暗,仅靠着零星的几盏烛火照明。
桃夭茫然地转过脸去看旁边,在阴影里的架子上,一个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的男人被铁链缠住,锁骨被铁钩深深的锁住,皮肤和铁钩的镶嵌处,是暗红斑驳的物质,分不清是早已陈旧的血,还是铁锈。
桃夭握紧了手里的琉璃瓶子,手心是沁心的冰冷。
他讷讷地看着面前的人,木讷的眨眼。
“什么遥薄?”良久之后,他才开口缓缓问道。
“你走近些”架子上的那人迫切地想要辨认眼前之人,手伸向桃夭,把铁链弄出哗啦啦的响声。
桃夭迟疑着向前迈了两步。
只见那个男人一抬手,他便觉得肩胛上灼痛。
桃夭皱着头,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那男人面露欣喜,道:“果真是你,遥薄!”。
桃夭摸不着头脑的看他。
于是那男人便开始道来:盘古开天地,帝夋统制六界。
于大荒之中,不庭之山认识娥皇。
遥薄是盘古氏的后人,在盘古开天地后化为大荒之中合虚山的一棵桃树。十九万年后,随着冥神破封印而出被唤醒过来。
后与冥神相恋,在合虚拜了大荒,结为连理。
生活本该平静,且神人生息无止,遥薄便和冥神踏五荒,游四海。
后日见着女娲用东山之泥石,女娲泪之水造出个男男女女的小娃娃来便心下欢喜,也想有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娃娃。
女娲便向他们道出一种神人造子的法术来——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而只要取得大桃木,合以二人精血灵力,便可造出娃娃来。
可在前往沧海的路上,二人碰上了帝夋。
那帝夋以“禁术”为由阻止遥薄和冥神二人前往沧海,且因他自己爱慕女色,便将遥薄和冥神间的爱情定为男男禁恋。
当时当日,万物起于混沌,结合便不为了繁衍。就并没有什么禁恋一说,但帝夋的专权,让六界之内一时陷入风声。
凡是男男结合都暗自分开。
后来在冥神一族和帝夋族的大战中,遥薄用身体替冥神挡住了帝夋的锥魂掌,元神破散,被封印在了须弥山中。
冥神溃败,幸在女娲族的帮助下得以幸存。
最后冥神与帝夋打了个赌,若是他日轮回劫中,帝夋不动男色则冥神自愿被封印在琉璃山下。
桃夭盯着面前的男人,想起些什么,问道:“你是盛蚩离上神?”。
男人盯着桃夭:“你怎么知道?”。
桃夭笑了起来:“十重天,忧忧蔓草遍地开。”。
“你是天上的神仙?”盛蚩离疑惑。
“仙号‘游涣’,一个散仙”桃夭自嘲,“其实是一个‘假身份’‘骗来的’”。
盛蚩离皱眉:“你说你不是遥薄?”。
“我不过是南方昆炎山一棵野生的小桃树”桃夭握着手里的瓶子,算到时间差不多了,便敛起脸上笑容,“肖炎很想你,却不知道你是谁。”。
桃夭低头看了眼腰上挂着的的另一个琉璃瓶,笑道:“这暗无天日的十八层地狱,你该透透气了”。
话音刚落,桃夭便将瓶塞拔开,将盛蚩离收入了瓶中。
第76章 游涣仙官地狱一日游
一系列的细枝末节,看似繁冗的背后又好似纹络清晰。
地府阎王殿,大堂之上,阎王爷脸色暗如黑炭。一众牛头马面列于大殿两旁。
桃夭左手背在背后,噙着一丝不羁的笑对着大堂之上的阎王爷,道:“帮我查查‘桃南笙’和‘遥薄’两人是何来历。”。
阎王爷谄媚而笑,叫来身旁的判官,要来了轮回薄。
翻了二十来本,抬眼见堂下的桃夭依旧那副姿势对着他。
他忙冲桃夭笑笑,命小鬼们抬来了椅子。
良久之后,案桌上累的书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却还是没查到那两人。
阎王额头上开始猛涨虚汗,他怕得罪了这位九重天上的天官。
虽说桃夭不过一个散仙,但“游涣仙官”这个名号还没在六界传开,而所有仙官腰间的腰带又大致无二,所以这阎王爷只知道这是位天宫的仙官,具体品级虽不知道,却也不敢得罪。
桃夭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抓了抓脖子,抬眼去看案桌上殚精竭虑翻着轮回薄的阎王。
“可有找到?”
阎王合上轮回薄,战战兢兢,结结巴巴道:“没……没……没找着。”。
桃夭正翻着白眼,却瞥见一个小鬼役气喘吁吁的跑到阎王身旁,不住的咽气:“那个,十八层地域……”。
桃夭瞧见形势不对,利落的起身跃下椅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阎王殿。
“快……”阎王一时间没了分寸,指着桃夭跑的方向对一众小鬼役们示意。
一众小鬼役便火急火燎的跟了上去。
跑到鬼头山,桃夭见着身后头跟的尾巴,急中生智,想起了灼华教自己的召唤仙鹤之术。
其实他也没把握咒语灵是不灵,一阵乱念,几遍以后才完完整整念对咒语,见着越来越近的鬼役们和乍现在空中的白鹤,桃夭只觉得一颗心在生与死之间打转了一圈。
等他骑上白鹤才觉得自己好笑,明明就是在鬼门关嘛。
一众小鬼忐忑地回到地府,阎王急切地问道:“仙君呢?仙君?!”。
“给他跑了”一只小鬼道。
“挨千刀的!”阎王骂骂咧咧,“我让你们抬他出去,你们倒好,跟追游魂野鬼一样一窝蜂的追了出去!要是得罪了仙君,我受了罪,我定将你们个个宰了炖汤!”。
众小鬼面面相觑。
阎王忽然想起旁边的小鬼,转过头瞪着他:“你慌慌张张干嘛?!这让仙君看了,认为我对地府统治无方,向天帝递个折子,我被罢了官,你好来当我这个阎王爷是不是?!”。
小鬼吓得战战兢兢,双肩高耸。
阎王厌恶地瞪了一眼,清清嗓子,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十八层地狱怎么了?!”。
“十八层地狱的结界出了问题。”
阎王听了转过头,直勾勾地瞪着那小鬼,冷着脸:“就这个事!!”。
后日,阎王怕被游涣仙官在天帝面前参一本,于是抢先一步,向天帝胡诌了一系列事说桃夭的好。
他想,若是桃夭卖他这个面子,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第77章 什么凭什么
从地狱逃出来,桃夭只觉得心旷神怡,宠辱偕忘。
他骑在仙鹤上,看着云雾之下的山峦起伏,绿地水田,心忽然豁然开朗,临高自微了。
他不再想“遥薄”“桃南笙”到底是何人,更不会想自己是不是会一直被这独特的情缘困住,孤独一生。
以前喜欢想,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坏事都降临到我头上,凭什么千万人中,只有自己落入了男男虐缘一个套子里,凭什么自己中了这孤生劫。
而世上为什么就不能有这“凭什么”,凭什么不是我,凭什么要是别人。
既然被选中,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那就悦然接受。
就当是游园惊梦,一枕黄粱好了。
既来之则安之。
小湖边的草屋里,升起袅袅炊烟,一叶扁舟上一点的人儿,清楚辨认后,发现是个男人。
门口的女人向远去船上的男人招手作别,却又早早盼望他归来。
那样平常安定的生活,对桃夭来说像是个镜花水月,华丽而不切际实,永远都得不得。
桃夭收回视线,愀然的低着头呆呆看着仙鹤白色的长颈,一不留神,一颗眼泪啪嗒就掉在了仙鹤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