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佚红着眼睛看着这昏暗狭小的地方,只觉得这地方让人透不过气来,让他想要变成一只鸟,从这笼子中挣脱出来,在那广阔的天地去寻求一片栖身之地。
随着一声叫喊,花佚长臂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挥洒于地,桌上的瓷器顷刻化为碎片,花佚的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就如那一把刀从他的脑海中划过,花佚痛苦的捂着头,脑中的场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那是一个昏暗压抑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一人端着药坐在床边,一人却一把将药打翻在地,药碗顷刻化为碎片,阵阵苦香蔓延。
花佚痛苦的坐在地上,他的头中好像有一把刀将那掩埋于深处的记忆尽数剖开,带着鲜血就这样展现在他的面前。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那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却仍旧穿着一袭红衣,眉眼间却是掩不住的疲惫憔悴。
而站在床边那人白衣清冷,脸上平静的没有半分波澜,看着那人将药碗打碎也不生气,只是皱眉看着他,沉声说道,“你该吃药。”
“我没病!”那人穿着艳丽妖冶的红衣,红唇微微扬起,笑的艳丽的犹如一把利刃。
“你该知道的,我救不了了,师尊。”那人轻笑着看着白曳,继续笑着说道,“师尊,若是我入了魔,你可要杀了我?”
白曳看着他,轻声说道,“你该吃药了。”
“我不需要!”那人叫道,犹自笑着说道,“前生求不得,今生也荒废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虽未入魔,却也没什么区别了,你不妨直接给我一个痛快,也算是了了你我两世的师徒情缘了!”
白曳看着他皱眉不语。
那人却依旧轻笑着说道,“你前生何尝利落,今生怎么这般迟疑起来了?”
白曳依旧没有说话,那人却笑着继续开口说道,“你没错,这是我的错,痴心妄想,不自量力,我已然虚度了两世,您且放心,下一生,我定当对您敬畏守礼。”
花佚眉头紧皱,细密的冷汗布满额头,这不是第一次,就如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野兽逃出了牢笼,在他的面前展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花佚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想看清那红衣人的长相,他想知道这到底是哪位曾和白曳有过这般纠葛,他忍住撕扯般的剧痛竭力想看清眼前的场景,可那人影却在那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慢慢消散了,只余下那一床帷幔。
花佚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那脑海中的场景与这眼前的帷幔重合,一时竟不知道这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这是……当时的房间?
花佚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脑中的疼痛依旧却已经淡淡散去,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了起来,花佚看着这熟悉的景象竟然有种诡异的痛感从心间隐隐蔓延。
白曳踏着平稳优雅的步子在这冰雪上行走,在这漫天冰雪之中他一袭白衣,浑然天成。他微微抿起嘴唇,神情肃穆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冰雪天地,眼神平静而坚定。
业往之虚,天地的边缘,掩埋着一切曾经被遗弃掩盖的往事,业孽恩怨,一切皆成过往,在这漫天风雪的尽头掩盖的便是那所有曾经被人遗弃过的往昔。
这是天地的边缘,神灵的辖外,被遗弃的灵魂妖邪纠缠滋生的天地,也是让所有人敬而远之的地狱。
而此刻,白曳一袭白衣在冰雪之中缓缓前行,他来这个地方,只是为了寻找一段当年被他亲手掩埋过的记忆。
佚儿,你既然忘了,我便亲手为你寻来,你该记得,你爱我。
花佚茫然的看着房间的顶部,大同小异的房间,与他的住所相差无几,可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囚笼。
就在这时花佚突然感觉到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突然一把坐了起来看着那人,定睛一看,却是乐儒。
“师兄?”花佚不由得唤了一声,心头诧异,他本以为进来的会是白曳。
乐儒笑着看着他,颇为惊讶的看了看地上的碎片,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手上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食盒,将新鲜的饭菜放在了桌上。
“这是今儿刚刚采的野菜,还有这野鸡崽子炖蘑菇,我记得师弟上次可是喜欢的紧,师兄费了好大功夫,不妨过来尝尝。”
乐儒一边笑着一边将饭菜摆好,花佚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乐儒,神情古怪。
乐儒说完,这才发现花佚只是看着他,并未动弹一步。
“师兄知道?”花佚古怪的看着乐儒问道。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可是两人心里都清楚,乐儒没有看花佚,只是将饭菜布置好,低声说道,“师尊不放心你,让我按时给你送些吃食。”
花佚冷笑着说道,“如此看了,还真是囚禁了。”
乐儒微微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的看了花佚一眼,这才说道,“花师弟,你和师尊的事情,并未如你想象中的一般。”
花佚见状嘲讽的看了乐儒一眼,只觉得对方竟这般顺从白曳,不分是非,却也不想和他置气,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也不看乐儒,开口说道,“花佚不才,不懂师尊苦心,师兄还请回吧。”
乐儒只是对方心中有气,微微垂下眸子,叹了口气,这才开口说道,“师弟若是置气也是应当,不过如今你灵识被封,与凡人无异,若是不食五谷,纵使底子尚佳,又能撑到几时呢?”
花佚心里冷笑,本就是他的缘由,如今又让人来假兮兮的装什么好人。
“师兄放心,师尊横竖也不过去这几日,他既让我等他,我便在这里等着他便是了,我倒要看看,这十来年修行的底子够不够我耗到他回来!”
乐儒见状心知花佚个性偏执无路可退,若是他存了心思要这般犟下去,他也只能无可奈何,乐儒看了片刻,终究是叹了口气,将地上的碎片扫尽,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第44章 第 44 章
乐儒依旧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花佚依旧是之前的那副模样,就如一尊木偶,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不应。
“师弟,已经是第五天了。”
乐儒一面沉声说着,一面将食物摆放在桌子上面,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他送过来的饭菜花佚从来没有动过,若是之前的花佚一个月不沾五谷也无大碍,可现在的花佚不过是一介俗人,若非是有了十来年修仙的底子做依托,这五日滴水不沾估计也早就了了性命。
花佚嘴唇上起了一层白皮,脸色差到了极点,自从灵识被封后花佚本就未曾进过五谷,也不过是依着白曳时不时渡过的灵力吊着一口气,才显出那副与平常无异的样子来。
而此时的花佚气息微弱,他固执的就像是一块石头,乐儒也熟知他的性子,可是每日依旧端来饭食,摆上,然后一丝不动的撤下去。
如此便也过了五日了。
花佚冷笑道,“不过五日,没想到我这十年修行也不过如此。”
枉他花佚自诩天资聪颖,可没想到他花佚这十余年来的修行在白曳的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可以封了他的灵力,现下若是没了白曳,他花佚竟连这几日光景都支撑不过了。
修了十余年的仙,到头竟落了个饿死的场景,实在是笑话!
乐儒神色复杂的看了花佚一眼,知道对方是听不进劝的,他这个师弟向来偏执古怪,除了师尊的话是再听不进其他,而如今白曳却如此待他,一时心头天翻地覆后而勃然大怒,若这白曳再多停留几日,想必回来见着的说不定就是一具尸体了。
乐儒神色复杂的看着花佚,这两人几世纠葛也不知怎么是个头?
前生你缠着他,他几番避让,今世你放了手,他却偏生又动了情。
世人都言情思入骨,魔心便成,可这情却偏偏惹得人飞蛾扑火,欲罢不能,这世人皆百般赞颂的情爱旖旎,想来竟不知如此的磨人。
乐儒将饭食摆好,看见花佚仍旧如之前一般躺在床上,本想如之前一般退出去,见了这场景,却不知为什么停住了脚步,看着花佚鬼使神差的开口说道,
“师弟可曾听过任逸?”
花佚内心一动,慢慢坐起来狐疑的看着乐儒,“师兄知道此人?”
乐儒沉声答道,“自然知道,那可是我们真正的大师兄。”
花佚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记得那全书老者曾经说过,昳阳派的大弟子任逸,入主魔宫,却最终在这天地间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花佚问道,“大师兄?那此人现在何处?”
乐儒听罢微微垂下头,低声说道,“世间现已没有任逸了。”
花佚古怪的看了乐儒一眼,乐儒此时提起任逸必定有他的用意,可花佚又不猜不透对方是什么意思,只是颇为奇怪的看着乐儒。
乐儒抬眼看着花佚,这才开口说道,“任逸曾是昳阳派的大弟子,他天资聪颖,灵根通达,自昳阳派建派之初此人便伴于师尊左右,也可以说,他是师尊一手养大的。”
花佚听着不知为何脑中一痛,突然就浮现出之前自己曾见过的一副画面,那白曳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两人举止亲昵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