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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与诗行 番外完结 (荀予刃)


  “我只是对他说:‘你是要帮一个重罪犯逃狱吗?’
  “他低低地哀叫一声,似乎在绝望之中祈祷,嘴里喃喃道:‘难道还有比他们更坏的人吗?’
  “但我不得不打断了他的幻想。我告诉他:我的腿脚在陈年刑罚的摧残下,已经不再灵便了。我大约患了肺病,总是止不住咳嗽,身体每况愈下——十五年的牢狱生涯让我完蛋了。换做从前,不管对我提出这请求的是不是可恨的浦国人,我总得拿着刀去替他杀干净那些为恶者,但我现在连刀都不能拔出来了。
  “他断断续续地承诺着他会替我找来牢房钥匙,他知道怎么找,去偷、去抢,这些都与我毫无干系——哪怕是镣铐钥匙,他也许诺我他能搞到,只不过用时要久一些,他说他可以去弄来许可证和钱,去黑市上搜罗高价倒卖。他知道他会迎来什么可能的后果;他说他从不后悔。
  “然而我已经非常疲倦……我的心和过去不一样了。我已经不想躲躲藏藏地去挣这一条残损的命,我还得保有一点死前的尊严。我想等我苟延残喘地跑上两步,也许就会在某条石子路上一摔不起,脸孔朝下,浑身脏污——来不及完成他的愿望。我这么跟他说了许多,他就放弃了劝说我,颇为失落地走了。
  “我呢,注定要辜负这个越狱的机会,但你还能拥有它。那个年轻看守会在今天中午过来,你可以同他说上一说。”
  沙顿那双眼睛使他显得几乎像是神采飞扬了。他大约好久没说这么多的话,此时又压着嗓子咳嗽了数声。他注视着我,说:“怎么了,孩子,你不该高兴吗?”
  “难道,”我十分艰难地说,“你不打算和我一起逃出去吗?”
  “我不打算。”他说,“你已经听过上面的理由了。我确实感到我时日无多,没什么意愿跟死神争抢几天的寿命。我早就过了那个非得活下去不可的年岁……”
  我知道这里面的缘由一定还有一层:他是怕他会在逃狱途中拖累我。但我顾及他的尊严,无法说出什么来。
  “起码——”我心中酸楚,“起码你可以再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呀。你离开这个地方后,至少可以回到故土长眠——”
  “在十来天往前我被押进来的路上,我就吸够自由的空气了。”他望着我的眼睛,非常洒脱地笑了,“而且我的朋友,不也是变作了这里的孤魂野鬼吗?”

  ☆、第五十章

  一切都正如沙顿所说。在正午时分,那个送饭的狱卒来了。他看上去确实年轻,没有那些大兵身上的痞气,长着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眼球微微向外凸起,显出过度的疲倦与忧郁。他把一卷裹在油纸里的糊煎饼塞给我,看我吃完后又把油纸收走。
  我一直在等待他对我提出他的请求,以防我的邀请会使得他戒心过重。然而他整个下午只是时不时将古怪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仿佛极为大胆,又或者极为忘我。
  眼看夜晚即将降临,他去取了晚餐分发给底层两个囚室。沙顿也许在那边睡着,没去领他的那一份;我心不在焉地吃起来,说不出我口里东西的滋味。那年轻守卫自己也拿着一份,和我们的伙食内容不同,是白面包夹肉。
  他将它咬了一口,却随即放回去了。他脸孔还朝着我的方向,喉咙一动,好像混着食物吞咽了一声叹息。
  “他不行。”他咕哝道。
  说完这一句话,他也不管那托盘上的食物了,像是站起来要走。
  我只好对他喊:“请等一等!”
  年轻守卫听到我说话,走到牢门前来,不发一言,眼神仿佛是涣散的。我只得对他讲了我听来的故事,告诉他我可以为他提供帮助,只要他能助我逃狱;他却对此置若罔闻,不断摇头。
  “他不行。”那看守说。虽然是在看着我,却像是在同他自己对话。我的心情在短短一天里大起大落——他这一句话把我仅剩的希望也化为泡影。
  我听见自己对他说:“你能走近来点吗?”
  他果然依我所说,朝牢门多走了几步,鼻尖几乎撞上铁栅。我在这时猛地伸臂揪住了他的领口,我的刀从铁栏间插了出去,横在他脖颈边。
  “我无意夺去一条性命,”我抵在他耳边说,“但我需要你来帮我越狱。我需要牢门钥匙。”
  我在情绪紧张时爆发的力气过大,他被我勒得十分狼狈,喉咙里吐出粗气,铁栏陷进了两侧的颊边。他眼底却在此刻头一回焕发出光彩,整个人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他边奋力呼吸,边这么含混地自言自语:
  “他可以的!”
  犹如他不是正在被一个囚犯胁迫生命,而是恰才收获了什么恩典。
  我不觉松了手,看他蹲在地上咳嗽。他的呼吸还没有平复过来,就跪行到我脚边,像是要凑去亲吻我的鞋子。我将他拉得站立起来,他又要去吻我的手背。
  “求你救救我姐姐,”他恳切地说,“你比我好得多了。你肯定能做到的。”
  我们以一个荒谬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达成了协议。他保证他会在明天中午为我送来牢门钥匙,让我在傍晚换上他的制服走出去,由他伪装成被我击昏的样子待在原地,等一个小时之后再呼救。我需要将他的姐姐送到一处公共旅店的特定房间,在里面等候他的到来。
  “我的姐姐叫做米娅.查马拉,我叫做吉安.查马拉,害我们家破人亡那人叫做凡考夫.毛姆,住在五十五街二号。”他说,“你告诉我姐姐待在里面等我三天。如果她没有等到,就让她去奎安叔叔家。奎安叔叔正好有一批货要往城外运送。”
  我不想再耽搁更多的时间,让年轻看守试着替我劈开手镣的链子,指点他敲上面最纤细的关节。他竟然成功得很快,挥落的刀没有伤到我半分。于是我的手可以自由活动了,只剩两个带着锁眼的环还贴在手腕上。我将我的脚镣如法炮制。
  “你有没有想过去学刀?”我在敲打时对他说。
  他仿佛对自己的成果也感到讶异,反复打量自己的双手,脸上迟疑地露出一个羞涩笑容。
  “我没试过,”他说,“我没有魔法天赋,刚念完学校的书。我之前很喜欢看刀者们舞刀……”
  “也许你之后可以去学学。”我说,“你做得非常好——有时候魔力不能决定一切。”
  “是的,”他说,“我想去试一试。等我姐姐出来之后,我们可以朝第七城那里逃过去,在那儿有个亲戚能接纳我们。据说第七城的白绣球花开得非常漂亮,我姐姐一直都很想看到。她之前总说,如果我们有一栋两层的小楼就好了,我们可以在楼下种满花,她要时时到阳台去望。你去过第七城吗?那里的白绣球是不是很好看?”
  “我没有,”我雀跃的心情忽然飘得不那么高了,“不过我在别的地方看到过成片的白绣球,也很好看。”
  他整个人像是被我的许诺注入了活气,也不再显出之前那样魂游天外的痴傻了。他说起他的姐姐有多么好,是他家中所有人最宠爱的一个,当之无愧;而他情愿护卫她每一天都开心幸福。
  我忍不住对他说:“你要知道,你或许会在这之后获罪,不一定能立刻离开第九城。”
  “审判的人还是得听我说话的,”他笃定地说,“还有法律呀。我猜只算个失职的罪名,如果他们看不出来我真正的意图——如果情势真有那么不好,我就逃走。”
  他认知中的法律已然遗弃过他一回,此时他却一厢情愿地仰赖上了它。
  “万一,”我紧盯着他,“万一他们觉察出来,要判你死刑呢?你不害怕这种结果吗?”
  他在听到“死刑”时浑身颤抖了一下,咬紧了下嘴唇。
  他答道:“我是很怕的,不过那有什么关系?”
  年轻的看守在第二天如约而至,带来了钥匙与我要的小刀。我借着小刀与他水囊里的水将我的面部刮擦干净,同他交换了每一件衣服,甚至于鞋子——他特地在制服里穿了一套外衫,告诉我离开之后就可以将制服外套脱下来,以便不那么招眼。我手腕和脚腕上的铐子都藏在了衣袖与裤筒里。他的身材确实与我很像,那身衣服我穿得正合身,发色也省去了我再伪装。
  我压低那顶带檐的帽子,确认了一遍我那些小物什都塞进了这身衣服里面。伴随某声咔哒的轻响,那扇牢门缓缓旋向外边;我终于踏出了自由的第一步。年轻的看守在给自己身上制造伤痕,他要求我打他几拳。沙顿一直在牢房门口静静地看着。我跑去对他伸出我的手。
  沙顿的手粗糙而坚硬,像是某种凝固在一起的砂砾。他只是短暂地将我的手握上一握,随即便松了力道,用眼神催促我快点离去。吉安在我身侧翻来覆去地试验着躺倒的姿势,嘴里零零碎碎地自语,作出快乐的抱怨。这是这一刻里唯一出现的声音。
  沙顿朝牢房的深处退了一步,笔直地站好,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刀者礼。
  他张开口,用一种我听不见,这里谁也无法听见,却能够深深撼动我心灵的语调说道:
  “再见,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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