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们早就在谈恋爱了。”兰朵.莫里在他喝水时说,“我还觉得人人都已经确定了呢。”
法兰西斯科呛了一口:“什么?”
“我没见过谁跟卡拉扬教授那么密不可分呀。”她若有所思地说,“我有一次在文学楼外的草坡看到他们两个,大概就是一两个月之前。我从楼里走出来,他们大概是刚结束午休,从草坡上坐起来。卡拉扬教授的头发乱了,是他盯住维森特用手将它慢慢顺好,最后拿发绳替他系上的。他当时的眼神可温柔了。”
“系头发!”法兰西斯科说,并小幅度地在胸前舞动双手。
“系头发?”奥德戈说。
“爱人的手跟理发师的手可不一样,”法兰西斯科侃侃而谈,“像细雨又像光辉,可不会让你联想到理发店的那股肥皂泡味。这样的爱情就发生在他们中间——”
他的话被越过肩头的一个小纸团打断了。他打开来看,上面是维森特的落款。
“你们在说什么?”他写道,“我好像听到了‘恋爱’和我的名字。”
维森特的头埋在桌上,隔着几排给他晃了个看不清意图的手势。他刚想在背面写上一长段话,动作就被卡拉扬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截住了。法兰西斯科噤了声,飞快地扭了回去,把纸条窝回原状,假作无事发生。
“他们真要是在谈恋爱,维森特也算是练胆第一人了,”法兰西斯科遮遮掩掩地说,“他看上去完全没有心理压力过大的症状。”
“他肯定没有,”兰朵悄声道,“你们知道吗?在二年级的第一节文学课上,他对卡拉扬教授的形容是‘他真可爱’,当时卡拉扬教授都像是要提刀走到他面前了——你敢信吗?”
“他对大部分教授都那么形容。”奥德戈提醒道,“他甚至也这么形容过法兰西斯科。”
“你也一样,”法兰西斯科说。“但卡拉扬教授肯定是最多的。”
奥德戈用笔在纸上仔细划了几道线,说:“没错——我统计过。”
法兰西斯科乐不可支:“奥德戈,你的另一半果然要着落在你的研究课题上了。哪怕你突然单方面宣誓跟它结婚,我也不会特别惊讶。”
“有什么问题吗?”奥德戈说,“如你所言,它们对我而言就是‘像细雨又像光辉’的手,我现在碰着这些纸,就如同跟我的爱人双手交握。但你目前又一度恢复单身,法兰西斯科,你是碰不到这手的,我的也不能借你。”
兰朵听了在一旁发笑,脸庞逐渐涨得有些微红。法兰西斯科一脸的气急败坏,向四周指责道:
“他跟着维森特学坏了!”
他这番动静弄得颇大,好在教室正前的任课教授施了个魔法,正回放起一段声势浩荡的交响乐,所以他的声音也仅仅招来了兰朵身旁的明奈利。
“你们在说什么?”明奈利说。
法兰西斯科又感到有点口渴了,不过他出于一种发起者的热情,仍旧为她简明扼要地来了一段总结。明奈利聆听他说话,神情从惊诧变成深思。
“我不清楚,”她难得有些吞吐地说道,“不过我在《爱尔玛》选角的时候好像看见:他们两个并排坐在席位上,头靠得很近。我听到有人说他们曾经互写情诗,这是真的吗?”
他们立刻在原有的问题上罗列了一堆新的衍生品,然而从他们这里看去,后排角落里两人的脑袋似乎不见踪影了。他们交流片刻,决定将这些问题交付给柯尔曼——主要是出于法兰西斯科的撺掇。
“他们打了那么多回架,柯尔曼可能很了解他,从一个我们无法预料的角度。”法兰西斯科深沉道,“最了解你的人没准是你的对手。”
但柯尔曼.金没有选乐理课,此时并不在场。兰朵唤出了蝶书,一行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手上,连明奈利也停了笔,只有奥德还在偶尔记上两个字。
“柯尔曼,快回想一下过去,”兰朵咬了咬手指尖,在蝶书上写道,“你觉得维森特与卡拉扬教授在谈恋爱吗?”
柯尔曼的回复来得飞快。
“他说不觉得。”兰朵转述。
“不能这么写,”法兰西斯科似乎顷刻顿悟了什么,“我觉得那位不一定能观察得那么深刻。”
“那怎么办?”兰朵说。
“就这么写,”法兰西斯科出谋划策,“‘你有没有在维森特与卡拉扬教授之间,发现什么特别的情愫?’”
兰朵依言做了——这次柯尔曼的回信果然长了许多。
“没有太过特别的,”柯尔曼说,“维森特只是经常提到他,说他是自己最信任、最敬重的人,是他最着迷的教授,夸过很多回他的刀法。放在东院不太出奇。我也很钦佩卡拉扬教授。”
“看吧?”法兰西斯科猛地抬起头,左顾右盼地叫嚷道,“这就是另一种超自然视角。”
兰朵和明奈利已经靠在一起笑了,奥德戈不知想到了什么,也不觉扬起了嘴角,而法兰西斯科由于取证过度疲惫,方才略有积累,就有气无力地瘫倒在了桌上。此时一只黑色的蝴蝶再度翩翩飞来,在兰朵的指尖落了个正着。
“所以你们在说什么?”柯尔曼写道。
“交给你了,”兰朵笑吟吟地对法兰西斯科说,“不过这个问题你今天会不会回答得太多?”
“不多,就这么写,”法兰西斯科望了一眼蝶书的小翅膀,以一种颇为自暴自弃的态度说,“‘维森特跟卡拉扬教授在谈恋爱’,十三个字,完毕。”
兰朵将这句没有得到定论、暂居于“玩笑话”地位的总结过于草率地发了出去。这次的回信直到这堂课完毕才被迟迟送来。
“哦,”柯尔曼写道,“仔细一想,也情有可原。”
这群学生在乐理课下课时特意绕到后门一角,来探看那两人留下的痕迹。但那里的两人并没有一齐遁走;他们已伏在桌上入睡了。也许是度过了太过疲倦的前夜,他们仍没有被此时沸腾的人声吵醒。影音教室没有朝外开的窗户,剩余那点悬垂的灯光也将要熄灭,他们面朝着面,几缕发丝在半空飘着,仿佛隐约缠绕在一起。
“他头发里没有树叶,”奥德路过时特意看了看维森特的脑袋,随后对法兰西斯科说,“你输了。”
“你是说卡拉扬教授手中正捏着的那一片吗?”法兰西斯科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个志情况可到微博@荀予刃 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