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室内嵌在楼梯的下方,唯一的一扇窗挨着屋顶半支起一道缝隙,从缝隙里漏进的雨丝带着深冬的寒意,一丝一缕撩着人裸露在外的脖颈,阴寒噬骨。
魏阙的思绪被重新揭露的往事搅得混乱不堪,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穆延搂着一道缩在了这间小杂物室内。
同在这杂物室的还有另外几个同学,屋内太黑,分不清谁是,几个人都挨着杂物室的门听外面大厅的动静。
旅馆外又下起了雨。倒灌如注的大雨哗啦啦的声响遮盖了多余的声响,将室内衬得越发死寂。
就在那一片死寂之中,大厅那串拉拉杂杂的脚步声愈发明显——
有人还在大厅里漫无目的来回走动。
黑暗之中有人按耐不住了,低声问,“会不会是……那个人?”
有人重重拍了他一下,压着嗓子道,“先别说话。”
就这简短的对话好像被大厅外的那个人听到了,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飞快的向这边冲来。
杂物室内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吱呀一声响,门倏然被向外拉开了!
最先惊叫的是方立,他哑着嗓子,一声粗嘎的声响犹如猪嚎般将门外的人也吓了一跳。
“是我!宋诚志!”不知哪来的光从侧处斜映出一个熟悉的轮廓,宋诚志慌忙钻了进来。在他身后还另跟着两个人,没等人看清,门嘎吱又合上了。
狭窄的空间连续挤了几个人,顿时憋闷拥挤了起来。穆延紧揽着魏阙依靠远离他们在角落。
? ?短暂的沉闷之后,有人掏出了手机,按了两下,微弱的屏光亮着,模模糊糊照出周围几张发白的脸,有人低声骂了句脏话,“现在不但没信号,电也没了。”
陆陆续续其余的手机也被按亮了起来,其他人总是影影绰绰的,唯有被簇拥在中间三个人分外明显,一个刘建军、一个是方立,还有一个是宋诚志。
? ?“奇怪,我的手机怎么也没电了。”方立按了两下手机,屏幕一亮之后又迅速暗了下去。他没法,只能朝向宋诚志压着嗓子问,“你刚在大厅有看到什么吗?”
? ?宋诚志满脸惊疑未消,隔了片刻才应道,“我没在大厅。我本来是想躲去厨房,结果 我看到,看到有个人拿着菜刀要从里面走出来。”
联想到大厅横着的那两具尸体,方立不由倒抽了口冷气,缩在角落哆嗦,“是不是 凶手?”
刘建军插过话问宋诚志,“大学聚会不都是你和杜鹏一起办的吗,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 ?宋诚志冷笑了声,“杜鹏现在发达了,我哪敢跟他一起办?这次如果不是娇娇通知我,我还不知道有聚会。”
刘建军不由咂舌,“他没通知你?你可是我们的老班长,他居然没通知你?如果你和他一起办,说不定也不会发生……”他突然想起来眼下的场景,其余的心思霎时熄了,只哑声道,“你们真觉得是闹鬼?”
宋诚志哼了声没再说话。
宋诚志是当年班里的副班长。他成绩算不上很好,但为人慷慨,时常请客,在班里男生中有大批拥戴者,包括班花那个向来目中无人的骑士团与他的关系竟也不错。
可惜高中在班里混得很好的宋诚志,大学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倒有听说他家庭条件其实不好,高考考了个三本,家里供不起,改读了大专。大专之后也没能专升本,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到最后跑到了洗车场给人洗车。
若不是这一次躲在了一块,魏阙还真没发现他有来。
魏阙不喜欢他,尽管他比起对外高冷的穆延而言是看起来是显得更加亲和,然而魏阙却觉得他很阴沉。那个阴沉是从眼神里透出来的,不止一次,魏阙看到过他恶狠狠盯着穆延的背影,就像是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魏阙不想和这么一些人凑在一处,然而他到现在还是稀里糊涂,很多事想问清楚他们,可穆延从后面紧紧拥着他,两人亲昵得几乎粘在了一处。
? ?魏阙微侧过头去,贴着他耳边轻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在说……”
? ?穆延忽然低下头,两人的唇不经意间一擦而过,残余的话被这暧昧的触碰扫回了腹中。
? ?穆延低沉温柔的声音震颤着他的胸腔,化了满腹凌乱的心思,好半会他才听清穆延说的是,“你总会知道的。”
? ?没人注意到这角隅的小动作。中间那三人还在小声讨论着办法。
? ?“我还是不相信闹鬼,肯定是这家店的老板有问题,”说话是刘建军,方才他还在惊慌不已的推卸责任,这会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倒是察觉出不对的地方,“哪有那么多刚好姓穆的,说不定是穆延的亲戚。如果是穆延的亲戚,那就不奇怪了。”
? ?“杜鹏李家正那死状你们也看到了,真的不是闹鬼?”方立半醒半疑道,“姓穆的?我记得明明是那个慕容的慕姓。而且他杀我们做什么?穆延是自杀的,警察都定论了。又不是我们害死的。”
? ?“对,穆延是自杀的。跟我们没关系,”宋诚志扫了一圈周围,屋内太黑,甚至连几个人都看不清,他顿了片刻,“我也觉得不是闹鬼,指不定杜鹏李家正都是提早就被弄死了,后来又安了什么机关才会搞出那种吓人的样子。你们不觉得之前的杜鹏李家正看起来就很奇怪?”
几个人都被刚才的景象吓傻了,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模模糊糊,但是想到不是闹鬼,他们又不禁松了口气,不是闹鬼就好,穆延的死明明跟他们都没关系……
这厢各有所思,那边魏阙却陷入了惶然。他光听到自杀这两个字,心里止不住一抽,下意识握紧穆延的手——
穆延自杀?那样的穆延怎么会自杀?何况他明明就在这里……明明就在他身边?为什么他们还要那么说?
他迫切想问出口,然而喉咙却像被粘住般。他突然不敢问了,他怕知道真相与他所看到的全然相悖。
? ?刘建军又道,“我们难道要一直躲在这里等天亮?手机又没电时间都看不了……对了,宋诚志,你的手机呢?有信号么?”
“我的手机也快没电了,”宋诚志阴着一张脸,“不能在这一直等天亮,谁先去把旅馆灯总闸打开?一群人聚在那里,我不信他还敢动手。”
? ?方立不想去,他更想缩在这里。谁知道如果是凶手的话会不会就在电开关那里守株待兔?但他巴不得这间杂物室人少点更隐蔽,于是道,“你们去吧,我在这替你们守着。不过,你们知道这间旅馆的总闸在哪吗?”
? ?“我知道,”昏暗之中,有人飞快说了一句,“旅馆的总开关下面那间地下室。”那个人从另一头角落掀起了一块硬木板,“从这走。”
? ?既然总闸在下面的地下室,那就更好办了。宋诚志从兜里拿出手机,手机嗡嗡不断发出电量过低警告。还好,自带背光灯还算明亮,硬木板之下那道布满灰尘简易楼梯也能照个隐约。
? ?宋诚志猫着腰走到入口,又回头道,“还有谁跟我去地下室。”
? ?方立不肯起来,刘建军犹豫了会也没去。倒是他们后边有两个人闷不做声地站了起来。
? ?宋诚志看了他们两眼,没认出是谁,但多两个人总是好的。于是他立刻道,“那你两跟我走,其余在这守着……千万别再放人进来了!”
刘建军满口应了好,宋诚志想着就这一点距离,这么多人跟着,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便率先走在前头拿着手机灯照着楼梯,一步步摸索着向下走去。他前脚刚走,后面两个人就动作迟缓跟了上去。
眼见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入口的尽头时,一直按捺不动的穆延忽然拉着魏阙站了起来,“我们也下去看看吧。”
魏阙一愣,被穆延带着不由自主站起了身,随后一道钻进了那硬木板之后的地下室。
说来也怪,他俩那么大个身形在狭窄的杂物间穿行而过,刘建军与方立就似瞎了般,连回头都没有。
当他二人最后走过几层铁梯,站到地下室地面时,头顶一盏摇晃的电灯泡已经亮了起来,只是那光线太暗,暗的连在场人的脸面都照不清。
宋诚志正弓着身凑在电闸旁拿着手机仔细照着开关研究,其余两人都低垂着头站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吭。
这间地下室也是奇怪,没有堆放任何杂物,空落落的,只有四面灰墙与中央的一根巨大圆柱。
宋诚志照着半天电闸推了半天总开关都没推上去,他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对着跟着后面的人骂道,“你们是死的啊?不会一起过来看下吗!”
他这一声骂震得地下室回声隆隆,他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嗡地响起了一串短信铃声。
宋诚志面色一喜,“这里居然有信号?”他拿着手机点开短信,边对着旁边人道,“你们的手机有……”
话到一半,陡然断了。宋诚志面色登时铁青一片,他死死瞪着手机,短信被点开了,内里显示的是一段高中时候的视频。
与此同时,全班呆在旅馆中的每一个人手机都收到了一条视频短信。不等他们各自点开,视频已经自行播放了起来——
那是他们的高中教室。
班里学生大概都去上体育课了,书桌上丢着校服外套,明媚阳光穿过树梢,照着空无一人的教室,镜头外远远传来学生们的嬉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