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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月寒 (天涯玉游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缘生一梦

无殇领着二人进了大堂,内中摆设极为简单,但却有其规矩可循,好似与九重天华有几分相似,无殇邀二人临窗席地而坐,笑到:“寒舍简陋,二位可莫要嫌弃。”;“兄台客气了,此处雅而不奢,我二人又怎会嫌弃。”蒋梓寒随着晏紫钥端正坐下,他正对窗台,窗外近处有小竹修长,远处有桃花相争艳,正应和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竹本乃花中四君子之一,这院外还有一盆睡莲两行剑兰,若是再有几株寒梅,就可堪称完美居所了,只可惜,圣人亦有失误时,人都已无完人,那常物自然也当如是;无殇从内堂取来三壶酒后坐回主位,将酒水与杯分别置于案上,三种杯一者白金一者黑玉,最后者赤羽,只听他细细说到:“此三酒分别乃是缘生、缘灭、璃殇,缘生时如白幕沾染红俗,心之所动如金曦温和,自然配以白金杯,缘灭,红尘轮回,缘生缘灭,来时温旭,去时如镜破碎不得重圆,人生如坠深渊暗无天日,自有黑玉来迎,再说这璃殇者……”;“这璃殇者,只怕是心碎之后坠入阿鼻地狱,烈火炼狱里怎会有其他颜色?自当赤者属之。”无殇言语未尽,蒋梓寒便接过了话头,缘生缘灭他懂,可这璃殇配上赤羽……蒋梓寒忽而仿若自己就已身在地狱,愁上眉间不禁问:“这酒……是否太过凄凉了些?敢问为何此名”;“一梦三生自然如是,二位可有心一试?”一世缘生,一生缘灭,无殇自问值此世间无人敢偿其中滋味,那可是将三世璃殇于醉梦里复演一遍,当然,三生无忧者无此忧虑;蒋梓寒本就好酒,无殇又把此三酒说得神乎其神,他自然乐意一品,可是晏紫钥就不同了,他忌酒如毒不得近身,蒋梓寒看他面露尴尬,便答道:“这一梦三生如此玄妙,在下我自然不会客气,可是这位紫钥小道长不善酒力,还望无殇兄切莫见怪。”;无殇面上平静无澜,只好心提醒到:“酒不饮无错,可这三生酒后劲极大,你可切不能贪杯。”;主人家好意提醒,蒋梓寒却不以为意,自己拿起缘生之酒,斟入白金杯中,他神色飞扬,自信而言:“我自记事起便与酒为伍,相信这区区三杯也还醉不倒我。”;第一杯缘生之酒,入口甘甜好似三月樱雪漫天,和煦温馨人心,蒋梓寒转着白金酒杯叹道:“缘生时,该当如此。”晏紫钥在一旁看着他独饮,也不好扫他兴致,看他放下缘生又提起缘灭,不知此酒如何?
第二杯缘灭之酒,入口微苦堪比黄连,双眼昏暗似幕海无月无星,四周寂静无声,正如天地之大独余我一人遗立于世,蒋梓寒苦笑:“原来缘灭之时,竟是如此苦涩……”;“还剩一杯了……”缘生缘灭过喉入心,蒋梓寒斟满赤羽,举着酒杯盯视良久,已不知该不该继续,他想,这第三杯璃殇清酒,只怕是更多体悟吧?当他举杯欲饮时,晏紫钥却想也没想一把夺过了酒杯,昂首一饮而尽,他不为别的,只是看蒋梓寒已是醉眼朦胧,心中动容便随心而为,蒋梓寒美酒被抢,欲闹腾却一头栽倒在桌案上,晏紫钥也同样已显醉态“都说三生情难舍者,即便酒不醉人人也自醉……”内屋中有矮榻专供休憩,无殇把醉后二人掺扶进去,立于榻前俯首而叹:“一梦三生情所钟,好生睡吧……”。
无殇拂衣离去,桃花庵雕花窗门自行掩去一切余光,室中徒余暗淡残烛两支,醉中人一梦入缥缈,不知身处何方今夕何夕,脚边仙云雾绕,蒋梓寒却如履平地,散漫行走云间,前方视野尽头大殿恢宏,他自问:“我这莫不是仙境一游了?”;再往前去,恢宏殿门气势自开,蒋梓寒阔步向前,跨过高阶门槛进去大殿内中,这大殿无顶,中间通往上阶座椅,座椅雕龙为饰,可见上位之人身份定然不俗,只是那面容有些似曾相识,再看道路两边各有四柱擎天而立,殿中央还跪着一人,一身紫衣显得气质高贵,因他垂着头,蒋梓寒便看不清他是何模样,下跪者不欲去与那上位者相顾,良久,才听那上位者悉心劝解而言:“天若有情天亦老,你怎就不知其理,一味执着呢?”;“小神惶恐,小神只知,修仙非是断情绝爱,小神心中有情,自然愿意一试,哪怕生死荼糜,我亦无怨无悔!”下跪那人依旧未有抬头,他自认无错,只是心中有情而已;上头那人听闻此言,原先平静面上已显嗔怒,吼道:“你当真要执着情之一字?你自道子修习成仙,花颇多精力,当真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舍弃一切吗?!!”;“舍弃又如何?既然无情,又何必在意我之去留?”不管对方脸上是何种颜色,下跪者还是坚持己见,若是修仙不得情爱,那这仙还修来做何?不如投身一介布衣,或许还能得那人垂眼一二;上位者已然怒不可谒,在此处他从来权威,无人可敢挑战他之极限,包括自己的亲手足:“你既一心求去,吾再留你何用!来人呐!”;他高喝一声,侍卫装扮的几个天兵从蒋梓寒身旁过去,恭敬分列两旁等候指示,上位者再看一眼垂首之人,见他毫无半点求饶之心,一怒之下命令道:“暮胤仙君违逆天意,今,罚其剔除仙骨,扁入轮回人道,永世不得再入仙籍!”;诏令下来,下跪者反而笑了,天无情而他多情,彼此难容还不如归入平凡,他三拜叩谢:“多谢兄长成全!但小弟还有一事相求,此情本就是我一厢情愿,还望兄长莫要迁怒于他……”;“你临劫都还要替他求情!”上位者早已气急败坏,还好,此事其他仙君并不知情,如若不然,他这个天主将颜面何存!一拂袖,起身离去,附加怒吼一句:“剔骨之刑,即刻行刑!”;画面斗转,蒋梓寒已身处一方刑台,上有诛仙柱九龙盘旋,下有八卦乾坤天地支,方才那殿中紫衣已被押至诛仙柱下,他高傲立于断神台上,等到一人白衣飘飘款款而来,他才冷哼一声说到:“怎么,我们冷漠无情的紫羽星君,还想着来送我一程了?”;“暮胤,你明知不可为,为何还要执着?”被称做紫羽星君的男子,手中拂尘纯白无暇一尘不染,正如他本身一样,只是被无端卷入了这一场无果之因,他心中确有几分歉疚……
“执着?哈哈哈哈哈哈……”暮胤闻言大笑不休,许久后才苦笑道:“紫羽,你说我执着?那你又何尝不是执着?你问问你的心!问问它当真无情无欲无所求吗?”;他此话于被问之人无所回应,但在蒋梓寒听来倒是有十分道理,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肯放弃的一件事或者一个人,那都是执着,只是有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的人不欲正视罢了,天兵推搡着暮胤上去诛仙柱,拉过铁链欲缚其身,却看见暮胤自己俯身贴到柱上,伸手虚环诛仙柱,而后微微侧目看着紫羽,眼神坚定而又决绝,只听他高声扬言:“我散漫惯了,不喜欢被人绑手绑脚,不过区区剔骨之刑,我暮胤若是皱一下眉,便当场魂飞魄散,永坠阎罗不得超生……”;那样狠厉的眼光是在场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暮胤于他们眼中从来笑如春风,若说剔除仙骨不痛的话,那这世间便再无痛之所极了,诛仙柱上那些铁链,是为防那些受刑人因承受不住而逃离所准备,如今暮胤却说不用,可见他之气魄,亦或者说是他已生无可恋了吧……
少顷,剔骨刑起,天雷阵阵里渐染一丝血色,那是暮胤唇角溢出之血,也是他心中泛滥之恨,他原本无忧,奈何与那人一见钟情,可惜对方一心修仙,以至于他求而不得,人骨有二百零六根,而仙骨却有二百零七根,一道天雷剔除一骨,也就是说暮胤需受天雷极顶二百灵七次,才算受刑完毕,恨意之下天地无我,有什么痛能比得上痛彻心扉……
修长手指慢慢嵌入铁质诛仙柱身,才未让他从柱身上滑落下去,原本端正发冠已被震碎,乌亮青丝散乱于身后,额间脸上冷汗频出却从未皱过一点眉头,只听他哑着嗓子断续说道:“紫羽,你……你最好……保佑我们来世……不再相遇,否则……否则我还是会在缠着你……让你永远都逃不开我!!!啊!!!!!”;最后一道天雷落下,蒋梓寒感同身受般怯退数步,受刑之人如今也无力再言其他,由着天兵将自己投入轮回,那人身入轮回,蒋梓寒也觉眼前一片昏暗,但在视线完全消失前,他好像看到了紫羽星君那张脸上没有半点波动,于诛仙柱下伫立了许久许久……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缘灭璃殇

轮回道中是无尽黑暗,蒋梓寒身不由己在追寻着那抹紫嫣,不知他将投身何处?眼前一恍若时光经年,蒋梓寒是被四周喧闹唤醒过来,这是人间?可是凡人仿佛皆视他不见,行人匆匆忙忙从他身上直接穿过,他低眉浅笑,原来还在梦里啊……
哒哒马蹄从街道奔腾而过,身后背负四面小彩旗,一手驾马一手拿着金色卷轴,应该是凡间那所谓的圣旨诏书,就不知这人不惜惊扰百姓,街头打马是为了哪般?
蒋梓寒乘风跟去,于城北道观寻到那策马之人,听他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吾国天灾难断,故,着令紫菱观全体道友立及入宫开坛施法,以求我国昌运,钦此……”那人念完诏书,又细心收起,递给面前领头之人,并叮嘱道:“陛下有令,尔等即刻入宫不得有误,否则后果……观主您当自知。”;那观主自然是知道后果的,当今陛下不知为何总以各种缘由,招募各地道观道子入宫中,但是所去之人却无一人生还,他本以为自己这间小庙能可幸免,可这圣旨已经下达,紫菱观只怕是在劫难逃了,那观主被吓得冷汗连连,他不可能抗旨不遵,因为那样会死得更快,哆嗦着接下圣旨,目送传使离去,悲叹一声:“天要亡我紫菱观呐……”;蒋梓寒欲安慰那观主,可自己如今只是幻体,根本无法接触生人,只好作罢,不过他对那位一国之君倒是有了些兴趣,复又跟着那传使绝尘而去,人间皇宫比之前在神界所见要庸俗得多,金碧辉煌琉璃壁瓦,在蒋梓寒眼中,也不过是毫无半点生气的灰死之物,再辉煌又如何,一个人孤高而居,谁能真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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