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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月寒 (天涯玉游人)


船翁出去从后头小仓库里寻了些药材,去厅堂那边燃起了火炉子,把药材倒进沙罐里加好水后放到炉子上,蒋梓寒自告奋勇要监督火候,船翁也顺了他意,临走时随口问了一句:“里面那小哥,是你兄长吧,看你挺关心他来着。”;蒋梓寒不知道船翁为何会说他和晏紫钥是兄弟,而且就算是兄弟,那也是他大晏紫钥好几百岁,也该他是兄长才对啊,他手里握着蒲扇认真看着火炉反驳道:“不是啊,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是吗……”船翁自认识人无数,上到达官显贵,下至私奔鸳鸯,他从未有过失手,今次却实打实看走了眼,便呵呵笑了起来:“老朽我阅人无数,第一次失了眼力劲儿,看来是真的老咯,不过你与他还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呢。”;“我跟他?相似?”蒋梓寒莫名其妙,孕育他们两个人的环境可谓是水火不容好吗?若是水火不容中也能让不相干的两个人有相似之处,那也只能说只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而自己却应该不在其列;船翁又去了船头,这耽误了的时辰,得加快速度才能赶上半夜时分寻到避风港湾,因为江上夜里会升起浓浓雾霭遮蔽视野,不利于行,所以这水路每隔二十里流域就设有避风港;船舱木板挡住了江风,蒋梓寒坐在炉火前觉得有些微热,沙罐噗噗翻滚,已渐有药味飘出,熏得蒋梓寒几欲呕吐,他从来不知道凡间药物的味道会这般难闻,这当真是给人喝的?确定不是□□吗?他拿过旁边桌上叠好的抹布接开锅盖看了一眼,药汁在罐子里咕噜翻滚,味道也更加散开在空气里,船翁闻着药香,隔着船头喊着:“里面的小哥,药汁火候已经够了,可以倒出来端去给你那朋友喝了。”;“可是……这闻着都那么苦,真能喝吗?”不仅是闻着苦,而且连看着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蒋梓寒皱着眉头很是嫌弃;“所以说你们年轻人啊,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且拿去给他喝将下去,保准他明日一觉起来活蹦乱跳的。”船翁专心撑着船,权当是少年不识人间苦;既然人家都已经这样说了,蒋梓寒只好压下心中疑虑,把药汁倒入碗中,捧在手里端进去,他侧身在床头坐下,扶起晏紫钥来,谁知才将药碗凑近,晏紫钥在昏迷中都会侧头躲避:“看来还真是个没吃过苦的人啊。”偷笑一声,施术法暂时封住晏紫钥嗅觉和味觉,再把汤药递到晏紫钥嘴边,让他饮下;高烧之人体内水分会快速流失,晏紫钥其实早已有些渴了,没了嗅觉味觉,晏紫钥如独行沙漠的旅人偶得甘露天降,如牛饮水一口气全数饮尽了,蒋梓寒伺候着晏紫钥服下了汤药,又替他宽去外衣把人往里面挪了挪,毕竟船上空间比不得路上客栈宽敞,他若想睡觉便唯有抵足同榻了,蒋梓寒把碗拿出去放好后,去同船翁道了声晚安,才折身回屋熄了灯合衣而眠。
客船在避风港里停靠了半宿,直到翌日江上散了雾,才又重新杨帆启航,晏紫钥是被客船小窗透射的阳光惹醒的,这一觉他仿佛在冰火炼狱中走了一遭,现在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醒了就请放开我可以吗?”头顶传来蒋梓寒温润之声,晏紫钥才彻底清醒,睁开眼看着自己手脚并用缠在蒋梓寒身上,难怪难怪,难怪自己一觉醒来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意识到自己失态,晏紫钥赶紧放手往床内滚了滚,背对着蒋梓寒道着歉:“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天知道他平日里睡姿极为端正,昨夜里怎的就……
空气里四处飘散着尴尬,蒋梓寒被人抱了一夜不能动弹,这下得了松动,翻过身去看着晏紫钥后背,撑着头似笑非笑说了句:“昨日你发着高烧,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为你降降温了。”
发烧?降温?晏紫钥脸上瞬间划过了一道彩虹,七彩色变,再低头看看自己散开的衣襟,更似晴天霹雳从头顶劈过,这个竹妖不会是个好男风之人吧?想到此,他下意识就把衣襟捉紧拢住,有点不知所措,竹乃君子者,该当不会趁人之危吧?
蒋梓寒在他身后将他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噗嗤一声笑开了花,起身拿了衣服换好,系好腰带转过身去,看着晏紫钥故作惋惜感叹道:“昨夜我一直被你压着,真想做什么也动弹不能啊……真是太可惜了。”他说完就偷乐着推门出了去,看来带着晏紫钥在身边还真是有趣呢。
这一日,蒋梓寒心情愉悦,晏紫钥就在自己跟自己呕着气,怎么就病了呢?他二人就这样尴尬着互不搭理,撑船老翁偶尔见着过往船只,便拉开了嗓子问着好,申酉之交时,宽阔江面只有船桨浪花在彼此嬉闹,蒋梓寒安静坐在船头,此处江域宽阔,放眼望去更是一览无尽,夕阳倾斜低入江河,都说海中月是镜中花,可谁又知这夕阳映山入江河,也如泼墨入画成就的人间仙境;“江天一色无纤尘,鱼龙潜跃观道身,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此情此景,晏紫钥脑海中便浮现出这样几句描绘,据说这是一位修道前辈一生所写照。

第18章 第十八章:洞庭风雨

“不生气了?”蒋梓寒察觉到身后有人息靠近,知道船翁自是不会到这后头来的,所以他继续头也不回的眺望远江,看着那夕阳最后一抹余光落入江河,而后整个世界都被夜幕笼罩,今日月牙轮廓有些朦胧,月华也不是特别清澈,有点像民间所说月亮长毛要下雨之景;“吾才没那么小气。”晏紫钥走过去同蒋梓寒并肩坐在船头,那海中月在江水涟漪中,时而合拢时而又散开去,正如人世起伏跌宕,又似梦幻泡影,随时会被幻灭;“你这还叫不小气?整整一天你都没同我说过一句话。”这船头甲板平坦,正好可平躺,蒋梓寒倒下身去双手枕在脑后,可惜了夜空里只有些零星几点;“谁让你戏弄我的。”晏紫钥双手撑在两边,一双长腿挂在船栏外头,无意识晃悠着,客船已入了繁华渡头,江岸两边有灯火阑珊,谁执渔火点江枫,客船万家醉玲珑;二人各有心忧,却不料客船好似撞上了什么骤停下来,晏紫钥一时失衡差点被甩将出去,幸好蒋梓寒及时从后头拽住了他,才未落入水中,两个人赶紧起身,到前头去询问道:“老伯,怎么回事?”;那船翁正往船下查探,这片地带江水不是很深,有些暗礁经常会随江水移位,船翁往常都能巧妙避开,今儿个莫非撞了邪?船翁想了好一会才说:“大概是船桨打在了礁石上,折了。”;船桨一折船便无法行驶,必须要更换才行,船翁已经多年未遇这种事了,但是都已经遇上了,也只能去找来纤绳,把一处绳头绑在桩住上,另一头绑在自己腰间就要顺着船沿爬下;船翁已是半百之年,这样下去也太危险了,晏紫钥赶紧上去拦下他,问道:“老伯,你这是要做什么?”;“船桨坏了就得修,不然呐,这船可就没办法行驶了。”船翁脸上带着歉意解释道,世人出行皆望一路平安,若是脾气不好的客人遇到这种事,只怕是小命也难保了;“那你告诉我怎么做,我来帮你。”说话间,晏紫钥已动手把纤绳从船翁腰间解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又转头对蒋梓寒说:“梓寒,你也来帮忙,拉着我。”;船翁架不住晏紫钥的热情,只好在晏紫钥下去后,趴在上头指导他如何行事,蒋梓寒则认真拽着纤绳一处,心里吐槽到:“梓寒梓寒,叫得这么亲,我们很熟么?”但其实他更多的是开心,因为这也代表着晏紫钥已经开始有所转变,不再那么排斥自己的身份了;晏紫钥现学现卖,很快就完了工,让蒋梓寒拉他上来,在凡人面前还是平凡些好,千万莫让那些玄门法术吓着别人,遇到这样的雇主,船翁是极为感动的,不但不责怪自己,反而还帮了自己,待晏紫钥上来解下纤绳后,他一边挽着绳子,一边乐着说:“两位小哥真是大人有大量,不但不与老朽我计较,还出手相助,真是多谢了。”;“没事儿,力所能及而已。”善待他人便是善待自己,这是最简单的为人之道,因果循环,善恶到头终有报,或者他晏紫钥不能窥视人心丑陋,可自己是定不会去为恶的,忙活了一阵,晏紫钥已是满头大汗,随手用衣袖在脸上一擦,却惹得蒋梓寒捂着嘴偷笑了一声,晏紫钥不解的问道:“你笑什么?”;“那个……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一不小心看见一只大花猫,那猫儿可真是太可爱了。”蒋梓寒放下掩唇之手,从腰间拿出折扇握在手中哗啦一下打开,昂首阔步穿过船舱去了后头,因为他怕再呆下去,会不不顾形象笑出声来;船翁也看到晏紫钥脸上留下了脏污,赶紧去取来干净汗巾递给晏紫钥:“把脸擦擦吧,离停船港湾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得先委屈你一下了。”;“哦,谢谢。”晏紫钥接过汗巾擦着脸,莫名其妙听到委屈二字时才静下心来细想,心中霍然明白,原来蒋梓寒口中的小花猫就是指自己,一怒之下,晏紫钥擦完脸把汗巾还给船翁,一溜烟跑到后头‘寻仇’去了;两个人在后头嬉戏,惹得船只有些晃动,好在船翁老练,准时把船停进了港湾休憩,晏紫钥赶紧寻了水源清洗自己,蒋梓寒也顺道一起换洗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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