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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月寒 (天涯玉游人)


“即便他们没有人妖殊途之阻,世人也难接受男男之风。”世俗就是如此,谁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哪怕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可若有人欲娶男妻,除非他有权有势,可让一切反对与唾骂之声销声匿迹,否则只会受人白眼抬不起头来;“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什么男男之风,人和妖什么的,我只知道爹爹和爹亲在一起的时候是幸福的,快乐的,爹爹每天都会抱着我笑,而我也会很开心,一家人在一起,没有别人打扰。”蛟儿从蒋梓寒怀中挣脱出来,眼神异常坚定,回忆起过往烟云,没有集市喧闹,没有外人打扰,冬日山峰白头,春日又花海簇簇,夏有锦鲤群游,秋来枫红霜降,一家人水边静坐,看星辰花海日升月落,蛟儿调皮骑到爹爹肩头,嘴里呀呀叫着马儿快跑,马儿快跑,他累得疲倦后,蛟龙便哄着稚儿睡去,君余则执笔一书当下幸福,可那都是在昨日之前的过眼云烟了,蛟儿年幼不懂,不懂他们如此生活碍着了谁人,要受如此别离;“晏紫钥,你懂了吗?蛟龙所求不过如是……”稚子最是简单,没有□□的你争我夺尔虞我诈,平安简单便是幸福,可惜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懂得这个道理。
“好吧,那退一万步来讲,你要如何救?绝情之下须得有情,而你又去何方寻那有情之人?”晏紫钥退至旁边木桌前坐下,那绝情咒碑上全是上古文字,能不能寻到有情人尚且不说,就算寻到了有情人,可万一那有情人目不识丁,又当如何?
“不知道,但我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蛟龙也说,那人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近在眼前……”蒋梓寒口中念叨,目前他所及之人,只晏紫钥一人,脑中思绪斗转,莫非是他?
许是蒋梓寒目光审视太过明显,盯得晏紫钥不甚自在,背过身去闪躲,半晌才开口道:“你看着吾做什么?吾可什么都不知道。”;“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看他闪躲之意了然,蒋梓寒已心有定见,晏紫钥一定知道些什么,起身走过去,如野狼锁定猎物,不许他逃离般目不转睛死死盯紧;“不知道,就算知道吾也不可能帮,你可别忘了,吾是个修道之人。”晏紫钥再换个角度,免去与蒋梓寒直接面对,他或许可不诛妖孽,但受天罚之神,他亦不会忤逆天意,莫说他不过二九之年,凡人一个,且试问天上人间,又有谁敢与天争锋?
听他言下之意,蒋梓寒已断定晏紫钥定是知晓些许,软语不通,那就不如换种方式:“哦,我知道了,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你怕得罪神尊,阻你仙途!”;晏紫钥性格高傲,他从来都愿逆流而上,不惧任何风险,蒋梓寒如此说他,他怎能容得:“吾之修途,岂容他人所左右!”;“那好啊,你若是不怕,那……救蛟龙出来如何?”打铁趁热,蒋梓寒立马补上火候,又唆使身旁蛟儿上阵助长火势,蛟儿会意之下,立马走到晏紫钥跟前,一脸委屈鼓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晏紫钥,虽然晏紫钥凶是凶了点,可那个大哥哥悄悄告诉他,要救爹亲就去他面前,撒个娇求求他,蛟儿一一照做,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捉住晏紫钥袖摆摇啊摇,嫩着声音求着晏紫钥:“大哥哥,蛟儿想要爹亲……”;蛟儿拽着对方衣袖,咬着下唇左右晃着身子,惹得晏紫钥捂眼自问,小包子撒起娇来太可爱了怎么办?但原则断不能乱,晏紫钥内心挣扎,嘴上依然不愿松口:“又不是吾爹亲,不救!”;蒋梓寒已看穿晏紫钥嘴硬心软,趁他不注意,将心中所念传入蛟儿脑中,以他之口述他之言:“紫钥哥哥,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会难过,我一难过我就会哭,我一哭就控制不住自己,然后就会……稀里哗啦大雨不休!”;眼睛是心灵之窗,能看透一个人是善是恶,一个人可以把容貌装扮得完美无暇,却独独点缀不得明镜心窗,蛟儿双眼煽动,若星子悠然,是幼子单纯善良,可晏紫钥并不痴傻,知他年纪断不能言他方才之语,定是那竹精在背后指点,横眼敛眉正经瞎说:“你敢再哭闹,吾就一剑收了你,把你关进小黑屋,让那些蛇精鬼怪来与你做伴!”;蛟儿虽有龙族血统,但在怕极蛇虫这一点上,蛟龙每每想起都焦头烂额,自家儿子什么都好,不怕生人却怕极了蛇虫,蛟龙只想仰天长啸,汝乃蛟龙之子,高贵于蛇虫鼠蚁,要怕也是对方怕你才是!蛟儿被戳到软肋,吓得立马撒手放开晏紫钥衣袖,回身紧紧抱在蒋梓寒上大腿上,抬头望着蒋梓寒,眼神好不无辜,仿佛在控诉那个人太可怕了一样;“你要真舍得你就拔剑吧……”好死不死,蒋梓寒非要逼得晏紫钥低头认输不可,以前他什么都不强求,可晏紫钥闯入他的世界不过短短几日,他好像就已要事事全赢方才罢休;晏紫钥自不会与幼子拔剑相向,口舌之争已然落败,他看一眼小包子蛟儿,又望了眼蒋梓寒,举双手投降,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蛟龙曾造福百姓,此事便当作世人还他一情吧:“吾只于古籍藏书中见过绝情咒碑上刻之书,具体能回想起多少注释,吾不可保证。”;“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晏紫钥应承帮忙,蒋梓寒自然心悦,外头已漆黑一片,蒋梓寒问蛟儿要了残烛点上:“你先仔细想想,我与蛟儿去看看有吃食没有。”;蛟儿带着蒋梓寒翻出些素食干货,陪着蒋梓寒一起生了火,晏紫钥则从洞壁储物阁中取下了笔墨纸砚,回想着默下当初所见文书;“大哥哥,蛟儿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还有那边那个哥哥,真能帮我救出爹亲吗?”蛟儿安分的坐在灶前,看着火苗架柴火进去,这是他平日里陪他爹爹爹亲做的事,只是今日换做了两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人,蛟儿不知他们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但能帮他救出爹亲,必当不是坏人,他在这边同蒋梓寒闲聊,晏紫钥在那头玩着笔杆子神游太虚,因为他好似错看了一幅画卷,画卷里他如君余,蒋梓寒似蛟龙,有子膝下缠绵,是三生有幸;“乱想什么!”方才那定是幻觉恶梦,自己怎会想到那样生活,当真魔慎不成?晏紫钥自罚一巴掌警醒自己,惹得在灶前忙活的二人齐齐扭过头来,用异样神色打量着他,他也只好默默低下了头,装作若无其事在认真回想,但其实,他已羞得满脸通红了……
匆匆用了晚膳,蒋梓寒安抚着蛟儿睡去后,自己则陪着晏紫钥默书旧文,只盼他能得出结果救人水火,翌日有朝霞万丈,皇天也不负有心之人,晏紫钥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宣布大功告成,现下只需以此中文字拿去对照查阅绝情咒碑,定能释疑其中玄妙。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有僧了业

俊峦叠峰自成嶂,恶水灵龙为故乡。
晨起时,蒋梓寒趴在桌旁睡得安稳,晏紫钥搁下狼毫墨笔往洞外走去,洞外迷雾清浅,朦胧里有麻雀枝头嬉闹,水中有鱼儿翘尾学龙跃,四方峦山高耸,晨曦浅浅落进几缕散碎余光,映入山涧时稍晚了些时辰,它似女子娇嫩柔胰轻抚着岸边人,似水柔情,晏紫钥兴之所致,召唤净月出窍,他好些日子没温习门中剑法了,当此情境,一套降魔剑法潇潇洒洒,带着凛然正气,尽扫天地阴霾;“人是好人,剑是好剑,可惜啊,还未达至人剑合一之最高臻境。”晏紫钥剑气横扫,惊起水中浪花飞溅,蛟龙于断念钟内受罚,却依然能感受外界事物,他察觉晏紫钥剑法狠厉中不带任何杀气,招招式式如行云流水,却有阻处:“你心有挂碍,故不得剑法再多精进。”;“吾自认心中清明,并无执念。”霜华轻秀,使剑挽青叶飞旋,一点犹疑下,归剑入鞘,敛去锋芒胶着,心有挂碍乃修途大阻,凡修者皆不会犯此讳忌才是,而蛟龙却说他已入障碍,他便是不解了,莫非他欲寻回池逍池遥一事,便是他心中执念?
“对弈者往往深入局中而不自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蛟龙入红尘已有千百岁月,自是能了有缘人过往未来,眼前人恰似那多情剑客无情剑,刚极自折,从而伤人伤己,奈何他知天机不可轻泄,局中人需自行破局解困,而观棋者切莫忘言方为根本之道;“无论棋局怎样玲珑,都有其理循环,虽盘根错节,却也有疏漏一点,如此,破局之机自然信手拈来。”人生如戏亦如棋,晏紫钥早知其个中深意;抬眼往山头望去,那里已慢慢散开了浓雾,低处也已天光濯濯,蛟龙还欲与晏紫钥谈谈心事,但记忆好像有一角缺失了,不知如何继续才好;“我是不是该可惜自己,错过了一场精彩演出?”蒋梓寒一梦醒来时,没见到晏紫钥,以为那家伙临阵脱逃,便匆匆出来寻找,正好听见那二人以棋言喻红尘,便没好打扰,等那二人都沉默了许久,他才墨扇一挥,从后头缓步出来调笑之;“你若想,吾不介意陪你演上一出。”晏紫钥并未回眸,只垂眸看着手中落叶,原来不止秋有落叶归故土,春时亦有伤心叶儿不知何所依,不知何所往;“别介,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好吗?我跟你说正事儿。”蒋梓寒慢慢走过去,墨扇轻轻一扇就把晏紫钥手中叶儿吹散离了他的掌控,叶儿嘛本就无根,飘到哪里,哪里就是他之归属;他二人比肩而立,清风徐来雾眼迷离,逆光之下,有一人似白衣谪仙落入凡尘不可轻折,有一人似高岭孤枝不得亵玩,二人气质格格不入却又恰好彼此互补缺陷,二人商量着解咒之机何时当为又如何为之,直到蛟儿跑到蒋梓寒身边,道了句早安,他们才决议出午时乃最佳时机,毕竟绝情之物当属极阴,解除之法当然是极阳为上,而午时日正中天,自是不二之选;晏紫钥将昨夜誊写之书以及笔墨纸砚,皆搬到了绝情咒碑前,虽然心里还在想着,自己怎会就那么答应了呢?不知道以后,那竹妖还会给自己制造多少难题,也许命中注定吧,谁欠谁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静坐调息许久,总算迎来极阳之时,日照当空,晏紫钥翻开古籍一页,对照其中寻解碑上之文,上书字体繁复,晏紫钥反复翻书才查得一二;“缘无情、残梦终,情痴难解问风踪,人妖殊途法无寂,终曲璃殇是非空,还差三句了。”寻得一字便念及并书下一字,而每念一字石碑上则少去一字,断念钟却未曾响过一次;越及尽头,池中水愈趋沸腾,就于此时,金光法杖从天而降,乌云蔽日下有来者单足落尘点立于法杖之上,无边法力自法杖下震慑四方,力压滚动池水不敢造次,他双掌胸前合十,一派法相肃穆:“何人胆大妄为,敢擅动绝情咒碑,尔等可知,触怒天罚,其罪当诛!”;“你又是何人?”蒋梓寒回过身去,看着来人,见他形貌外表同蛟儿所描绘之人相似,草鞋□□,手持禅杖,头顶光秃无发九点香疤,只怕他在佛门中,至少也是个有头有脸之人;“是那个坏蛋!”蛟儿颤颤巍巍躲到蒋梓寒身后,不敢正视来者;“原来那蛟龙居然逆天而行,竟敢留下孽子!”那来者怒目圆睁盯视着蒋梓寒身后蛟儿;“竹子,你可得要拦住他,不然我可就前功尽弃了。”晏紫钥不敢笃定这解法能否功成,但若中途阻断,定然无功而返,白费了心机,他晏紫钥自是不能容忍此事发生,却还是有一点担心的,毕竟佛门与道家都与妖鬼精怪是天敌,不知蒋梓寒可否应对;“放心,你安心就解咒就好。”可是来者功力深厚,蒋梓寒只得唤出配剑曦羽,他剑下从不斩无名之人,礼貌相问:“不知大师修于哪座庙宇。”;“三合山中白马寺,戒律法斩自了业,断多情之孽,斩无情之业,贫僧、了业。”他从法杖上纵身跃下,气势恢宏自如万马千军横扫荒宇;“何为多情孽?何为无情业?若爱之一人皆能视为孽,那天下业者何其多哉!”善恶有法可容,爱之情深可有碍着谁人了?世人总是一副正人君子般在身后指指点点,比那真小人还要面目可憎,真是可恶至极,蒋梓寒让蛟儿退至一旁安全地带,免得干扰自己对敌;“仙凡自有别,人妖亦殊途,谁人欲破乾坤序,当为孽业而除之。”了业本就是受绝情咒碑被破坏的影响而来,而晏紫钥那边已还余三行,他便不欲再拖延,每一句言出都字正腔圆且掷地有声回答着,手中法杖不留余地,紧逼快攻;“那我到要看看,你能了谁人之业!”恨意之下,蒋梓寒武法狠厉决绝,曦羽剑处处护主,挡去了业法杖多数功力,使得蒋梓寒不至于落于下风;“你这妖物,倒有几分修行,可惜了,你不思静修成仙,要来触及神威!”了业法杖重有千钧,佛门中人只他一人能将之挥洒自如;“本公子觉着做妖挺好的,可比那些个神仙潇洒多了,我又何必浪费精力去虚耗时光呢?”蒋梓寒沉稳应下对手攻击,阻挡了业伤及身后之人;“成雨霜华自凡庸,眷恋缠绵红尘东……”晏紫钥翻书之手越来越快,还有一句,他心中焦急,了业亦同,他受命于天,以绝情断念惩治蛟龙,如今刑罚将破,他如何能忍?只差一步,蒋梓寒同样不会轻易放手,三方各自为自己信诺守护;“只差一步……我怎么可能认输。”蒋梓寒心中默念,哪怕执剑之手已在颤抖,了业修行数十年,功力较之晏紫钥自然有登峰之势,蒋梓寒能拖过三刻,已至极境;“属、意、秋、波、欲、苍、穹。”最后一字落定,蒋梓寒正好一剑抵住了业法杖,水中忽起滔天巨浪,翻滚不休,可断念钟丝毫未动,晏紫钥不禁自问,这是失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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