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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月寒 (天涯玉游人)


客船停停走走又过了两日,已将至洞庭湖边界,今日江上浓雾久久散之不去,太阳也未有露头之势,怕是风雨欲来啊,船翁稳稳握住船桨急急赶路,若是在江水上遇到大风暴可就不好了,晏紫钥一早就已起身,陪着蒋梓寒吹着江风赏着雾,雾里看花花又似雾,人影模糊;“晏紫钥,你可有觉得今日不同往日?”今日太安静了,平日这个时辰,都会有回程客船错身过去,今天却安静得不闻鸟语;“确实是安静得不同寻常,莫非有事要发生?”船行越久,雾霭越浓,平静江面已有风浪渐起,船帆迎风左右轻摇,而蒋梓寒腰间银铃亦随之轻响一声;越是靠近洞庭湖那处,风力就越来越大,随后有雨滴从天而降,渐渐汇聚成大雨倾盆,船翁死死稳住船桨,控制好方向,以水为生者,最惧大风大浪,尤其他这艘客船比不得那些出海巨船,抗得下多大风浪,倾盆大雨瞬间汇聚浪涛涤荡,水涨船高下飓风骤起,狂风吹折了船帆,客船便失去了稳力左右摇晃,那船翁年迈受不住狂风侵袭,被风浪甩入了江中;船翁落水一瞬大呼救命,救人要紧,蒋梓寒也不再顾及什么,飞身而起点水凌行至船翁落水处,把人打晕了带回船上,看蒋梓寒腰间银铃越趋震响得厉害,晏紫钥这才严肃起来,附近当是有妖为祸,一旋身凌空而起,朝蒋梓寒喊道:“把银铃给我。”;“接着。”蒋梓寒以术法将船翁安顿好,一把扯下腰间银铃甩向晏紫钥;晏紫钥御剑定身半空,稳稳接住探妖铃,将其置于眼前,阖眼捻法指施术法,一探妖孽何在,探妖铃叮铃不休,散发出阵阵光源,在探得结果时,晏紫钥双眼凛然一睁,随其而往“喂!你等等我啊!”江面风浪不止,晏紫钥又独自离去,他一着急,索性用结界锁住了整艘客船,以防船翁遭遇不测,自己又赶紧往晏紫钥去处追赶而去;探妖铃引着晏紫钥御剑到了洞庭湖边,那里更是风急雨急,一片迷茫里目难视物,他净月再手,便欲一探究竟,忽然有人从后头按住自己肩膀,他不问来者何人,下意识挥剑就斩;“喂,是我啦!”蒋梓寒往后下腰躲过剑光,怕晏紫钥再来一剑,赶紧起身捉住晏紫钥执剑之手道明身份,现在这种环境也确实是敌我难分;两个人距离极近,彼此看清楚了之后,晏紫钥才放下戒心:“你们妖都这么喜欢从人身后出现吗?”而且还来得悄无声息,是炫耀自己身轻如燕吗?晏紫钥瘪着嘴,又想说些什么,蒋梓寒却突然伸出食指按在晏紫钥唇上,让他不能开口;蒋梓寒竖起耳朵,仿佛附近有孩童在哭,晏紫钥不甘被他封缄,不耐烦的扒开挡在自己唇边的手指,不悦道:“有事就说,干嘛不让人开口!”;“你有没有听见有小孩的哭声?”蒋梓寒又侧耳听了听,是真有人在哭泣,他便寻着哭声破雾往深处去,啼哭太小,晏紫钥并未听见,但也只能心骂一句无聊跟上前去,越是往里去,孩童啼哭越发明显,晏紫钥也能听见一二了,然而探妖铃响动也越发激烈了。
二人小心翼翼穿透雾霭后,果然在一个洞口处看见了那哭泣的孩童,看模样大约是个八岁男孩,这里怎会有孩子在哭?还是说……他就是那兴风作浪的妖物?晏紫钥提剑便要上去捉妖,蒋梓寒一把拽住他:“他不过是个孩子。”
“孩子?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妖物幻化出来迷惑众生的!”晏紫钥先前就上过蜘蛛精的当,这次便不想再犯同样错误,毕竟寻常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到这么个地方来哭?
他二人自我争论不休,那边哭泣之人却越发哭得伤心了,而他越哭,风雨就更大了;争了半天无果,最后蒋梓寒搬出二人赌约,才说服晏紫钥让他先前去问清缘由,毕竟那孩子不像是在装模作样,而是真的难过……

第19章 第十九章: 洞庭蛟子

铃声叮当吵得蒋梓寒有些心烦,他便让晏紫钥收了探妖铃,还好这处并无风雨,他慢慢走到那孩子身边蹲在他旁边问道:“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你爹娘呢?”
小男孩哭得伤心,听见有人声在问自己,抽泣着抬起头来,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白衣服大哥哥,这个人好温柔哦,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小男孩用袖子胡乱抹着眼泪:“爹亲、爹亲被坏人抓走了,坏人说爹亲犯了错,要罚爹亲。”;“那你娘亲呢?”蒋梓寒看他难过,心疼着伸手去替他擦干眼泪;“娘亲是什么?”小男孩一抽一抽的哭着,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眸子狐疑的望着蒋梓寒:“我只知道爹爹和爹亲,可是爹爹为了不让坏人欺负爹亲,已经被坏人打死了。”;一想起自己的爹爹和爹亲都被坏人弄丢了,小男孩刚刚才有些止住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他一哭外面的风雨就更加猛烈了,若是再放任下去,造成水涝之害可就糟了,到那时候受害的可就是这附近的黎明百姓了,晏紫钥本身就听不得哭声,三两下快步走过去,带着命令口吻厉声呵斥:“不许再哭了。”;小男孩胆小,被他这一吼更是下意识扑到蒋梓寒怀里哇哇大哭,蒋梓寒抬起头给了晏紫钥一记眼刀,怪道:“他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凶是会吓到他的!”;也许晏紫钥最会照顾大人感受,但是他对孩子却是束手无策的,尤其还是妖界孩子,他置气般双手插腰,对蒋梓寒说到:“那你不凶你倒是上啊,反正你立马让他别再给我哭了!他再哭下去,这洞庭湖可就要发大水了!”;“无理取闹。”对于晏紫钥此刻的行为和语气,蒋梓寒只得出这四字结论,他低头看着小男孩在自己怀中抖着肩膀哭泣,心中不禁怒骂,不知是哪路神佛,竟能拆散别人的阖家幸福,小男孩遭此不幸,蒋梓寒更加放柔了声音哄着他:“乖,别哭了,只要你不哭,哥哥就帮你找回爹亲好不好?”;“真的吗?”小男孩半信半疑,从他怀中撑起身来,哭声也渐渐便得小了,哽咽着说:“可是……那个坏人好可怕的,哥哥你能打得过他吗?”;“当然能打得过啦。”小男孩渐渐不哭了,风雨也逐渐有停下的兆头,他们只是初见而已,或许是同样生而为妖的命运吧,蒋梓寒为他抹干泪痕温柔笑着:“那你能跟哥哥说说,那坏人长什么样吗?”;小男孩已经不再哭了,坐直身子鼓着包子脸气呼呼的说:“那个坏蛋,没有头发,长得没有大哥哥你好看,又凶巴巴的像只会吃人的老虎!手里拿着这么高的一根棍子。”;小男孩跳起来手舞足蹈比划着,蒋梓寒在脑海里过滤了一番人间派系,无发且手持棍杖者,最后将目标锁定于佛门中人,他站起身来走到晏紫钥身边,神色严肃:“是佛门中人。”
自古天下正道有释儒道三大门派,儒门辅助当今帝王治理天下,道门修仙除魔卫道,释家则是普渡众生,三大派系相辅相成却又互不干涉,这次佛门中人怎会亲自出马还伤及了人命,晏紫钥也想不明白,只怕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小男孩看他两个都不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低着头坐回去,难过得想哭,这里本就不适合人类居住,所以他自出生起就没见过外人,只有爹爹和爹亲陪着自己,可是那个坏人一来,爹爹死了,爹亲也被坏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关在了水底,世间之大就只剩他一人孤苦伶仃,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从眼眶里坠下:“爹爹,爹亲,我要爹爹,我要爹亲,我要爹亲!呜呜呜……我要爹亲!”;他一啼哭江海翻腾,又是大雨倾盆,晏紫钥气得跳脚:“怎么又哭了……”,好想一剑收了他,可一看到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又不忍下手怎么办?急,在线等,但晏紫钥不敢表露出来;“若是你失去至亲,你不会伤心难过吗?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孩子,寻常家孩子这个年纪,都围绕在父母身边嬉闹,喜笑颜开……”晏紫钥的态度让蒋梓寒有些不满,回过身去把那孩子搂在怀中,安慰道:“不哭了,哥哥向你保证,我一定替你找回爹亲,但是你要先告诉哥哥,那个坏人把你爹亲带到哪里去了。”;小男孩瘪着嘴收住眼泪说:“那天爹亲把我藏起来后,那个坏蛋就跑到我家,我看到爹亲被那个坏人打入了水底,然后不知道那坏蛋丢了什么东西到水底,爹亲就再也没有出来了。”;“那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记得的话你带哥哥去,好不好。”蒋梓寒耐心问着小男孩,这孩子小小年纪,一啼哭就招风唤雨江河倾覆,其父母定当也非凡物,可这孩子却说自己只有爹爹和爹亲,不识娘亲二字,这倒是奇了;“记得,记得。”那个地方他又怎敢忘记呢,小男孩拉住蒋梓寒的手狂点头:“我这就带你去。”这大哥哥的手跟爹亲的手是一样的呢,凉凉的好舒服;“好。”蒋梓寒弯下腰,勾起手指笑着在小男孩鼻子上刮了一下:“那你可不许再哭鼻子了,不然等你爹亲出来,就不会喜欢你了哦。”;小男孩连忙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圆鼓鼓的包子脸上扯出个可爱笑脸,蒋梓寒便点头赞许道:“这才乖。”;这妖怪见妖怪,怎么能这么自来熟,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凭个小屁孩几句话就被带走了,蒋梓寒你到底是心太善,还是太单纯啊喂!而且此事还有佛门释家参与,弄不好可就得罪了整个佛门好吗!晏紫钥在后头气急吼道:“蒋梓寒,你给我等一下。”;然而蒋梓寒丝毫没有停下之意,跟着小男孩走了好一会儿,才绕到一处与洞庭湖相连的深水流域,因小男孩不再啼哭,外面已恢复平静,此处水恶又四面环山,不管生活起居还是交通路行都不适宜人类居住,也难怪这孩子离开了爹爹爹亲会那么难过;“大哥哥,那边就是我家。”小男孩指着不远处一个洞口,摇着蒋梓寒的手让他看,确定蒋梓寒看到了自己的家,又拉着蒋梓寒转了个方向,指着那恶水中央,情绪有些低落:“爹亲就被关在那里,而爹爹就是一头撞在这里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小男孩跑到水岸边,那里有一块石碑,上面血迹斑斑,染红了上面镌刻的字迹;蒋梓寒走过去扶着那块方正石碑,若是小男孩所说为真,那该有尸体才对啊,可是如今却什么都没,他便倚着石碑蹲下来,捉着小男孩的手问他:“那你爹爹的尸体呢?”;“那个坏人关住爹亲后,他说爹爹罪孽深重,就把爹爹带走了。”小男孩双眼眨也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蒋梓寒,以示自己没有半句虚言;“罪孽深重?一个已死之人还有什么罪孽不可饶恕?”蒋梓寒站起身来,望着眼前这片恶水险地,究竟是什么呢?他的思绪像是被打了一个结,毫无头绪;“喂,我说,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啊。”晏紫钥原先是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只是在路过一处峭壁时,被那壁上所刻之画吸引一时入了迷,等他回神过来时蒋梓寒和那孩子已消失了踪影,他只好又拿出探妖铃来引路,跟着探妖铃三绕九弯的才找到蒋梓寒,他本以为世间物皆如他一路所见那般完美,却原来只是他井中望月,坐井观天罢了;“咦,这是什么?”晏紫钥四面八方都望过了几番,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蒋梓寒身后那块鲜红石碑上,他好奇的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研究,这石碑上都是繁复奇异的古文,晏紫钥多年前,曾经在凌云观藏书阁内一本上古书籍中见过,可是这种文字,现在已经无人使用,就连儒门也甚少用之,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险山恶水之地,晏紫钥又凑近了些,认真辨认上面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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