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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月寒 (天涯玉游人)


“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在蒋梓寒看来,蜘蛛精所谓的担忧跟本不成立,山人自有妙计;“担心我自己?”蜘蛛精莫名其妙,不过好像自己一觉醒来,心口已经不再那么难受了,这算是自己不会死了吗?自家损友当真说动了小道士救自己?
蒋梓寒拽着晏紫钥去到隔间,他在衣柜里翻了许久,才从最底下翻出一套衣服来,递给晏紫钥:“这衣服做工不比你身上那件差,该当不会委屈了你的身份。”;凌云观中门生道袍形色各异,却从未有过手上衣服的色调,大抵是修者皆说黑色不祥,故而门下弟子禁配着黑系衣物或配饰,晏紫钥有些为难,毕竟蒋梓寒也是一番好意,出门在外,也许并不用太过在意吧?
等他自我心里争斗结束时,看到蒋梓寒早就换好了衣裳,也就没在犹豫,背对着蒋梓寒除去一件件湿衣,再拿过干净衣物认真穿好,可是这件衣服的腰带好像有些不同于他平日里所穿的衣物,一时间有些扣不上去,无奈之下只得尴尬着向蒋梓寒求助:“那个……你能不能帮我看下,这腰带我好像系不上……”;接收到晏紫钥求助电波,蒋梓寒意外的没有笑话他,而是缓缓起身走到晏紫钥面前,拿着腰带看了一眼,才往晏紫钥腰间系过去,双手环住晏紫钥腰间那一刻,蒋梓寒有那么一瞬精神恍惚,好像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手上微微停顿,弄好最后一个结扣他才直起身来,按着晏紫钥的肩让他转了一圈,最后满意的点头道:“不错。”;等蒋梓寒协同晏紫钥一起换好衣服回来时,蜘蛛精还沉浸在自我问答里,蒋梓寒用折扇在他头顶敲了一记,才让他回过神来,往里挪身让了位置出来,蜘蛛精低着头,用余光扫视晏紫钥,只见他身上并未出现自己担心的尴尬不说,身上衣物反而像是专门为他量身裁剪一样得体大方,黑红相衬赋予他一种邪魅娟狂的不世之气,看得蜘蛛精一时有些怀疑,这明明就是个天生妖物才对,哪能是个修道人啊,只是这衣服,他却从来没见过蒋梓寒穿过:“竹子,这衣服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我们很熟吗?你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屋外春雨依旧,蒋梓寒刻意捉弄蜘蛛精打发时间,反正那件衣服也不是他的,只是方才突然想起来,屋子里好像有那么几件衣裳是他当年改建这里时没有扔掉的,许是前主人留下的遗物吧;“是啊……有个英俊少年做新欢,我这个旧爱哪还有半分地位,你说是吧小道士。”蜘蛛精刻意冲晏紫钥抛了一个媚眼,瞬间就惹来晏紫钥拍案而起;“吾有名有姓,不是什么小道士!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吾再赏你一掌!”晏紫钥气势自显,迫于压力,蜘蛛精只好打个手势自行封缄,默默坐到离晏紫钥十丈开外,毕竟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夭折了去;屋内一时间变得静默无声,蒋梓寒自己斟了杯茶,晏紫钥撑着下巴在旁边坐着,三人各有心思,屋外雨点簇簇,似断线珍珠,自屋檐滚落下来后,啪嗒一声又没入泥泞变得平凡。

第15章 第十五章:有约江南

浥雨连绵不绝,轰雷却已渐远去,春雨也该当歇歇了,忽闻咕噜几声,打破这有些诡异的寂静,细听声源,原来是晏紫钥五脏庙不堪挨饿,起了抗议之心,说来,他自昨日下山以来,只于昨日午时饮过清茶一杯,他又正如春谷抽芽的年纪,亦未修至辟谷境界,又哪能无食物果腹呢?
来者是客不可怠慢,蒋梓寒便询问道:“可是饿了?”;晏紫钥不好明说,只能轻轻点头,蜘蛛精在对面看见晏紫钥这番模样,又憋不住心中笑意,倒在床上捧腹大笑,因为在他认知里,修道者必定都是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遭老头子,哪会有这么年纪轻轻的少年人,虽有一身功夫,但在某些行为举止上,跟凡人也没多大区别,还不都是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生气了会狂暴,所以说为啥好好的凡人不做,要去修那劳什子道法,莫不是真能修炼成仙不成?反正他没想过要修仙,蒋梓寒也没想过;蒋梓寒不知怎的,看蜘蛛精这般带着笑话晏紫钥,蒋梓寒也不恼怒,只轻描淡写数出一串数字来:“一百年来,你一共欠我酒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我去!”蜘蛛精这下没得笑了,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手指颤抖指着蒋梓寒,暴跳如雷:“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市侩了!我明明一年才欠了你不过三百两而已,怎么会便成这么多!”;“翻倍。”蒋梓寒不慌不忙轻吐二字,自顾自轻摇墨扇,非常人非常对待,好友嘛,自然是用来……坑的;“愣竹子!”蜘蛛精一脚踏在矮凳上,气鼓鼓的瞪视着蒋梓寒;“三倍。”蒋梓寒微微侧过身子,不去理会蜘蛛精;
见他越说越多,而他蜘蛛精又是个实打实的穷蜘蛛,哪怕把他拉去卖了,也是不够偿还的,只好忍住怒火坐下,举双手投降,龇牙道:“算、你、狠!”;“如果你帮我做件事,那酒钱嘛,好商量。”蒋梓寒伸手将额前碎发撂至耳后,又冲蜘蛛精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淫威之下,蜘蛛精不得不凑过去,看看自家好友又要做什么妖,谁知蒋梓寒在他耳边,只说了一句话,就已让他大惊失色的吼道:“蒋梓寒!我都没有的待遇,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去我就自己去咯,酒钱拿来。”蒋梓寒收起扇子,手肘撑在桌上,摊开手掌索要钱财;自古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蜘蛛精这下算是明白了,心里再不甘心,也只能朝蒋梓寒做个鬼脸,拿了雨伞出门办事;“喂,你究竟让他去做什么事,能把他气成这样?”晏紫钥一直看着面前那两只妖斗嘴,虽默不做声,但也对他们之间的谈话,颇有兴趣;蒋梓寒给自己又添了杯茶,随口答道:“没什么,只是让他去弄些食材。”;食材?难不成是要蜘蛛精冒着大雨去山野猎杀山鸡野兔?那可不成!于是他连忙摆手拒绝道:“吾食素!”;“我从不杀生。”蒋梓寒没撒谎,他确实从来不杀有灵向善之生,但若有谁不识好歹的话,就又另当别论了;两个人没想到会异口同声相视一笑,最后还是蒋梓寒先行开口问:“我的名字你已知晓,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名姓呢?可以说吗?”;晏紫钥自然不会吝啬于自报家门,坦言相告:“吾单姓晏,名紫钥,自幼无父无母,随师尊修行于玉浮山山中,今年满十八,依祖制下山历练修习。”;“玉浮山……”口中微语,蒋梓寒是听狐妖说过那里的,世间修者皆向往之修行圣地,只可惜多数人只能望洋兴叹,如远观濯莲,望尘而莫及也:“确实是个好地方,难怪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我五百年的功力都只险胜你一筹而已。”;“一次输赢吾不在乎,下次,吾定能赢你……”晏紫钥自信满满却架不住双眼沉重,手撑着头就眯上了眼,蒋梓寒也不打扰他,起身退到一旁找了本书简翻读,顺便等蜘蛛精办完事回来。
临近酉时,风雨皆已过去,屋顶残存雨水也顺着凹陷处流尽,蜘蛛精把手里抱着的春笋扔到院中桌上,顺便把伞上雨水甩掉些,他正要开口大喊以表自己归来,蒋梓寒就适时放下书简出来,左手指了里面睡着身影,右手食指放在唇边让他噤声;蜘蛛精弄明白形势,轻手轻脚挪到蒋梓寒身边,偷偷问到:“愣竹子,你为啥对他那么好?他还是个修道之人,是我们妖界天敌,你就不怕自己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有对他很好吗?”好像没有吧?蒋梓寒心中默念,好像觉得他所为都是再平凡不过之事,并没有哪处特别才是啊;“这还不算好?又是给衣服穿,又是给掰竹笋的……自己平时就算是只说一句去林中掰根笋子来做下酒菜,都会被这假君子串唆濯风暴打自己一顿的好吗?”当然,蜘蛛精也只敢在心里默默腹诽,不敢让蒋梓寒听到,把雨伞拿去倒挂在墙头,他便随蒋梓寒一起去厨房帮手,反正口福之下,骨气算啥,说起来也还得多谢吾中那位,多年口欲之念,托他之福即将实现矣,想到此蜘蛛精便偷笑起来,以至于因此而挨了多少下菜刀背,那也就只有天知地知,蒋梓寒和他自己知了;“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蜘蛛精在厨房中看着眼前诱惑,不禁连连摇头,一种食材,蒋梓寒却做出了四种样式,清蒸、爆炒、油闷,还有做了个清汤,可惜他平日甚少需要饮食,浪费了他这一身好厨艺;“你现在出门右转,兴许真能看到太阳是从西面出来的。”此时酉时过半,又下了好几个时辰的雨,所以这会儿有太阳出来可不就是从西边出来的么,反正好友之间,一次也是损,二次也是损,所以多一次少一次又无甚区别;“算了,每次都说不过你,我去叫那小道士起床吃饭好了。”蜘蛛精趁转身去把油焖竹笋捞出锅时,偷偷抓了片清蒸春笋塞到口中后迅速逃离现场;蜘蛛精跑去叫晏紫钥时,晏紫钥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头有些晕得不想醒来,蜘蛛精看他趴着睡得正好,悄悄凑近晏紫钥耳旁,张口就大喊着吃饭啦三个字,声音之大如晴天雷震,惊得晏紫钥又下意识一拳打了过去,他可说天不怕地不怕,却是不许有人突然从后背吓他,所以方才算是他最正常不过的反应了,打完人,他也就已清醒了,正色坐直身子,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只是可怜了蜘蛛精旧伤未愈又添新痛,一时有苦难言,捂着脸在后头委屈;“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就不长点记性……”蒋梓寒端着菜盘进来,就看到那二人谁也不理谁,可谁让蜘蛛精又总是喜欢自作自受,他也无可奈何,把菜盘子搁到桌上,自己正襟坐在一旁,把筷子递给晏紫钥,双眼认真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你不食荤,吾不杀生,春雨刚过,这山中别的什么我是没有的,但竹笋却是成片,你且先行吃些果腹,明日下山再去寻些美食补上,当做他给你赔不是可好?”;桌上菜肴溢出浓郁清香,晏紫钥也确实饿了,又看他眼神中有种熟悉的温柔,便没了计较,反正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于是笑着接过筷子:“吾又非那小肚鸡肠之人,人不犯吾,吾自不会去为难他人。”;“你这小道士,平日里他可是把这春笋,当做子孙一样宝贝,别人碰都不许碰,可是却因你破了例,你这福气也是没了谁了。”蜘蛛精方才受了痛,这会儿便退远了些绕到蒋梓寒身边坐下,反正痛也受了,怎么着也得吃点补回来才划算吧,这可是他觊觎多年都未得逞的美食,岂能因一点小痛就浪费良机;晏紫钥手中筷子还夹着一片笋子,听他一言便顿了下来,抬眼望了望蒋梓寒,却只听他说:“反正雨后春笋正丰收,无妨的。”;“可是你以前……啊!”蜘蛛精欲再说什么,可话到一半就突然拔高了声音狼嚎,往桌脚望去,原来是蒋梓寒一脚踩在他脚背上,左右来回碾压着,蒋梓寒脸上无辜一笑,心识传音:“再敢多说一句,酒钱照旧清算。”;蜘蛛精接收到要挟,含泪点头后蒋梓寒才放过他,蜘蛛精一边吃一边想:莫非这小道士是他命中注定的灾星?自从一遇到他就处处失利,连自己好友也向着外人,真是呜呼哀哉矣;不多时,桌上菜品被一扫而尽,晏紫钥因客身份免了洗碗之工,所以这份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蜘蛛精手上,晏紫钥看他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与平常男子无异,心中竟生几分怜悯,从袖中摸了个药瓶出来递给蒋梓寒:“此药让他服下,脸上的伤明日就会痊愈了。”;“多谢。”其实蒋梓寒有些想问他,是心中动容了才会赠药吗?但是好像还为时尚早,赌约可是有三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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