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明白他已经心动了。
我虽然不明白郎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可以让一个脑死亡的人活过来,就绝非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存在,而与这种人打赌,绝不会有任何好的下场。我都无需猜测,就可以明白就是他把哥哥弄进图书馆来的。
如果这个电话真的是与1月9日那天的哥哥通话的话,那么眼前是唯一一个解救我的哥哥机会。
已经死了的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让哥哥好好活下去吧。
我放弃了沉默,对着手机喊道:“哥哥,你听我说,别来图书馆,你救不了我。他骗了你,求你了,别来。”
“彤彤?”
电话里传来我哥不可置信的声音。
“哥……哥”我应道。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劝说他别来图书馆。但电话那头只有一阵电波被干扰后的刺耳杂音。
随后,我听见伴随着汽车加速的声音,哥哥激动地说道:“彤彤……彤彤,别怕……哥哥马上就来救你。别怕,别……”
突然哥哥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声。
“哥哥?”
“哥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但回答的我只有嘈杂的人声,和汽车喇叭的轰鸣声。
“哥哥?说话啊!”我喊道。
电话那头,在男男女女的混乱的声音中,车祸、好惨、追尾、撞人几个词冲入我的脑内。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渐渐脑中形成。
我不敢去细想,但又难以控制自己。
我躺在地上陷入恐怖的猜想之中,浑身颤抖,连那个人什么时候接回了我的手臂都不知道。
难道是真的?
之前哥哥说他死于车祸。
刚才就是哥哥车祸的现场吗?
是……是我……害死……了他吗?
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哥哥因为我死了,那我一开始来图书馆又有什么意义?
所有的努力和痛苦,全都白费了。
不对,不对,再仔细想想郎涛的话。
他说如果我哥赌赢,就可以和我一起过年了,那样的话,我哥应该没有死。
还是我哥已经死了,如果赌赢了就可以和我一起活下去?
但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确实是如同活人一般?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哥哥一直在避免我知道任何事,我之前一直在追寻着真相,这样做会不会令他失败?
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哥哥在就好了。
如果没有被这个……人……
那个人此时正抱胸站在窗边看着我。
尽管手机屏幕早已变暗,但巨大的圆月正透过落地的玻璃窗,为这个仅摆放了几张桌椅的室内带来明亮的光芒。
这亮度自然远不够读书写字,但辨认一个人的相貌已是绰绰有余。
他的脸……怎么会!
我惊讶得看着那个原本血肉模糊的人,竟然全身都在肉眼可见的恢复着。
该怎么描述,这个不是单纯意义上伤口的恢复,就如同拼图在一块块拼回,时间在慢慢倒流回他不曾受伤时的状态,连同他原来所穿的衣物都在一点点的重新形成。
而他的面孔,对我来说竟并不陌生,虽也算不上多熟悉,但无论是谁都不会忘记一小会前才见过的脸,哪怕他对于我来说仅仅是个只看过他胸口的名牌的陌生人。
是的,他就是照片的里出现又彻底消失的那个人——王进喜。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掳走我来接这个电话?明明我与他完全不认识。
是和我哥有关吗?
我用刚刚脱臼,此时虽被接回但仍肿胀疼痛的双手撑起身体,半靠在一边的桌脚上,发问道:“为什么?”
王进喜站在窗边,双手抱胸看向我,一言不发。
我又重复道:“你为什么带我来接这个电话?”
他依然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地慢慢得靠近我。
然后我听到了从我身后传来的啪嗒啪嗒的声响,就好像是谁正用湿漉漉的脚板踩在地面上移动着。
声音越来越接近。
我转过身。
身后是一面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墙壁。而正对我背后的地方,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门向内打开着,门上还贴着多媒体会议室B2几个字。
这是一开始郎涛让我捡手机的地方?
我回想到在之前汽车上与郎涛最后的交谈。虽好像只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但此时回想起来,又如同时间已流逝数年之久一般。
记忆都变得有些暧昧和模糊。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那奇怪的声音已近在身侧。
我闻见门口的黑暗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随后一只半握着拳头的手从黑暗中露出,接着是一颗头颅,半具身体以及垂在身后的一条腿。
他靠一边的手向前拉动着身体,正是被鲜血打湿的手掌拍打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而那仅剩的那半边身体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内脏垂在如同被野兽啃食过的层次不齐的断面外,摇摇欲坠。
这是谁?是什么东西?
我又一次打量他的脸。
双眼凹陷,脸上血肉残缺,可以看见坚硬的骨头暴露在外。
说实话,我根本不能从这五官几乎缺失的脸上,辨认出他的身份。但不知为何我冥冥之中觉得他就是那个一开始出现在我身后袭击我,又将我扔进婴儿堆的那个人。
而他会变成眼前这种样子,多半是被婴儿袭击了。
那我哥呢?
他怎么样了?
与我不同,婴儿之前就也会袭击他。
他该不会是被那个走廊里的婴儿啃食殆尽了?
我感觉心神不宁,不好的预感一个又一个地涌上心头。
在恍惚不定的时候,王进喜已经走过了我的身边,径直向那个人走去。
而那个人则是艰难得爬进房间,瘫在门口不动了。
我看见王进喜走到那个人身边,因为正对这我,我可以清楚得看见他伸进那个人的口中拽出了一块应该是舌头的肉块,塞进了自己嘴里,随后那条舌头在他口腔外转了几圈,忽然嗖的一声缩了回去。
随后他轻咳了几声,像是清了清嗓子,望着我说道:“姜彤,我们又见面了。”
我疑惑得看着他。
此时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自己的记忆里于今天之前并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但也不能保证我真的没有见过他。毕竟我有很大可能丧失了一年左右的记忆。
他见我毫无反应,并没有对我做出更多的解释。反而走到地上那个人的身边,伸手探进他暴露在外的内脏里,搅动着发出令人牙软的声音。
地上的那个人则是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抽搐身体。
尽管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我潜意识里觉得接下来绝不会是什么有趣愉快的发展。
双手握住桌脚,我咬牙努力站起,坐在桌面上气喘吁吁。
王进喜也不管我的动作,依然专心得在那个人身体里找寻着什么。
月光下那个人的身体,有些奇怪的变化在缓慢发生着。
虽然我真的想怀疑我自己的双眼,但是不得不承认地上那个人的伤口确实也如同王进喜一般在慢慢愈合着。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应该是避开这个人,尽快和我哥汇合。
仔细想想,如果这里是多媒体会议室B2,那么在我意识朦胧的时候看到的有许多台式电脑的房间应该就是电子阅览室,而穿过电子阅览室从侧门出去,就是刚才那个有许多婴儿存在的走廊。
看起来我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久,不管怎么样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得趁现在王进喜没有注意我的时候逃走。现在看上去似乎应该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我坐在桌上思考着,同时目光在王进喜和打开的那扇玻璃门间快速得移动着。
他离我大概有两米左右,刚好挡在玻璃门的门边。如果要从大门离开,必然会经过他的身边。但他从蹲下到站起,有一小段反应时间,若是平时我有自信他应该来不及抓到我,但现在从恢复意识开始,我始终感觉浑身脱力,连站立都变得异常困难,而从这里跑过那个侧门还有七八十米的距离,他随时都能赶上我。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简直就是坐以待毙。
我扶着桌子,吃力得站起,试探着慢慢向着玻璃门,同时也是王进喜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距离大门的距离越来越近。
但王进喜对我的行为始终毫无反应,他甚至低下头近距离得靠近那个人的身体,更加方便了我的行动。
我走到了那个的身体边,也就是不过距离王进喜一臂距离的地方,同时更是这个房间的门口。
能否逃离此处,就在此时。
但他抬起了头。
一瞬间,我站在门边犹豫了,并没有立刻就跑走。
反而看着他从一堆无法辨认的内脏中抽出手,掌中正握着一叠被卷在一起的纸张。
他举起手,将那卷还滴答滴答滴着血液的纸张递给我说:“你的笔记。”
我站着没有接。
他也并没有将手收回,反而直勾勾得看着我。
许久,他才缩回手,转身去拿不远处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