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然发出了砰的声音。
这个瞬间,他们每一个都扬起了头静止不动,挣开全是眼白的眼睛,向我和哥哥看来。
我哥瞬间就站在原地,如同一座雕像一般静默着。
我则是趴在我哥的背上,垂着被捆绑的双手,也同样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
此时,空荡荡的走廊里寂静无声。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甚至更长。
声控灯也突然暗下,走廊里恢复到一片黑暗之中。
这样连同一丝光都没有的黑暗,令我不由得恐惧倍生,唯有我哥的体温和心跳声能给我些许安慰。
然而祸不单行,之前被扛在我哥身上压迫腹部时那种难受的感觉,原本因为被地面上骇人的场景分去了注意力,并不察觉,但现在接连失去视觉和听觉之后,自身内部的感觉显得格外醒目。
我感觉有些想吐,更想要动一动来缓解这种感觉。
可未等我付之实施,突然感觉到我哥身体摆动,随之啪的一声,远处有什么东西重重落下。
声控灯再次亮起。
而原本我们周围仰着头睁眼瞪着我们的婴儿们,在地面上飞速爬动,如同潮水一般涌向那个地方。
在那个地方,他们堆叠着,挤向发出声音的东西。原本小小的身体竟堆积成了一座半人高的肉山。在肉山的深处,传来令人厌恶的细微而连绵不断的啃咬咀嚼的声响。
我哥趁此扛着我,抓着一只皮鞋,贴着墙小心避开几个落单的婴儿,无声而谨慎地疾走着。
此时的地面上,本应是白色的瓷砖上,满是黄色的黏稠液体,偶尔还夹杂着几丝血色。
我看着我哥穿着灰色棉袜,面不改色的踩在上面,不由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等我和我哥经过那座肉山的时候,我因为不忍直视,又害怕闭上眼会忽略什么危险,只好仰着头盯着走廊的墙壁,用余光扫视着地面。
走廊的这一段墙壁上装饰着四幅半人高的巨大风景照片。看内容似乎是图书馆外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景色。
只是唯有第一张照片上的桃树下有个穿着深色衣服的男人突兀的存在着。
本来我仅是觉得有些奇怪。
但当我哥扛着我经过夏天那张照片时,我突然发现这张照片上竟多出了这么个人,而似乎比第一张里镜头更近。
可我明明刚才望过来的时候,这里桃树下是空荡荡的。
等我再回头去看第一张照片,里面的人竟然不在了。
难道他是跟着我们在移动吗?
我不寒而栗地猜想到。
没一会,等经过秋天那张照片的时候,照片里桃花依旧开得艳丽无比,而桃树周围的草木已经变得枯黄颓败。而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果真也出现了,甚至比之前更为靠近。
此时,我已经能够看清楚他原本穿着的深色衣服,正是一套与我哥身上一模一样的制服,而制服上的名牌上还写着王进喜三个字。
这个叫王进喜的男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身体前倾,像是要从照片中逃出一般。
我拽了拽我哥,想要让他停下。我不敢想如果我们走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但是我哥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只是拍拍我的大腿来安慰我。
第四张照片到了。
照片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止第四张,之前的每一张里面都空无一人。
那么他在哪呢?
我不敢细想。
声控灯再次暗下。
黑暗中,婴儿们的咀嚼声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而在如此安静的地方,我自己的喘息声,显得格外吵人。
我屏住呼吸想要消去着吵人的响声,却发现这喘息声越来越响。
是哥哥的声音吗?
我这样想着,紧紧贴着我哥的后背,但却发现这个声音是从我的脑袋下方传来的。
啪的又是一声。
我哥似乎将手中的另一只皮鞋也丢出了。
婴儿们再次涌向了发声源——那只皮鞋的所在地。
而他们退去后地面上露出的并非是一只皮鞋的残骸,而是一具被啃食的残破不堪的尸体。
凭借身上的布片,我还能勉强看出这本是一套深色的保安制服。
但现在已不容我再去观察这些,因为我微微扭过头,发现就在我的脸旁,那个熟悉的,面孔血肉模糊的人,正蹲坐在地上侧着头看向我。
他垂着舌头发出哈赤哈赤的粗重喘息声。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哥哥背上猛烈挣扎起来。
哥哥被我的动作惊动,转过身来,也发现了地上那个人的存在。
只见我哥细细打量了他几眼,突然脸色大变,也不顾会不会惊动地面上落单的几个婴儿,飞快地奔跑起来。
那个人起先只是看着我们,血肉模糊的面孔上也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
但没等我哥跑多远,他突然四肢着地,以可怕的速度窜到了我的面前,伸出满是血污的双手,上来就要抓我。
如果不是我始终提醒自己不能发声,那么此时走廊里早就回荡着我惊叫的声音。
我左右挣扎着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臂,本想用手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抓住了捆在手腕上的输液管。
只觉得手臂被他一拉,身体就从哥哥肩膀上摔下,径直向他冲去。
幸好我哥眼疾手快一把紧紧抱住了我的腰部。
眼下便变成了我悬在空中,仅靠我哥抱着我的腰僵持着,来阻止我摔到那个人身上。
被那个人握住的手腕上,黏糊糊,湿哒哒的,甚至能感到温热的血液从他的手掌中流出沾染在我的手臂上。
我扭着手奋力挣脱,我哥也揽着我的腰向后拽我。
但那个人紧紧拉着我的手腕,身体前倾,又将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孔靠近我的脸。
他那在眼眶外摇摆的眼球,几次都差点甩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得腥气扑面而来,喉咙间直冒酸气。
我只得半闭着眼扭过头去,生怕自己的嘴唇接触到他血肉模糊,还带着白色粘稠物的面孔。
突然,感觉手腕一松,还没等我庆幸,就喉咙就被紧紧掐住,呼吸困难。
我扭回头,抓着他掐住我喉咙的双手,想要掰开解救自己。
但他的双手有如铁爪,紧紧勾住了我的脖子,向他的方向拉拽。
脖子上的双手越收越紧,我只觉得手脚发软,眼冒金星,生理性眼泪都朦胧了视野,喉咙里更是无意识地发出轻轻的咯咯声。
而我哥两只手都抓着我的腰,一旦松开任何一只手来解救我,都会让我直接摔进那个人怀里,正中他的下怀。
所以说你一开始为什么要绑住我,哥哥,你真的是害惨我了!
我意识模糊地捶打着那个人的脸,想到。
忽然,支撑我腰部力量卸去,我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上,随后脖子上的双手也松开了,没等我缓过气来,就被扔在他的背上,驮着我向前跑去。
走廊里的这一系列动静,终于惊动了本被之前的响声吸引走的婴儿们。
我透过泪水朦胧地看见,在紧紧追着我的哥哥后面,一大群婴儿们像灰色的潮水一样涌过来,随时都会吞没他的存在。
必须要做点什么!
对,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躺在那个人后背上,模模糊糊地思考着,渐渐缓过气来。
而这个人在快速奔跑的时候,后背上本就颠簸不堪,难以保持平衡,如果不是他的一只手始终揽着我的腰,我早就自然地摔下了。
现在我意识恢复,用力推他的手臂,竟真的让他一时没抓住我,让我摔了下去。
但下一秒,没等我哥解救我,那个人就一把揪住我的后领,向后将我抛进了婴儿堆里。
我绝望地看着离我越来越的婴儿们。
他们的嘴角还带着血肉的残留,张开的嘴中牙缝间全是血红。
我闭上了眼睛。
第22章 罪7
我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身体因为疼痛无意识地蜷缩在一起。
似乎是因为地面湿滑,我侧躺着在地面上滑行了好一段,直到最后撞在冰冷坚实的墙壁上才重新停下。
贴着墙壁,我的耳边传来哥哥焦急的呼喊声。但我睁开眼,却看不见我哥的身影,眼前只有密密麻麻靠近我的婴儿们。
我侧着脸看着这幅骇人的场景。
占据了我整个视野的婴儿们,睁着只有眼白的双眼,缓缓地,慢慢地爬向我。
他们畸形的脸,天然残缺了或是手,或是足的躯体,还有奇形怪状的连体,让我害怕地向后躲避。
可我身后只有一面冰冷的墙壁。
而身侧则是刚才那具早就被啃食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它就像是一个实例提醒着我即将到来的下场。
我靠着墙壁挣扎地坐起来,并没有放弃,伸手摸到脚腕上捆绑的输液管。
输液管又细又韧,双手自由时尚且难以快速解开,更不用说我现在双手被缚,怎么都打不开脚跟上方的那个死结。
这个时候,靠前的几个婴儿们已经爬到我的脚趾边。
我挥手想要推开他们,但他们数量实在是太多。
我刚刚推走一个,另一个就挤到我的身边。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但有趣的是,他们尽管相互推搡着,却并不会伤害自己的同伴,保持着某种井然的秩序爬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