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自己脚趾,裸露在裤子外的皮肤,被冰冷湿漉漉的东西舔舐着,还有尖锐的牙齿划过皮肤表面时带来的刺痛。
渐渐地,我已经看不见我双腿,连输液管也触碰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婴儿们青灰色的蠕动的身体,以及死尸一般的僵硬触感。
他们冰冷而沉重,一层层地堆叠着,爬上我的胸口,肩膀,如同泥土一样缓慢地将我掩埋在下方。
我艰难地越过眼前的婴儿,望向我哥的方向。
在婴儿咿咿呀呀的哭叫声中,我听到我哥的声音。
“彤彤!”
他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跃过地上零星几个婴儿向我跑来。但却被身后的那个人抱住了腿,摔倒在地,被迫与那个人扭打在一起。
看到这个场景,我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因为身上的重压,难以行动。
我努力想要从婴儿堆中抽出双手,但原本只是吮.吸舔舐着我手腕皮肤的婴儿,在我这次一动手的时候,突然用力咬下。
瞬间我禁不住痛呼了一声。
那一秒,我以为自己一定死定了,会被活生生地一口口被咬下,然后分食。
临死时的恐惧和绝望,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下,我喊道:“哥哥,我喜欢……”
但话还未完,婴儿们竟然如同退潮一般,突然快速地从我身上退去。
预想中被婴儿们一拥而上蚕食的惨剧并没有发生。
并且他们似乎是将我视作一员一样,还帮我咬开了捆绑着我双手的输液管。
我一时之间,垂着正流着鲜血的手腕,呆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不远处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也停下了动作看向我。
但他们就没有我的这种待遇,从我身上离开的婴儿们,就好似快速爬动的甲虫一般,冲向他们。
正被我哥压在地上的那个人首当其冲。
空荡荡的走廊里再次传来令人厌恶的撕咬声。
被这个声音惊醒,我如梦初醒一般想到:得去帮哥哥。
我低下头,忍着手腕上皮肉翻开流血的疼痛,解开了脚上的输液管。
正准备站起的时候,只听见啪的一声,一个东西掉在了我的脚边。
我只扫了一眼,是个翠绿色的玉质雕像。
它是个无头的臃肿人形,双手高举张开,手心里还有两个椭圆形空洞,伸出一个倒三角形有些眼熟的东西,就好像是两张嘴中正探出两条舌头一般。
不过现在我也顾不上多想它这个是什么造型,抬腿就向我哥跑去。
刚走一步,脚踝一疼。
我低下头,一只血肉残缺不全,正露出白骨的手握住了我的脚踝。
而那只手连着的身体,正是刚才我以为已经被婴儿活生生咬死的那个人。
他一把拽倒了我,站了起来。
我趴在地面上,用还未被抓住的左脚蹬他的手臂。
脚底一次次陷进柔软湿冷的血肉之中,换做平时,被攻击的人可能早就疼痛昏厥了。
但这个人却真如一具死尸一样,毫无反应,紧紧攥着我的脚腕,自顾自地弯腰捡起地上的玉雕。
我趁此试图站起。
突然,头皮一阵剧痛,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地面就快速出现在我面前,只听见砰的一声,撞击在了地面上。
刹那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意识模糊,额头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下。
耳边隐隐约约还有什么东西在一起尖声嘶叫着。
下一秒,我又被拽起,那个人用看不清五官的脸靠近我,细细打量了我几眼。
我伸出手努力地想要反抗。
他扯了扯似乎是嘴部的空洞。
然后再一次,我又被砸向了地面。
眼泪混杂着血液,我的视野中整个世界都是扭曲而血腥。
我看见婴儿们从远处直扑向我身后的那个人,哥哥的身影似乎也近在眼前。他嘴唇开合,好像说了什么,但我耳中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嗡嗡声作响。
那个人的脸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
意识朦胧间,我抓着他的手臂,对着他的脸就是奋力一拳。
他整个脸在我的奋力一击下歪到了一边,却好似毫无疼痛一般扭了扭脖子。
砰的一声,疼痛又一次袭来。
我失去了意识。
“……花枝……”,
“……折……”
“……风……”
“……子……”
“……皆……祝……”
“……我……别……”
“……长……”
“……坠……泥溷……”
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耳边又响起了那首熟悉的京剧唱段。
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我努力想要挣开眼睛。
几次挣开,又几次闭上。
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在移动着,途中似乎经过了一个整齐排列着很多台式电脑的房间。
等我闭上又睁开就都不见了。
而耳边又一次响起那段唱段,这一次它的声音更响亮,也更清晰,就好像正在我耳边演奏一般。
不,它就是在我的耳边演奏的。
我感觉自己手中被塞进了一个长方形的硬块物体。
半睁开眼,我反应呆滞地看着这个东西在我手中闪着亮光。
啪的一声。
面孔一阵刺痛。
我终于清醒过来。
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我手中正握着的东西。
这是一只极为普通的智能触屏手机。
一只在那个病房的床上我所见过的,原属于郎涛的手机。
此时它的屏幕上,正闪着姜皓两个字的来电提示,并且还播放着作为铃声的那首京剧的唱段。
而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我看见那个人正蹲坐我身旁,托着我握着手机的右手。
他用右眼眼眶中仅剩的半只眼盯着我,似乎正在等待我接电话的动作。
我低下头看着掌中的手机,又看着屏幕上哥哥的名字,迟迟没有动作。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捏着我的大拇指,悬空在接听键的上方,要我自己按下。
虽然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至少明白一点,那就是他虽然可以借着我的手指直接按下接听键,但却一直没有这么做,而是在迫使我主动自己按下。
那么反着来做就可以了。我想到。
不再多思考,我抬头对他笑了笑,左手飞快地从右手中抽出手机,想要扔出去。
他对我的行为没有防备,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机就被我抽走了。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抬手就又要给我一巴掌。
恢复意识的我毫不示弱,连踢带踹地挣扎起来。
挣扎间,我感觉自己似乎按到了手机的屏幕,但没等我确认,手机就从手中滑出,划过一个抛物线,落在不远处。
京剧的唱段随着落地声戛然而止,里面传来郎涛令人熟悉的,略带女气的声音。
第23章 罪8
“姜家哥哥,你要听听你弟弟的声音吗?”
郎涛话还未说完,我就被那个人反制双手,按在了手机边。
他按过手机屏幕上的免提按钮,又将手机放在我的嘴边。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不要按电话中所说的那样做更好吧。
我这样想着,便闭紧嘴没有说话,蹬着脚只想挣脱背上那个人的禁锢。
而他单手紧紧掐住我的双手手腕,又整个人跨坐在我的后背上。
血液从他的身上滴落,透过棉布的病人服与我汗水混在一起,我的后背上如同火焰灼烧一般疼痛难忍。
我咬着牙忍耐着,愈发奋力挣扎,却都被他一一化解。
本就因为之前的撞击头昏眼花的我,很快就筋疲力竭得趴在地面上喘着气。
手机那头则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只有屏幕上通话时间一秒秒得变化着,正常地好似这只是一通普通而常见的通话一般。
透过电话还传来风的呼啸声,马路上汽车的行驶声,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以及响亮刺耳的店铺里促销叫卖的声音。
“一月九日,一月九日,最后一天!最后一天!清仓大甩卖!明天老板就关门回老家结婚,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一月九日?
这不是之前第一个遇到的哥哥和我说过的,他进入图书馆的时间吗?
这个电话到底是……?
突然,我感到身后那个人松开了我的手腕,双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下一秒,我只觉得双手手臂就像是被人从肩膀上硬生生得扯下一般,疼得眼前一阵发黑,不知不觉就痛呼出声。
“什么声音?”
我的痛呼声刚落下,手机那头那就传来我哥有些紧张的声音。
此时,我正冷汗直冒地趴在地面上,两只手臂垂在身侧,剧痛从手臂与肩膀的关节处不断传来, 搅乱我任何的思考。
那个人跪在我的身侧,手指在我的后背上写到:“说话”
我摇了摇头,咬紧了牙齿。
而在电话那头,郎涛如同第一次与我见面时一样吃吃笑了几声说道。
“你猜?”
“彤彤现在躺在医院里。”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面前?姜家哥哥~”
“想想看,下月7号就是除夕了,如果这个赌约你赢了,下个月,你就可以和姜小哥一起过年,姜家哥哥。”
我哥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