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此,我也转身就往门外跑。
突然我听见后面他喊道:“姜彤。”
我下意识得回过头,看见了一幕令我动作停滞,目瞪口呆的场景。
手机屏幕惨白的灯光正照亮了两张脸。
一张是王进喜的脸,虽然依然满脸血迹,但并无任何残缺,是一张正常人的脸。
而另一张则是属于地上那半具身体的人的脸,虽然他依然皮肉外翻,满脸皆是伤口,但已经可以辨认出原本的样貌。
而他拥有一张我并不陌生的脸,一张与王进喜一模一样的脸。
第24章 罪9
我呆滞得站在原地,看着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脑中一片混乱,只有那好几位与我哥一模一样的面孔的身影,不断重复出现又消失。甚至没等我明白自己说了什么,问句就已脱口而出:“你是谁?”
王进喜面无表情得看着我,沉默着松开手中的头颅,任由它重重得砸向地面。
我的目光追随着头颅落地的直线,看着残缺的躯体也随头颅落地,无规律地抽搐着。
下一秒似乎是被这撞击声所惊醒,理智重新回到我的身体。
我想起了刚才对于我哥赌约的猜测。
对于眼前场景的疑惑和探究,刹那间被彻底压制掩埋。
我向后退了几步,迅速转身,借着月光向着远处电脑模糊可见的电子阅览室跑去。
空荡荡的走道里,只有我自己发出的脚板踩踏地面的钝响回荡着。
王进喜并没有来追赶我。
取而代之的是,我的身后传来一个令人熟悉的嘶哑声音,缓慢又清晰地说道:“2014年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我终于查到了王进喜的所在地。他在图书馆改建前担任保安队长。曾经神秘失踪后,在图书馆侧门被找到,当时神智失常,后来被亲戚领走,再无音讯。据他自称,他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图书馆,见到了已经病死的朋友,后来成功逃出。这是我唯一知道接触后图书馆还活着的人。如果他真的曾经成功逃出,那必然可以有所线索,哪怕这个人已经是个疯子。”
“2015年1月6日,我在一家精神病疗养院里见到了王进喜。说实话,我觉得他并不疯癫。他很有条理给我展示他逃出图书馆付出的代价,一个似乎被人暴力去除舌头后留下的伤口。但我不太明白他的暗示。是指逃出图书馆要付出肉`体上的代价吗?我后来多次追问,他再也没有回答我。他的双眼也似乎也在那次事件中遭到重创,虽然可以模糊视物,但无法辨认文字。尽管我还懂盲文,但和他的交流依然非常困难。整个交流过程中他反复和我提起,求我救救小涛,又咒骂都是我们姜家的错,你哥哥死不足惜,等骂完又恳切得请求我的原谅,是他犯了错,小涛是被谋杀的,不是自然病死的。再次让我救救小涛。我一直设法想弄清楚谁是小涛,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反复和我强调说不要相信小涛,不要和他打赌。我才知道小涛的全名叫陆浪涛。”
“2015年1月20日,我查到了陆浪涛是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恐怖小说作家。巧合的是他就是养老院陆院长的弟弟,2000年就因病去世了。可无论是我询问当年诊治过他的医生,还是照顾她的护士,都对他的自然病死深信不疑,毫无异议。他本来就是晚期,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而且拖了这么久,对他和对照顾他的那个人都是一种解脱了。等我再追问照顾他的是谁的时候,他们都语焉不详。奇怪的是,我找不到任何属于他的正面照片。而且这个人的所有医疗费竟然是爷爷在付。”
“2015年2月14日,陆浪涛就是郎涛。我拒绝了他的……”
我本是下定决心拒绝听这些内容,但是不知不觉间,我竟已停下脚步,直到此时的戛然而止,才惊醒发现自己正呆站在电子阅览室的中央。
通向走廊的侧门就在不远处,隔着那扇磨砂玻璃门,我甚至可以听到那些婴儿们断断续续的啼哭声。
可却无法像刚才那样不顾一切得向走廊走去,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就这么停下,从王进喜手中接过据说是我笔记的东西,还是径直穿过那扇玻璃门去找我哥。
我哥与郎涛的那个赌约真的是我的那种猜测吗?
如果现在和哥哥汇合,最后真的能大家都活下去吗?
我真的想知道真相吗?
犹豫之中,王进喜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将那卷依旧滴着血液的纸张递给我。
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我看着那卷纸,没有任何反应。
随后我听到他说:“你兄弟是鬼。”
这句话……这个声音……
是你!
“那张纸条是你写的?”我惊呼道,不由自主得向后倒退了几步。
王进喜面无表情,举着那卷纸一边向我靠近,一边用那熟悉而嘶哑的嗓音,机械得说道。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我……看见……亮!光!了!”
“在一楼值班室外面的人是你!不是那个人,和我哥哥搏斗的人是你!”
对了,这就能够说通了,一开始在一楼走廊里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两个长着我哥样子的人搏斗过,但是现在想来,当时浑身浴血的只有我那位1月9号的哥哥,另外那个人虽然倒挂在天花板上诡异无比,但是保安服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和血迹。
如果是他们搏斗过,必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有痕迹。
当时我在值班室里听到的声音也是我哥和王进喜搏斗的声音,恐怕后来王进喜会变成血肉模糊,皮肉破碎的状态,不仅仅是因为小婴儿们的攻击。
“为什么?”我踉跄着后退着,身体穿行在电脑桌之间狭窄的缝隙之中,磕磕绊绊,行动困难。
王进喜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依然不紧不慢得靠近我,月光中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死死注视着我的目光,让我只觉得寒意彻骨。
他依然重复着在一楼值班室里发生过的对话。
转过头,我看了一眼身后的侧门的位置,似乎只有几步之遥。
我看着伸手便可抓住我的王进喜,下定决心转过身,就往侧门跑去。
可只听见身后他说道: “我找到……你了!”
话音还未落下,我只觉得眼前物体一晃,砰的一声被按在了身边的电脑转椅上。
他双手抓住扶手,撑在我的身体上方,盯着我说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可我却想起来了一开始他一系列的暴力行为,条件反射的向后仰避开他。
他似乎也因此意识到了什么,弯下腰,摸上我额头上的伤痕说:“刚才对你下手有些重,对不住。”
我因为疼痛下意识得闭上眼,向后缩。
他用力按压我伤口,说:“张开眼睛看着我。”
我倒抽了一口气,因为疼痛颤抖着睁开了眼睛。突然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一个疯子。
他松开手,理了理我额头的头发,对我笑着说道:“我只是想救小涛,这里只有活人的时间是流动的。”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你会帮我的,是吧?姜彤。”
我依旧看着他没有回答问题。
回忆起刚才他朗读的内容,虽不知真假,但姑且算是我记录的笔记吧。
按照里面的内容,这个小涛,也就是郎涛早就死了。
就算不论这个病死的小涛怎么救。
光是只有活人的时间是流动这一点,我就自认为无法满足。
哥哥都已经承认了,我现在是脑死亡。所以身体理论上正好好得待在医院里。
但我不知道眼前这个王进喜知不知道这一点。
“为什么不回答我?”他拽住我的领口,“说话,姜彤!”
我抓住他的手,试图解放自己的脖子。
他的手的触感令我有些惊讶与疑惑。
与刚才的触感完全不同,此时他的手竟然是温暖而柔软的,与一般的活人毫无差异。
可能是我的沉默激怒了他,就在我迟疑如何回答他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他抬起另一只手,啪的一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整个人懵了。
他打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松开手,贴近我的脸,观察我的情形,又反复和我道歉,自己脾气太急,让我多体谅他一下。
说实话,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形,我早就想揍他了。
从小到大,我哥都没扇过我。
但我不知道进一步激怒他会发生什么糟糕的情况,也不知道他到底对于现在了解到何种地步,只好先忍耐,推开他的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能救他。”
我看了看他的脸色,但他背对着月光,脸上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
我有些犹豫地说道:“毕竟他早就……死……去世了。”
王进喜向后退了几步,月光照亮了他半张面孔。脸上有种诡异的得意,说:“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
“?”
这不是你刚才读出的内容里说的吗?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我心中浮现。
隐隐约约间,我突然听到周围有微弱的咔咔声作响。
“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王进喜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