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找开门的密码吧,横竖那两人等会儿才到。”我拉了把椅子坐下,围观着笨蛋上下求索,等那东西被翻出来。
一号房间计时用罄,门开了。
格子衫看我们先到,嘀咕一句:“我就说这俩肯定是托儿。”
笨蛋没听见,热情地跟他们介绍这个房间的规则:“现在我们要找一个怀表,上面的时间就是开门的密码。喂老齐,你也帮忙找找嘛。”
“我懒得动脑子。”
忽听一声尖叫,原来是格子衫拿一只道具布偶吓唬女孩。
“讨厌!你别这样!”女孩很生气。
他却当她打情骂俏,故意压低声音:“这栋宅子好像真发生过凶案哦,就在民国时候,几个姨太太争风吃醋,一个被毒死了,一个上吊了,一个被菜刀割了喉咙,咔!”
“你别吓人家。”笨蛋看不过去。
“关你屁事。”格子衫把她一揽,“我自己女朋友,你管得着吗?”
“好了你别跟人家吵。”女孩有些尴尬,指着柜子下面转移话题,“那是不是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格子衫蹲下去捡起那根金属链,果然带出一块怀表,将时间换成密码,门开了。
我正待走过去,胳膊忽然一个拉力,拖得我踉跄两步。
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地上,粉碎。
是吊灯。
呆了几秒回过神,我心中称奇:居然被一个笨蛋救了。
“你们这儿装修太不安全了!”卫远扬对空中喊。
喇叭里的工作人员连连道歉:“没伤着你们吧?我们这就去清理!”
笨蛋看了我两眼:“你还健在?”
“废话。”我掸了掸衣袖,进了最后的房间。
听说最后一扇门要靠机关开启,那笨蛋东张西望,抬手伸向墙边的摆钟。
“别乱碰,嫌命长么!”我用折扇敲住他手背。
“你发现什么了?”他来了精神。
“红光比刚才更明显了,那东西一定躲在附近。”
“啥东西?”
“小声。”我道,“传说人有天地命三魂,这种叫赤蚕的东西专挑天魂为食。它通常蛰伏在诡异的暗处,吸引好奇心太强的生物前来触碰,继而钻入他的体内,如蚕食般一点点将天魂啃噬殆尽,使其失魂落魄,疯疯癫癫。”
“那怎么办。”
“管住你的好奇就行。”
“我是说之前‘被吃’的那些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吃都吃了,又不能吐出来。你中午吃了红烧肉,现在能吐出头猪来吗。”
笨蛋没话了,又用下巴指了指前方,低声问:“那这两个呢?得阻止他们啊。”
“知道是凶宅还来猎奇,纯属活该。”我站一旁看戏。
“这不好吧。”笨蛋又开始同情心泛滥。
“不信你去阻止看看?”
他果真大步上前:“二位,麻烦你们听我说,这屋子里有种东西,是……一种寄生虫,通过接触传播,严重的会造成脑部感染,我们得赶紧出去。”
“一会儿闹鬼一会儿寄生虫的,到底是拍鬼片还是生化危机啊?”格子衫不以为然。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警察,今天是特地过来调查的!”
“你说你是警察,证件拿来看一下?——哈哈哈交警!原来交警同志不仅管交通,还管灵异事件!”
我见那笨蛋深呼吸,将逐渐攥紧的拳头松了下来:“对,我是交警,是刑警队的同事叫我帮忙调查的,至于详细情况,我们出去再说。”
“来不及了。”我打断,“他已经被盯上了,就在刚才。”
“什么玩意儿。”格子衫一声冷哼,“一惊一乍的你们唱双簧吗?一个演警察,一个演神棍?”
“你说我神棍,我就神棍一回。”我笑着盯住他,一步一步逼近,“这宅子里有种东西,名叫赤蚕,啃噬人类的天魂为生。赤蚕专躲在阴森诡秘之处,凶宅,坟场,殓房,一切常人害怕的地方都有它的踪迹。若人类不怀敬畏地接近,肆意玩闹,嬉笑试胆,便会被它那两对赤红的眼睛盯上。它会缓缓接近,躲进一具尸体、一只掉了头的布娃娃、一座长满铜绿的古董钟、一块斑驳的血印,它用灰尘和锈迹循循善诱,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当你好奇的手指伸出,只需轻轻一触,它便迅速扎进指尖游走经络,如同藤蔓贯穿你每一条神经末梢。这时,你就成了它的宿主,它的容器。你惊惧万分,却毫无办法,只能任凭它一口、一口地将天魂啃食干净,最终失魂落魄,疯魔至死。”
“你神经病啊。”他被我的神情吓住,整个儿退到墙根。
随即一线红光闪过。
“看你左手。”我笑。
他低头,小拇指多了一个血点。
“可惜啊,他本来想救你的。”我用折扇拍了拍他的肩膀。
半个月后,密室逃脱基地关张大吉,李老板特意叫工人钉上了“凶宅危险,禁止入内”的牌子。
这是警示箴言,抑或适得其反呢?
踏着工人刚刚踩下的鞋印,一只野猫从草里探出头,好奇地瞪大双瞳,跳上栏杆,喵呜一声,跃进了黑洞洞的窗内。
☆、人祭
四月初九,黄昏。
蝴蝶村的深山里,一小片空地聚满了男女老幼,却鸦雀无声。参天大树遮住所剩无几的阳光,一面山壁爬满粗壮的藤蔓,壁前立着一块石头,上面用朱砂些满了名字。
“要天黑了,快。”蓝姐吩咐。
几个壮汉提刀上前,将疯长的枝桠全部砍光,幽深诡秘的蝴蝶窟显现出来。
“什么时候了。”齐先生问。
“六点差七分。”蓝姐答。
齐先生走到窟口,站定。
四下一片安静,都凝神盯着他一举一动。只见他从衣襟拈出几张符纸,烧了,丢进地上的水碗,又对着它念了句,拾起来,挥洒出去。
然后伸手。
“需要多久。”蓝姐递去火把。
“不确定。”他语气轻松,“倘若一个时辰我还没出来,记得给我烧纸钱。”
“等等!把我放开,我也要进去!”卫远扬被捆在五米开外的树上。
齐先生扭头:“你来干嘛,拖我后腿?”
“明明连个小混混都对付不了还好意思说大话!”卫远扬想踹他,够不着。
“胡老板,麻烦你一件事。”齐先生说。
“什么事。”
“把这家伙的嘴堵上。”他笑。
卫远扬开口要骂,却听林中传来密集脚步,然后是一声大喝。
“永蓝!不许胡来!”
谢宇循声看过去,立即认出领头者竟是那位抽水烟的老人。
“阿爷。”蓝姐皱眉。
“这是我们村的事,谁许你把外人扯进来!”老人气势十足一挥手,“今年的人祭已经选罢了,别再多事!”
此时只听一阵窸窣,十几村众点着火把,簇拥一个神婆颤巍巍地走来。她头戴一个猩红面具,将整个脑袋罩在里面,脑后挂满深褐色鬃毛,背驼得厉害,拄一根油光发亮的拐棍,脑袋抽风般地摇着,嘴里呜呜哝哝。
“四九祭,献人童,蝶为媒,显天兆,白则吉,黑则凶……”
“什么意思。”卫远扬嘟囔。
旁边的村民瞟他一眼,操着浓重方言:“人祭完了窟里会飞出一只白色的蝴蝶,预兆今年是吉年,不然飞出黑蝴蝶,就是凶年,有灾。”
说话之间,神婆提起瘦如枯柴的左手,牵上来一个孩子,却是昨天那个送铺盖的小姑娘。
“小金凤!”蓝姐一惊,“阿爷,金凤他爸才死,把她送去洞里你让姐怎么活!”
老人声音微颤:“金凤为村子牺牲那是咱们家的功德!更是祖宗的规矩!”
蓝姐眼里映着火把:“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的规矩有什么用!”
老人一跺脚:“祖宗的规矩自有道理!”
始终懵懵懂懂的小金凤终于哇地大哭,双方人群也躁动起来。
“祭名!”老人破开吵杂一声吼。
神婆听令,颤巍巍地蘸了朱砂走向巨石,便要将小金凤的名字写上去,蓝姐领着十几人立刻拦住!老人一声令下,后面的村民一而涌上,推搡声,叫喊声,间杂铁木交击,场面直接乱了!
这边的谢宇在上绑时就留了心眼,见看守加入乱斗,用力挣扎两下就甩脱了绳索,又上前把卫远扬松开。
“齐老板呢!”谢宇望向骚乱的人群。
“这小子不是趁机跑了吧!太没义气了!”卫远扬扔了绳子,忽然听一声稚嫩哭腔,几个老人正揪着小金凤向洞窟里推!他拨开人群冲上前,一把将女孩护在身后,一个老头扑过来,被他一记过肩摔飞了出去。
这一出手不要紧,卫远扬霎时成了众矢之的,眨眼间,几把柴刀纷纷向他劈来!
危急间只听一声枪鸣,柴刀嗖地飞起,在空中转了几圈,沉闷地深插入土!
山林霎时静下,众人看过去。
开枪的是蓝姐。
“是吉年。”她指。
人们顺着指尖的方向缓缓抬头,在无数火把照起的光亮里,石壁上一只白蝶抖了抖翅膀,轻巧地飞进了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