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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闲照录 (云卿)


  叶孤鸿道,“此事却说来话长。”指了凳令两人坐下,甄老爷又唤了郎中来,将那人略收拾了,放在春凳上。
  叶孤鸿道:“列子有云: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曾有能者取气合药,大如燕卵,曰文石。授宏成子,服之大明悟为天下通儒。成子后病吐出此石以授五鹿充宗,遂充宗又为硕学。天地阴阳奥妙,亦有非经人手而生药,充塞泥丸,成全顿悟,故曰天授。如哑者睹开天眼而复声,幼儿不学而做绮文等皆为此类。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于世人言,天授也并非一味好事…”
  他一瞥春凳上之人:“人生之初为混沌,后分清轻,渐现五官手足,再服饵水食,方始成人。今观令郎言行,多有邪异之处,恐未成人即蒙天授,大道以多歧亡羊,令郎大约是将这天授当做自己本性,年深日久,已入歧路了。”
  道家以气为基,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又变而之死,死而气散。昔为人而今为虫臂鼠肝,乃是造化循环之理。三生旧性之说,实为虚妄。故如谢燕堂与林道通转世投胎,实为夺舍,乃是趁婴儿温养,尚未成人之际将一点灵光含元神打入,此非大能不能为,非有机缘不能成。
  众人闻言大惊,夫妇尤其骇然。有与他们家熟悉的人道,此子名翥,少而敏,幼能学,只是生性轻浮些,是故十六七岁时父母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只盼能稳重些。别人家若亲事定下,未婚夫妻便再不得见,有父母开明的也会允许传些信笺针线之类,甄翥却不知如何想,竟日日去未婚妻家登门,一忽儿说要带去游春,一忽又要带去会友,倒把女儿家名声弄得有些不贞静,还未成婚两家就已有怨念,后来女方家一怒之下退了婚。
  此事因甄翥而起,以后数年父母想再为他寻一门婚事,却越发难为。夫妻俩既忧烦自己气血已衰,不知何时就要撒手西去;又发愁儿子年岁渐大却浮浪依旧,年少聪睿之名已荡然无存,平生竟无能待者。未至不惑之年,就已头发花白。如今再见爱儿冒犯仙人,又听竟然一早就迷失本性,惊悲之下,妇人一时竟闭目仰倒,人事不知。甄老爷急忙令人煮来姜汁灌下,又让婢女替她摩挲心口脖颈手腕,片刻后才缓缓苏醒,想起之前诸事,只觉悲从中来,不禁嚎啕大哭。
  众人看得可怜,那丈夫也是泪眼婆娑,向叶孤鸿跪下,泣道:“求仙人救我孩儿一命。”
  叶孤鸿命甄嘉扶他起来:“那天授与你孩儿已化为一体,若要祛除,他今世一切都要消了,如赤子落地,懵懂不知,一切须从头再来。”
  妇人勉强止了哭泣:“纵如此,也强于如今,只当又生一子,再教他十八年罢了。”
  叶孤鸿点头:“既如此,且遂你们愿。”便借了甄老爷一间偏房作法,将那天授取出。只见灰蒙蒙一道气从脑后中逸出,叶孤鸿祭出一节琉璃,随即将灰气吸得一干二净。
  甄翥又过两日方才苏醒,当真如叶孤鸿所说,言行举止已与婴儿无异。众人又是惊讶又是感慨,因见他们一家实在可怜,又各出了些钱襄助。
  此后十数年,夫妻俩专心养育甄翥,又教读书明理,十数年后中了秀才,继而又中举人,却不再进学,只在琼城内开馆授徒。也是有缘,当初与他家退婚人家的女儿因失了名声,一直不得嫁人。甄翥也知她是被自己从前荒唐拖累,便在中举后托人求亲,两人兜兜转转蹉跎近二十年,终究成了夫妻,虽然意难平,却也无奈,从此教书持家,恬淡延生。
  如此种种,却都与叶孤鸿等人无关。在取了天授后几人就返回太清宗。几日后,谢燕堂再次闭关,叶孤鸿一边教导甄嘉与杜玉琼,一边修炼,十数年间都无暇离山,待两人都修行至宿疾并销,神静气安境界,分别被浮玉殿与徽音殿收为弟子。
  甄嘉与杜玉琼去后,叶孤鸿顿时多了许多空闲,这天他在林中闲坐,不知不觉天已入夜,才将笛子放下,就听见林外响起娇稚笑声,细细步声近了又远。他抬头望去,不禁莞尔,起身走到洗雪堂山峰相接的石梁处,崖壁上落水如弦,一旁岩壁上一丛桃花花枝颤颤,扑落他一身花瓣。叶孤鸿摇摇头,向那花树柔声问道:“可要吃果子?”
  那花树顿时不动了,少顷,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女童从花间探出头,咬着手指怯生生说:“吃狮子糖。”
  叶孤鸿将她抱下来:“这时节哪有狮子糖,有炒银杏和梨圈吃不吃?”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等回了观澄堂,叶孤鸿将女童放在榻上,取了两碟干果子来给她,“莫要走动。”嘱咐了才转身,就看见谢燕堂姗姗进来,瞥了一眼女童:“原来是她化形。”
  叶孤鸿正要去找他,含笑道:“师兄来得恰好。”
  女童还坐在榻上啃枣子,见谢燕堂来也不怕,她在岩壁上长了那么多年,早见多了他这不苟言笑的模样。叶孤鸿拉着谢燕堂坐下,两人一左一右,中间有个粉妆玉琢的女童,看起来倒像一家。
  叶孤鸿慢慢抚着女童鸦羽似的头发沉吟。这石梁旁的桃花开了许多年,也不知是何时种子落于此处萌生,因地方不对,生得格外细弱伶仃。他见了不忍,便在树下布了法阵,此后数年渐渐繁茂,有云霞郁郁之貌。大约是多吸了些日月精华,灵识略生,便格外淘气起来,每逢花季,人自桥上而过,总被落了满身花瓣。只是草木有灵,终究不足,如今化形为人,生出九窍,才算踏上了正道。
  想了片刻,抬头恰与谢燕堂目光撞在一起,微微一笑:“叫蓁蓁如何?”
  烛火之下,他的笑容好似花缓缓开,谢燕堂不说话,眼神却是柔的。蓁蓁吃了半碟果子开始犯困,伏在叶孤鸿怀里睁不开眼睛,今天她第一次化形,一会就累了。
  叶孤鸿把蓁蓁抱起,化作一团淡红云雾托在手心,来到石梁上微微一推,云雾便飘起没入了桃花之间。两人静静站了会,皜月近人,地上如铺霜露,远处宕山山峰参差,影影绰绰半浮于夜雾中。谢燕堂伸了手来牵住师弟,沿路开了许多花,两人踩着一地水样月光,缓缓往洗雪堂去。
  谢燕堂性格冷肃,居处却很有人气,壁上挂画,瓶中供花,都是叶孤鸿一手布置的。堂前有一棵极高的榛树,枝叶繁茂难收难束,等到了结子时节,便可采来配茶。
  趁叶孤鸿抬头在叶间张望,谢燕堂捧了一只半尺高的罐子出来,一揭盖子便是股幽冽冷香。叶孤鸿伸手接过来,倒有几分惊奇:“师兄什么时候存下的榛仁?”一厢说一厢进屋淘登出炉子、砂瓶、茶盏等物,又去汲了一罐子澄洁泉水。
  谢燕堂静静在旁看他忙碌,忽然说:“我欲出游。”
  叶孤鸿正往砂瓶里倾水,闻言顿时诧异抬头:“师兄...”略停一停,蹙眉道:“为何突然如此?”
  谢燕堂并不答话,只静静看着他,伸了手握住师弟:“你可信我?”
  叶孤鸿懵懂,仍然点头。两人相看片刻,谢燕堂低声道:“近来心乱。”
  叶孤鸿顿时一惊。入道第一,便要拴住心猿,炼心得法自然神凝气聚。有道之士,眼不视色,耳不听声,鼻不嗅香,舌不味味,身离细滑,意不妄念,以避六贼。意妄思虑,便六贼妄生,入贪痴嗔,身妄作役,一旦心神相负,便是道基崩溃。如今谢燕堂居然说自己心神动乱,叶孤鸿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脊背冷汗津津而下,谢燕堂却仍气定神闲,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捏了捏师弟手背:“莫怕,这趟下山行走,便是看看有无顿悟的机缘。”他近来只觉修行未有寸进,也不知究竟是那里挂碍,去寻人卜卦一番也是晦暗不明,只说机缘在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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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孤鸿凝目思量片刻,低声道:“师兄独自去?”
  谢燕堂笑道:“自然要与你一起。”
  这话说得熨帖之极,叶孤鸿抬头与他相视,忍不住一笑,侧首去看炉下火光:“既如此,要备好行囊。”
  两人喝了一行茶,断断续续说了会话,不知不觉已近亥初。此时山峰上下人鸟声俱绝,万籁俱寂里,有乐声细细澄澄地传来。叶孤鸿侧耳听了一阵:“听着像是许琴亭师姐。”
  这琴声极妙,尤其幽夜中隐约传来,似有似无,极其雅致。叶孤鸿勾起兴趣,取了笛子来跟着曲调试了一段,合着琴音吹了起来。这调子谢燕堂以前从未听过,似是合着头顶风吹叶摇的韵律,明明就响在耳边,一忽儿却似渺入云际,只留穿林打叶中若断若续的一丝;一忽儿又渐渐明亮起来,仿佛云开月现,流光积清,万里山河一白,更无半点他色。又听片刻,渐渐已忘了曲调,只觉如卷地风来,忽地就烟消云散,显露出表里澄澈,冰雪肝胆来。
  一曲终了,琴音又铮铮两声,似是致意。此时四野无声,天上不知云气何时散去,露出莹莹无尘的一轮皓月,微风过处,令人神清气净。谢燕堂方才回神,恰逢叶孤鸿向这边往来,白练似的月华下,许是见谢燕堂神情,先是一凝,随即如草木初发,脸上笑容徐徐展开:“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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