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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闲照录 (云卿)


  少顷,又道:“但静坐并非一味枯坐,不识玄旨,徒劳念静。不动则气血凝滞,是枯、滞、死。须动静双修,若木发,如含珠,与物消长,才是天地自然之气机,生生不息之道。”说完看了眼天色,“雨水将至,你们先去,有不明白处再上山来。”
  甄嘉与杜玉琼恭谨受了教训,齐齐跪下称谢。叶孤鸿也不劳他们再淋雨下山,只将袍袖一挥,眨眼已将两人送下山去。再抬头,黑云急趋而来,眨眼已遍布一空。因暴雨将至,周遭云气越发浓厚,从亭中远望,远近数座山峰泌出深浓碧色,仿佛蘸着浓绿的画笔参差倒竖。空中电闪若裂,雷霆紧接而至,瞬息之间千万条白线坠下,溅起跳珠纷纷。
  叶孤鸿正看得专注,忽闻雨声中有人轻笑,“师弟好兴致。”
  他回头看向来路,风雨肆虐间,成霁真撑着竹伞缓缓行来。此时雨急如矢,他却不沾半丝水汽,云气绕身随行,每一步都有风,显得格外清令疏朗,宛若谪仙。叶孤鸿起身相迎,笑道:“成师兄如何来了。”
  成霁真走进亭中,收了伞倚在柱边,与叶孤鸿相对而坐:“你看这二人如何?”
  “根骨及性情都好,悟性也可,只看未来机缘。”叶孤鸿答道:“也不知将来会被哪位前辈收录门下。”
  “这却不必管了,左右不是莲花峰。”成霁真道:“师父数年前就言明,百年内不再收徒。”
  叶孤鸿忧道:“不知师父何时回还。”
  六年前,有陨物忽坠于观明端靖天西北瀚州,据目见者言,陨物色黄白,挟紫光炎炎而坠,坠地瞬间精光四烛,明彻毫芒。至地即没,唯剩光影起伏,经月不歇。此界门派大多惊动,凤楼与玉虚殿庄崇安前往查看,却一去不回,至今消息全无,幸好两人命灯皆炯炯,让人担忧稍减。
  成霁真面上也微露忧色,随即又笑:“拂云峰殷师秀师叔擅卜卦,曾说师父与庄师叔并无性命之忧,且转机已现,想来不久就会有消息传回宗门。”
  叶孤鸿之前并不曾听过这话,喜道:“果真如此?”
  成霁真含笑:“不敢哄骗师弟。”
  两人说笑间暴雨渐歇,白水落下,群山还碧,亭檐上零星滑下水滴,刚刚被雨水打得摇摇欲坠的花枝慢慢挺直。成霁真拾起一只奄奄一息的雀鸟,“倒是可怜。”
  叶孤鸿接过去,口含精气凑近一吹,卧于他掌心的小雀慢慢颤抖苏醒,豆粒似的眼睛睁开,灰褐的脑袋转来转去,四下顾盼,又过一会,便挣着跳起来,展展翅膀,歪着头看看人,忽地一振翅,瞬息已蹿入空中。
  

☆、第六回

  此后数年间,甄嘉与杜玉琼不时上山求教,仙家岁月,千年如一寒暑,转眼间,十年已一晃而过。这一日杜玉琼上山来请教,她道:“不求不迷不急,气脉畅顺,自入三昧定境,辄见自性灵光影。”
  叶孤鸿颔首,“此为欲登寂然忘身之兆,守静而不著空,行之有常,自得真见。只是莫要强求,须知役思强为者,自云不著,终非真觉。”
  杜玉琼细思,又道:“我见释家经藏有‘性光真空,性空真光’之说,便是如此?”
  两人说了一阵,甄嘉也上山来,杜玉琼见他面色与平时不同,又细看,笑问:“可是有什么喜事?”
  甄嘉道:“家人送信来,说我那重孙定了日子成婚。”
  叶孤鸿与杜玉琼都道:“恭喜。”
  见甄嘉欲言又止,叶孤鸿笑道:“虽太上忘情,仙门中却不禁情谊,若有思念,家去几日也可。岂不闻圣母元君元君曰:夫重长生者,始于一身,次及家乡,至于天下。为子尽孝,为臣尽忠,为上尽爱,为下尽顺,色味调和与道合真也。若止一身,独愿长生久住,无为逃避,上下不营,忠孝不存,兼济偏善,乖道自是,失德纵能,弃吾我之欢,忘色味之适,同枯木死灰,复何足贵!”
  杜玉琼也笑道:“不知能否叨扰一杯喜酒?”
  甄嘉忙应道:“自当如此。”
  叶孤鸿自回山后十年未曾出外,如今甄嘉与杜玉琼一说,倒有些静极思动,也准备一同走走,但未曾想到出发之日谢燕堂竟然也来了。
  甄嘉与杜玉琼面面相觑,又齐看向叶孤鸿,谢燕堂也瞥过来,叶孤鸿无奈,只好道:“师兄也与我们一同去。”
  润州与毓州相邻,同傍玉江,甄嘉当初自润州琼城到毓州宕山,一路顺风顺水也走了月余。如今与谢燕堂、叶孤鸿同行,不过半刻就已到琼城。此地前数朝曾有帝王兴起,后经历代修葺,风光绝佳,山水尤盛,时有文人夸饰“(琼)江山之秀,罗锦之丽,管弦歌舞之侈,伎巧百工之富,其人勇则让,其地膄以善熟”。
  但正是因为这膏腴之地,物产之区所累,前朝覆灭后,此地屡遭兵灾劫掠,至天下重定时,琼城已“绝人迹者实五六年,惟见草木充塞、麋鹿纵横,凡市廛闾巷、官居民址,不可复识”,直至二百余年后,琼城才略复往昔旧貌。
  甄嘉宅院在琼城西北,毗邻水心楼,因临水边,每到花期,常有小舟载花而过,有《竹枝词》说此景:“清江一曲抱村流,半陂春色载舟头”。如今正是兰惠茂发之季,只见长桥至大街,一路上杖挑藤束,皆是累累春光。
  莲花峰上也生兰惠,芊眠峭蒨,离离如积。叶孤鸿看得亲切,取了一束把玩,见贩者目光殷殷相望,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竟无半分尘世财物,正尴尬间,谢燕堂上前来丢下一块银子,也不管多少,牵了师弟就走。
  叶孤鸿呐呐,走了几步忙赶上前,“这兰惠生得和莲花峰差不多。”
  谢燕堂慢下脚步,趁着师弟手中看了:“若喜欢,回去采了熏茶。”他神色淡然,语调里却温和得很。叶孤鸿想起旧时一桩事,蓦然失笑:“师兄不怕又被师父打十杖?”
  那时他入太清宗不久,性子仍然跳脱,一日顽皮将自晦居前的兰惠祸害了大半,凤楼打了他三杖,又将谢燕堂以“管教不严”打了十杖。自那以后,叶孤鸿就彻底收敛了性子,再也没惹过事。这时旧事重提,谢燕堂只瞧着他,“师父若打我十杖,我便亲自打你三十掌。”
  他说得正正经经,仿佛真是师兄教训师弟,叶孤鸿却蓦地耳根起烧,目光移开,不敢再与他相对。
  按人间年月来算,甄嘉如今已过八十,邻里与他同龄的大多已逝,有一二尚在,也是齿落眼花,神昏思倦。迎门僮仆皆不信眼前人是自家老太爷,直到甄嘉儿子听了传信出门,登时扑到在父亲面前,甄嘉还来不及扶起,女儿也由儿子女婿扶着一路又笑又哭着迎出来。
  甄嘉既扶又搀,好容易哄歇了一双已年近花甲的儿女,已是满头大汗。一家人叙了离情,又听说老太爷请了两位仙师来,忙不迭地整治酒席打扫院子,精选玩器陈列,甄老爷战战兢兢讯问父亲,可要挑选几个美貌洁净的婢女娈童送去,被甄嘉一巴掌呼在脑门上。
  谢燕堂等人虽在后院,此间发生诸事却一清二楚,又听甄嘉拦下家人设宴拜见,杜玉琼轻舒了口气,见叶孤鸿与谢燕堂都望来,脸上微微一红:“山上待得久了,倒不耐这些人情往来了。”
  三人又稍坐了会,甄嘉进来,“此间食物不堪采用,有些果子倒还干净。”
  孤鸿笑道:“这个不妨。”修士炼精化气,要洁净脏腑,真气清纯,故禁绝食腥荤香辣之物。盖因荤腥之物,乃血肉有情之品,味主沉浊,食之必至后天之气粗,而难伏;香辣之物,性主轻浮,食之必至先天之气散而不聚。故真心修道者,要多远之。如今他与谢燕堂都已辟谷,杜玉琼与甄嘉还需饮食,也是七八日才进食一次,每次不过些素食淡饭而已。
  几人闲话少许,甄嘉与杜玉琼先后告辞离去,叶孤鸿走到窗边向外张望。琼城千年累积,山川中自有一股灵气,甄家世代居于此处,也沾染少许,这处宅院尤为清净,树木繁翳,一股活水绕着几块玲珑昆山石迤逦自院墙流出。
  旁人不在眼前,叶孤鸿略放松了些,谢燕堂见他终于展眉,心中辗转半响,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原本只自己来?”
  叶孤鸿想说还有甄嘉与杜玉琼同行,下一瞬已明白谢燕堂话中之意,见他眸光澄澄地望着自己,心中微动,移步过去,“师兄总要顾及些自己。”
  谢燕堂自筑基后历来是太清宗弟子中翘楚,连南陵这个宗主亲传弟子也多有不及,后来兵解转世,侥幸重踏道途,但一身修为俱已荒废。太清宗并不以修为终论高低,但他性情中自有一股高傲之气,自回宗门后便日夜苦修,一刻不肯懈怠,直至叶孤鸿归来才突然出关。这些事都是成霁真后来私下告诉叶孤鸿的,叶孤鸿心里明白,故十年间未曾下山一次。
  想至此,他眼中柔意更深,望着谢燕堂,轻声道:“师兄当初究竟为何会兵解?”
  谢燕堂始终不肯答,只炯炯望着师弟,令他一句“可是与我魂飞魄散有关”在舌尖辗转许久,还是咽下了,只能轻叹一声:“这次回去,师兄就闭关吧。”又道:“甄嘉、玉琼天资与性情都不错,我需好好教导,以后数年...大概都无暇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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