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擦了擦眼睛,“说的可不是,她身上虽然有些功夫傍身,可俗话都说双拳难敌四掌,何况她身上又有伤,天恩祖德,要是菩萨保佑,能逃出生天那便是天大的好了。”
“唉!这就要看她造化了,她也不算咱们府里的姑爷,这个时候谁又能出手去救她……”
安嬷嬷摇摇头,说起这个,她又有话说了:“如今年时不同了,要是以前,两个人就算没有正式拜过花烛、处过洞房,可只要是过了礼,那便算是正式夫妻。要是搁在咱们年轻那会儿,玉甄便已经算是人家的人了。容少爷为人好处多磨,她也不是坏人,可最后,谁又知道是这个景况。”
“嬷嬷你也别太操心了,这姻缘之事,讲究的是个缘分,要是缘分不够,就算是正式拜堂成了亲,以后日久变心的也是有的,依我说,这事你老就顺其自然,更何况,这事还没有定呢,谁知道以后又会是什么。”
“罢了,我也操心不动了,该怎么着便怎么着吧,我只是心疼她们两个,但愿她们以后两处都好。玉甄要是想嫁人,只要合了她的心愿,以后两人相好便成。容少爷那里,我只期望她能过了这一劫,等以后回了故乡去,见着一个好人,娶个合意的小娘子,夫妻也是恩恩爱爱,太太平平度过这一生,那便也好。”
……
秦玉甄静静地听着这些,有些话,她只感到似曾听见过。
“……我一生孤苦无依,之说以放不下这份感情,是因为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能给自己留下一点念想。苍天在上,要是,要是这样一定要遭报应的话,我也情愿受那万千的苦。”
“这茫茫沧海,我也不知何处是岸。不过,你放心,你我这辈子既然无缘,到时候,我会给你留个完名全节,待你以后有了知心知意的人,到时候夙缘已成,你们夫唱妇随,儿女双全……”
原来这一切她早就算进去了。
给你留点念想?你想留什么样的念想?
秦玉甄无力地闭上眼睛。
你甘愿受这千万的苦,可我呢?我又该怎么办?
第 54 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 卉儿站在树下晾几块巾子, 一转眼就看到了前院一个丫鬟进来了东院。
她探出身问道:“有什么事么?”
那小丫鬟走过去:“卉儿姐姐, 小姐呢?”
卉儿把巾子晾上, “小姐才醒来呢,什么事这么忙?一大早的就来。”
小丫鬟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卉儿姐姐, 今天那姚婆子来了,老爷让小姐去前院一趟。”
这个姚婆子就是帮小姐牵线的媒婆。
这媒婆上门, 还能为什么事。
卉儿想了想,说:“你等着, 我先进去告诉小姐一声。”她一说完, 便转身进屋去了。
卉儿进去后,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 新换了衣裳裙子的秦玉甄才迈着步子慢慢出了门来。
这秋末冬初的小阳天气,秦府几个园子里残荷萧肃, 虽然天气有些冷,但只要不下雨, 倒也没那么难捱。
从东院出来,过了几道曲折游廊便到了中庭, 等再穿过一个不大的小园子, 便走到了前院。
“小姐。”
“小姐来了。”
进了垂花门,几个前院的丫鬟便纷纷迎了上来,“小姐,老爷正在外书房呢。”
“那几个做媒的婆子也在。”
秦玉甄面无表情上了门前石阶, 才一进书房门,那眼尖的姚婆子就一脸笑意的站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到,秦小姐可不就来了。”
秦玉甄进来后,一双眼睛看了看几个来人,便走去了秦仲崑面前。
“爹。”
她今天神色莹静,说话也轻轻柔柔。
秦仲崑看了看她,微微点了下头,说:“甄儿你先坐吧。”
秦玉甄今天脸上淡淡擦了些脂粉,柳眉凤眼,看上去虽依然端丽动人,但眼底却还是掩不住有些憔悴,她玉簪朱履,安安静静坐了下来。
那媒婆见秦家大小姐没有了上回那种待人盛气凌人的气焰,心里高兴的不行,看来这事十成八九能成了,这大户人家的姑娘,到底还是有些体统的。
她脸露喜色,立马就说道:“秦老爷,既然小姐也来了,你看,这事,咱们是不是……”
秦仲崑伸手捋了捋胡须,好一会才开口:“甄儿,你看,你和那张公子也见过几面了,虽说日子浅了些,但我见他为人谨谨慎慎,倒不是那种轻浮诈狂之徒。而且你们年庚相配、八字也无相尅,我这几天正想着是否挑个日子把这亲事定下来。”
“是啊是啊。”那媒婆迫不及待说道:“那张公子人才好,又有功名傍身,虽说家境一般,但人家好歹也算书香门第不是,秦小姐你天姿国色,要是和张公子结成了秦晋之好,那便真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千秋佳偶。”
秦玉甄今年满十九在二十上了,要是房在平常人家家里,十五六岁都已经出阁了,要是等到十七八岁上亲事还不见分晓的话,那家里人大概早急的不得了了。这年头,年纪大的老姑娘不好嫁,只要不是瘸脚瞎眼的,怎么着也不会拖到那么晚才叫人说媒提亲。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秦家家大业大富甲一方,可秦家小姐就算要招一个入赘的夫婿,这时候也都早该定了。
秦仲崑看着低头不语的女儿,只好放缓声音说道:“不过,这毕竟也是终身大事,宜缓不宜急……”
那媒婆子听着很是着急,别的不怕,就怕夜长梦多,这事越早定下来越好。
“秦老爷,大小姐毕竟年轻,经的事少,更何况姑娘家的脸皮薄,就算有了心意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咱们老一辈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该听听的,秦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说的也在理,不过婚姻之事总要两家情愿,秦仲崑想了想,还是问:“甄儿,你认为如何?你看看,是否愿意和……”
“父亲,我不愿意。”秦玉甄抬起头,说完这句话,她的眼底涌出了许多哀伤,一张脸一瞬间就失了之前的光彩明润,“父亲,女儿不愿意。”
她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面色泛白不说,整个人看上去都柔弱了不少。
秦仲崑面色微沉,他压住心思缓缓说道:“要不然,咱们再等等也是行的,若是你实在不愿意……。”
“父亲。”秦玉甄摇摇头,意思不言明了。
那媒婆专会看风色,看这样子,秦小姐是对那张公子看不上眼了,她一时有些沮丧,本来眼看着这谢媒钱就要到手了,没想到事情又变了卦。
“来人,送客。”秦仲崑沉声道:“麻烦两位跑这一趟了。”
那媒婆子忙说道:“秦老爷客气,要是不嫌我这婆子多句嘴,我就再说一句,这贇州城里有的是才子俊杰……”
秦仲崑脸色阴沉,“来人,叫何管家去取十两银子来。”
那媒婆一听有十两银子的赏钱,话说到半截便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秦老爷真是太客气了,我,我这里谢过老爷了。”
那媒婆笑的一张脸都开了花,“秦小姐放心,以后我定会为你再寻一个如意郎君。”
一个丫鬟皱着眉头上来道:“走吧,咱们先出去。”
如意郎君?
这天底下还能有谁能如她的意?
秦玉甄心里有些酸涩。
几个人出去了以后,秦仲崑终于压制不住心头的怒气,“甄儿,你给我说清楚,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小畜生!”
“爹,我……”
“你不说我也知道。”秦仲崑满眼怒火:“甄儿,我问你,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你到现在还这样想着她,这天底下的好儿郎多的是,你为什么偏偏就不愿放下她!”秦仲崑越说越气愤,“你先前那样哀求我,让我同意你们的婚事,可是到头来,你又得到了什么?我们秦家现在都被她搅得不得安宁,甄儿,我问你,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现在,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还恋着她?”
“爹。”秦玉甄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一双眼里溢出了泪水。
“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玉甄哽咽着说完,便已泪流满面。
她这是招认了。
秦仲崑叹了一口气,久久才说出了一句:“真是冤孽。”
秦玉甄无声地哭泣着,她这些天感觉自己在深渊里挣扎,心里一时想着念着那人的好,想着那人温柔的眉眼,想着那天她背着她从山上下来的情景,想着两人以后相处的那些时光,可想的久了,她一时又恨的要命,恨不得见了她要扑上去咬死了她才算,可一想到那人入狱后的那副模样,想到她脚上那双沉重的铁链,她又心痛的无法喘息过来,自己一生一世所有的爱恋都给了她,而她的心却被她伤的支离破碎,碎的她自己再也攒不回来了。
她的泪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只要一想起最后那次见面那人绝望的眼神,那种陌生而又绝望的眼神就会像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口,她满腔的悲痛最后只能化作眼中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