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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姓张的坐在花厅里,当秦玉甄走了进来时,他便赶紧站了起来打招呼道:“秦,秦小姐。”
秦玉甄进来后径直走去窗边坐下,“张公子,请坐吧。”
那人有些拘束地笑了笑,“自从那天分别后,我就一直担心秦小姐的身体,不知道秦小姐……”
“我很好。”秦玉甄打断了他的话,“张公子不必挂念。”
“是是,秦小姐若是身体无恙,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我见秦小姐的气色好像不太好,要不然,等回头我去寺里给你求个安康。”
“劳公子费心,这事就不必了。”
“呃。”姓张的说了这么多,想想好像不太甘心,“要不然,等哪天我陪你亲自去一趟寺庙也行。”
“听说城西大铭寺很不错,咱们就当散散心也好,那寺就建在山腰上,风景很是优美……”
“……上了山,只见那山门外云封山顶,一路上去,白石堎嶒,凿字做碑,寺里钟声杳霭,进门正殿上就是三尊大佛,连两边的十八罗汉都是塑金之身,阿弥陀佛,那藏宝阁,讲经堂,崇阁巍峨,高屋建瓴,确是块仙家境地……”
这些话好像突然间从遥远的地方传了回来。
秦玉甄渐渐地陷进那无边的回忆里,那还是她们的初次见面。那天下午,那人就坐在她对面,说话的声音清亮动人,问她的话,她都能侃侃而谈。而这些话,她到现在一字一句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就连她当时说话时神采飞扬的眉眼,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53念想
“小姐?小姐……”
卉儿在旁叫了几声。
秦玉甄从一种迷惘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小姐?张公子刚刚问你哪天能不能去?”
“……秦小姐, 你觉得?”张姓公子正襟危坐, 语气温和地问着。
秦玉甄盯着眼前的人看了看, 这个人, 并不是那人模样。
是了,比起他人,那人相貌确实秀气多了, 面庞白皙俊俏,五官细致, 清清秀秀的长相,坚柔并存, 眉眼间却温和, 看上去, 总是一副斯斯文文谦谦君子的样子。
就是这个伤透了她心的人, 如今却不知在何处。
秦玉甄瞥开目光,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人低首见过礼, 抬眼看见她时,眉梢一扬, 眼底渐渐蕴出了愉悦。窗外正值天色极好,阳光明媚。那人微微一笑之后, 一边脸颊上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那人眼中透出了洞察睿透的灵气让她一度以为她是一个正人君子, 可不过一时半刻后,她那肆无忌惮打量她的目光已让她全然不像个良家子弟。
嗬,明明是一副登徒子模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那般坦荡光明的。
秦玉甄的心口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一颗心像是在水里漂浮挣扎,上上下下,挣扎的久了,就连心跳也没来由地凌乱起来。
她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卉儿站在那里不敢说话,内心不安的张姓公子忐忑道:“秦,秦小姐,要是你实在没有时间,那在下也可以代劳的……”
秦玉甄转过头,这人恭恭谨谨,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可不过多看了几眼,她就没来由厌烦起来,“既然公子有心要去,那就劳烦了。卉儿,送客。”
啊?……
人家才坐下,一杯茶都没喝完呢,这就下逐客令了?卉儿看了看满脸尴尬的张公子,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秦玉甄,便只好上前道:“张公子,请吧。”
“……”
“那,秦小姐,那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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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整个贇州城里都已闹翻了天,府衙里的三班衙役全数出动在各处严行搜查逃跑的要犯。不到一天时间,竟然连跑掉了两个犯人,就算上头不怪罪下来,他们这些府衙的人又有哪个脸上有光。前一段时间河道里无缘无故出了一桩人命案子,案件还没查明白呢,现在又连续出了这种事,他们要是找不到人,只怕以后的使也别想得意了。
现在不单衙门那些人急的焦头烂额,就是王恩这两天也已经吃不下饭了,他自得到消息就开始坐立难安,老天弄人,怎么就让那个人跑掉了,他一时怨天一时怨地,一时又恨地咬牙切齿,要不是那个周呈从中横插一杠,事情怎么也不会到今日这个下场。
“嘭……”的一声,王恩一把握着拳头重重砸在墙上,“人都去了没有?怎么师爷还没来?”王恩忍不住大吼道:“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少,少爷,来了来了!”
大门外,那个师爷一手捂着帽子一手提着衣襟从院外跑了进来。
“少爷,你急着找我?”
“找你?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当时要不是你拦着,那人早就死去阴曹地府了,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可好,人都跑了,你倒是去给我报报看!”
那师爷干巴巴笑了笑,“这,这事也不能全算我头上不是,当时,当时要不是老爷下了通牒,要是能有别的法子,我,我……”
“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王恩纯属有气没地出,他现在不光担心那人逃出城外去,更担心那个人会对他报复,如今他在明,那人在暗,神不知鬼不觉的,万一哪天自己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没的。
“你说,这人会逃到哪里去?这贇州城这么大,要是真藏个人也不是难事。”
师爷皱着眉头想了想,“难说,这人不比别的人,她要是有心藏起来,咱们一时也难找得到。不过,现在咱们已经把周边四个城门都严严实实封锁好了,别说一个大活人,就算她有本事上天入地,也别想从这里跑的出去。”
王恩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他之前对那人狠下毒手,自己现在就算再不想,也已经交恶到你死我亡的地步了。王恩吁了一口长气,要是那人不死,只怕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过的如芒在背了。
——
秦府东园里,入秋后换的那些菊花早已开的过了头,纷纷杂杂的开得满园都是,秋风过处,香气浓冽馥。
秋纭今天好容易得了闲,她陪着秦玉甄出了院门,来到园里闲走散心。两个人顺着园中一条长长的白石路往里走。
这些天丫鬟们都知道秦大小姐的心情很不佳,不但服侍时谨谨慎慎,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怎么这花也谢了?”秦玉甄指着一盆凋谢的月季道:“往年间还开到九月呢。”
她看了看四周,说道:“就剩了这些个。”
秋纭道:“今年天气冷的早,所以花儿也就谢的早了些。”
现在别的花自然是看不成的了,不要说花朵了,就连叶子也看不着什么齐整的了。
秋纭说完,觉得自己好像说的不好,于是又补充说了一句:“不过也无妨,再过不久,咱们就能等到冬天的梅花看了。”
秦玉甄眼睛淡淡扫过那些将落的菊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两个人慢慢走了一段路,还没下山石旁那几级台阶时,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一个老婆子的声音:“你老腿脚不便,有什么事,叫那些小厮丫头们去就是了。”
秋纭探着头往下面看,原来是安嬷嬷和一个打扫院落的老婆子坐在石头上说话。
“我还走的动路,不过出去买点好香去庙里替人消灾解难求平安,能去麻烦谁?现在就是不知道容少爷怎么样了,那些人正满城找她……”
秋纭刚要出声,一见秦玉甄安安静静的眼神,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刚刚安嬷嬷说官府的人在搜查容少爷?
“嬷嬷,不是我说,这个容少爷不是早被咱们秦府拿去官府了吗?咱们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还是别管了吧,你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府里的人,不管是家里外头的,谁还敢再提什么容少爷。更何况,那新姑爷天天往府里来,你老是好心我知道,可咱们做下人的,不管是谁做了姑爷,咱们不都一样看待?小姐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哪天生气了,咱们也担不起啊。”
安嬷嬷叹了一口气,“我这把年纪了,也管不了这些了,什么新不新姑爷的,都随玉甄她自己心意去,我虽然是她的老嬷嬷,可有些话,也未必好出口,只要她在心里看准了谁,那便是谁吧。”
“说的可不是,小姐自个喜欢就成,咱们这些外人,又哪里懂她心思。”
安嬷嬷有些伤感:“我也不为别的,那个容少爷来咱们秦府齐头也就一年多。承她出力,救过玉甄一回,我记挂着她这份情义,体谅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客乡难,大家相处一场,不说什么别的,至少她能落个平安就好。”
“唉。”那老婆子说道:“话又说回来,将心比心,那容少爷人是再好不过的,可万事不由人计较,谁能想到会落到这个下场。现在那么多官兵日夜搜索,包不严哪天就会落到官兵手里,到那时,便不是小可,只怕性命存亡也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