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示秋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想起来问:“对了,你昨天去二皇子那边,最后怎么样了?”
越浮郁手上微顿:“……只是揍了他一顿而已。”
至于灌越诚喝药这件事,越浮郁略作犹豫后还是没有说……宴示秋不会想要听到旁人再提起那下作的药的。
说罢,越浮郁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他下意识喂到了宴示秋嘴边。
宴示秋也下意识张了嘴,但刚张开一点,那种异样感又冒了出来,于是他顿了顿,然后换成了抬手接过荔枝,再慢慢的喂给自己吃了。
越浮郁蜷了蜷指尖,只当没发现宴示秋刚刚那明明张了嘴、却又硬生生换成用手接的异样举动。他收回了手,在宴示秋吃完手里那颗荔枝后,又递了一颗过去。
宴示秋和刚才一样,抬手接了。
其实直接喂宴示秋吃东西这种事,越浮郁以前没少做,喂水果更是家常便饭。宴示秋以前也适应良好,他时不时犯懒,手上拿著书的时候更懒得自己动手拿吃的,这时候越浮郁直接喂到嘴边,宴示秋自然就直接张嘴吃了,吃完了还要夸夸越浮郁这个好学生懂事。
可这么一件以前很寻常的事,如今再接受起来,却很难若无其事了。
宴示秋垂下眼,心下有些忍不住叹气……到底不可能全然当做无事发生啊。
……
又过了一日,京中加急回函的文书总算到了。在建阳府停留多日的一行人也再次动身收拾,准备回京。
回京的人员队伍比来时“壮大”了许多。
这些天一直在牢里的冉新自然要押送回京,同时还有另外几个涉事的要紧官员,冉新的管家既是从犯也是要紧证人,也要一同回京,此外还有其他几个愿意共同赴京的重要证人。霍珺如今仍然是冉新的夫人,京中回来的文书上特意提了暂且不要对霍珺有什么举动,霍珺继续待在建阳府等冉新的判处也行,一块儿回京也行,左右霍家人都在京中。最后霍珺安置好了如今冉府中的人,然后选择了和越浮郁他们一块儿回京。
至于越浮郁和宴示秋此番来建阳府最初的目的之人,即叶清颖,也就顺势安排在了人群当中,一块儿带回京城。
他们离开建阳府这天,宴示秋坐在马车里,见识到了过去也曾在戏剧中看过的震撼一幕——建阳府中的不少老百姓来到了长街两边,在打头的几辆马车和马匹经过时,百姓们纷纷下跪高喊“为民做了主”。之后经过的便是囚车,与坐在囚车里狼狈不堪的冉新等人,迎接他们的则是满满的烂菜叶子和石头。
荣遂言见能穿过囚车栅栏间隙的石头都不大,反正砸不死人,也就没管,由着老百姓们发泄了。直到出了城后,荣遂言才吩咐人把囚车外面搭着的烂菜叶子捡一捡,毕竟回京之路还有些遥远,囚车也不好太埋汰。
……
靠前的一辆马车之中。
宴示秋靠在厢壁上,枕着一个软垫,手上正拿着一册书翻看。
越浮郁坐在侧边,他手上拿了个九连环,目光放空,过好一会儿才能想起来动一下九连环。
……老师不想理我了。
越浮郁拨动一下九连环。
……老师不吃我喂的东西了。
又拨动一下九连环。
……老师连手都不让我握了。
……老师明明说过不喜欢在车上看书的,怕头晕。
越浮郁抬起眼,静静的看向宴示秋。
宴示秋正好翻过了一页书,没有注意到他。
又垂下了眼,越浮郁将九连环叮铃哐当解开,然后突然开始咳嗽。
他起初咳得压抑,像是怕打扰到了同车的人一般。
直到宴示秋听着动静不对,抬起眼看向他:“怎么了?”
越浮郁骤然就开始猛咳,手上已经解开的九连环散落到地上,他探长了手想要去捡,指尖有些发颤。
看着这一幕,宴示秋蹙起了眉,他丢开书靠近越浮郁,一手下意识落到了越浮郁背上轻拍:“怎么突然又开始咳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叫秦太医过来看看……”
自打几年前越浮郁的病好了之后,他就没再这么厉害的咳嗽过。
“没、咳……没事……”越浮郁一边咳一边说话,期间他胡乱抬起手抓住了宴示秋的手腕。
“没事,老师……”
说是这样说,但越浮郁还是咳个不停。宴示秋一手被他抓住了,只好回过身去单手给倒了杯茶,然后递到越浮郁唇边。
越浮郁就着这个姿势喝了几口茶水,然后咳嗽才慢慢平复下来。
宴示秋还是蹙着眉:“还是叫秦太医来看看吧。”
说罢,宴示秋已经顺手撩开车窗的帘子叫人了。
越浮郁乖顺的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乖巧可怜又无助.jpg
第32章
“太子殿下这……”
秦太医赶过来给越浮郁探了脉, 然后皱了皱眉,又仔细探了一次,确认确实是没什么毛病, 越浮郁这脉象再健康不过, 怎么都不像是刚刚剧烈犯过咳疾的样子。
但面前的马车里一位太子殿下本人、另一位是太子太傅, 他们俩也都没必要说瞎话把他这个太医叫过来啊……秦太医小心看了下宴示秋, 看得宴示秋不禁心惊:“秦太医?”
秦太医又小心看向越浮郁,发现越浮郁神情间有些病恹恹的……于是对自己医术十分有把握的人精秦太医明白过来,他小心收了探脉的手, 然后回禀道:“殿下的身体并无大碍, 方才犯了咳疾,该是受了点风寒的表征, 不过并不严重, 晚些时候臣给殿下熬一帖药服下,殿下小心着莫要再着凉便好……也莫要郁结于心,多忧多虑不益于康复。”
秦太医刚才的反应可不像是“并无大碍”的, 这会儿又听到“郁结于心”几个字, 宴示秋眉间蹙得更厉害了。
偏偏越浮郁这时候还偏过头对他笑:“就说了没事,老师关心则乱了。”
秦太医退出了马车,留下宴示秋和越浮郁两人继续独处。
“见昭……”宴示秋轻叹了一声。
越浮郁仍然抓着宴示秋的手没放, 闻声他还是一脸乖顺的看着宴示秋:“怎么了,老师?”
越浮郁的目光炯炯发亮,宴示秋不得不垂下了眼:“……没事。”
“哦。”越浮郁也不追问,他握了握宴示秋的手, 又笑了一下, “老师不要担心, 我当真没事。老师的书看到哪里了?我接着给老师念书好不好?”
“……好。”
宴示秋点了点头, 捡起刚才随手丢开的书,翻开后递给越浮郁。
马车仍然在平稳的往前走着,宴示秋阖上眼靠在厢壁上,听着越浮郁用轻缓的语调给他念书。
宴示秋想,还是得和越浮郁谈一谈。虽然很尴尬,但越浮郁心思敏感,一直避而不谈并不能让越浮郁放下,反倒进退都不是……
谈一谈吧,不然自己心里也总忍不住去想,说开了或许对彼此都好。宴示秋抿了抿唇,又想着……或许这次回京后,他也该从东宫搬出去了。
他这个太子太傅已经在东宫住了许久了。
……太久了。
这天行进的队伍在一处城池停下,所有人都入住城内的皇家驿馆。
秦太医如他所说,给越浮郁熬了一帖药送上来,越浮郁就坐在宴示秋房间里慢吞吞的喝药,慢得宴示秋都看不下去。
“不苦吗?”宴示秋忍不住问。
越浮郁愣了下,然后他垂了下眼:“……老师又要催我动作快一点,然后赶紧回自己房间去吗?”
宴示秋一顿。
越浮郁继续慢吞吞的喝药。
最后他朝宴示秋示意了下空药碗,还笑了一下:“喝完了……我回房去了,老师早点歇息……明天我还给老师念书,可以吗?”
看着这样的越浮郁,宴示秋忍不住又轻叹了一声气,然后他看向前来收碗的姚喜以及一边站着的砚墨:“你们先出去吧。”
这些天下来,姚喜和砚墨也算是看出来了,太子殿下和宴太傅之间必然是闹了不小的矛盾。砚墨整日跟着宴示秋,知道的并不多,反倒是姚喜伺候在越浮郁身边,隐约猜到点什么,但……那猜测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姚喜也不敢表露出半分,连私下里和砚墨说小话时都不敢提起一丁点意思。
这会儿听到宴示秋这样吩咐,姚喜和砚墨赶忙就退出去了,出去前还很贴心的将房门从外给关好了。
“老师?”越浮郁静静的看着宴示秋。
宴示秋垂下眼,思索片刻后他还是抬起了头,认真看向越浮郁,尽量的克制自己想要逃避的目光。
“见昭,我们聊聊。”宴示秋清了下嗓子,声音放得有些轻。
越浮郁的手微微攥了下:“……好。”
宴示秋就想要一鼓作气说出来,但他刚说出了一句“之前在建阳府的事”,其余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越浮郁打断了。
越浮郁突兀的问他:“老师是不是打算离开我了?”
宴示秋喉间一堵,原本要说什么也一下子就给忘了似的:“……见昭?”
“我知道错了,”越浮郁看着宴示秋的眼睛,不躲不闪道,“我不该冒犯老师,不该觊觎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会改……老师要是生气,骂我打我都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