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示秋的脑子一时间更加混乱,他感觉自己的理解能力可能有点问题,或者是越浮郁的语言逻辑是坏的。
“……你说什么?”宴示秋不禁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越浮郁的表情却很平静,仿佛他刚刚只说了很普通的话,仿佛宴示秋这会儿也是认真在反问他一样,越浮郁很认真的又要重复一遍:“我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老师抱有觊觎之心,虽然之前在建阳府驿馆里发生的事是意外,我并不想让老师受那样的苦,但我也无法否认我那时确有私心,我……”
“越浮郁!”宴示秋头更疼了。
越浮郁眨了眨眼,突然歪了下头:“老师……很意外吗?老师突然说要和我谈谈,我还以为是老师你接受这个事实了……”
宴示秋蹙着眉头。
他之前不跟越浮郁谈那次意外,只是单纯觉得尴尬、觉得没必要谈,但他从没想过,越浮郁会对他说“觊觎”。
看来今晚要谈的话题又多了一个要命的重点。
“见昭……”宴示秋理了理自己的思绪,然后看向越浮郁,“首先是之前建阳府驿馆发生的那件事,它只是一件意外,不值得我们一直惦记着,你明白吗?”
越浮郁很是顺从的一笑:“好。”
就差把“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听,我自己的意思不重要”写在脸上了。
宴示秋又揉了揉太阳穴,按自己的思绪接着说下去:“你也不用因为那天的事,就一直对我忐忑不安……你没必要觉得不安心虚,我没怪过你,也不……”
“老师真的没有怪过我?”越浮郁眼睛一亮,当下高兴得很真切。
宴示秋顿了顿,然后点了下头,继续道:“……也不应当怪你。以我那天的状况,你确实是为了帮我……我总不能因着那种药当真丢了命,那实在太滑稽。虽然当时我神志不清,你那会儿是清醒的,但具体状况具体分析,那次意外不能怪到你这个清醒的人身上,那实在太不讲道理,事实上我之前也觉得挺对不住你的,你太在意我这个老师了,当时许是只想着要怎么帮我,根本没有认真为你自己想过……”
越浮郁蓦地站起身,走到宴示秋面前蹲了下来,他握住了宴示秋放在膝上的手:“不是的,老师……你该怪我的。”
宴示秋垂下眼看着越浮郁,抿了下唇后他才接着道:“刚刚说想和你聊聊,我原本想聊的也就差不多是目前这些了。我本是想跟你说,发生过的事就发生过了,我不想因此和你有嫌隙,我们就当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你不要再一直惦记在心上,我们就继续像寻常师生那样相处便好。”
越浮郁抬眼看着宴示秋:“那现在呢,老师还想跟我说什么?”
“我还想说……该是我对不住你。”宴示秋抽出一只手,落到越浮郁头顶轻轻揉了揉。
越浮郁一怔:“老师?”
“见昭,你把对老师、对兄长的依恋,误会成对心上人的爱慕了。”宴示秋温声循循道,“是我不好,我早就知道你对我的依赖,可我没太上心纠正你,以至于发展到如今的境地……”
越浮郁明白了。
“老师……素商,你是觉得,我并不懂什么叫爱慕,我是把对师长的依赖,解释成了慕少艾,是吗?”
宴示秋眉眼间带着忧愁。
越浮郁站起身,从仰视宴示秋变成了俯视,他抬手摸了摸宴示秋的脸,随即莞尔:“素商,我不是傻子,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想什么。”
宴示秋微微偏过头,躲开越浮郁的手。
他有点后悔了,可能不该今天和越浮郁聊的。
“我是依赖你,我离不开你,可这与我爱慕你并不矛盾的……”越浮郁的手划过宴示秋的头发,“我原本……确实未曾往这方面想过,我只想着,反正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老师答应过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直到那天夜里,看着宴示秋肩头的红痣,越浮郁发现自己心间的惊颤。
“我若是只把你当老师,当兄长,”越浮郁说着,莫名有些咬牙切齿起来,“我若是当真只把你当老师……那天若是当真只有为你解药的念头……那当时你药效过去后,我就该马上和你分开,而不是、而不是……舍不得退出去……更不会在之后为你洗身时,又起了反应,要不是怕弄醒了你、害你气恼,我当时……”
“够了,见昭。”宴示秋闭了闭眼。
顿了一下后,宴示秋又改了口:“越浮郁,不要再说了。”
越浮郁却不管不顾的俯下身抱住了他:“不要离开我。”
“我本不想对你说这些,我本也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老师,你不理我了……你虽然嘴上不提,可那之后你的反应,对我的每一次躲避,都在提那次的事……”
“老师,你还关心我,对吗?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老师不喜欢的我都会改,只要老师不反悔,你曾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但是老师,你不能否认我对你当真是爱慕,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可以说我不配喜欢你、我不能喜欢你,可你……不要否认我的心意,好不好?”
“求求你了,素商……”
宴示秋有些茫然的被越浮郁抱着。
许久之后,宴示秋轻声开口:“叫老师。”
越浮郁很乖顺的点了点头:“老师。”
“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好,没发生过。”
“以后我也只是你的老师。”
“好,老师。”
“放开我。”
闻言,越浮郁松开了手,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宴示秋。
又沉寂了许久,越浮郁突然软下了语调道:“老师,对不起,我混账了,我刚刚不该对老师说那些话的。”
宴示秋垂着眼:“出去吧。”
越浮郁“嗯”了一声,又说:“老师,明日一早,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对吗?”
宴示秋心想,不可能了,他多半是没办法若无其事的。
脑子里太乱,宴示秋觉得自己今晚该是睡不着了。
思来想去,宴示秋回想起今日还在马车上时曾冒出来过的念头……回京之后,确实该从东宫搬走了。
第33章
从宴示秋房中出来后, 越浮郁并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屋子。他吹着夜风,在驿馆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心跳声如擂鼓,越浮郁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老师一直提醒他, 做事不要冲动。可刚刚对老师说的那些话, 满腔都是冲动。
越浮郁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只是怕宴示秋会被吓到……宴示秋确实是被吓到了, 那么明显,越浮郁本想要说点什么话让他放轻松一些的,但他好像越说越糟糕, 弄得宴示秋更加头疼了。
可是……总得说的。
越浮郁站定在一处凉亭下, 看着面前的池塘和塘中败落的荷花。
他转念又想……没关系的,不要紧。他的演技足够好, 老师又足够纵容他, 只要明日再见面时,他当真能装得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宴示秋就不会跟他起隔阂的, 至多也就是如这几日一样不理他。
……越浮郁在凉亭下站了许久, 直到跟在他后边的姚喜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喊他:“殿下,是不是该回房歇着了?今日秦太医送药来时还叮嘱过,说您不能见风, 您若是又病了,宴太傅该要担心了。”
没什么征兆的,越浮郁陡然间便后悔了。
今晚那些话他不该说的,说得太着急了, 必然是吓着宴示秋了, 宴示秋现在肯定被他搅和得无法安睡, 说不准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躲他, 还要怕躲得太明显让他伤心。
什么爱慕什么喜欢,他都不该说的,只要认错就好。明明老师已经想要和他谈谈了,他就该安安静静的听老师说话,顺着老师的意思回答,那样今晚会是很和谐的一场交谈,明日他们当真就能回到之前那样亲昵。
“我做错了。”越浮郁喃喃道。
过了会儿,他又自言自语:“可我已经做了。”
已经做了,不能后悔了,接下来……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老师心软,让老师舍不得躲他。
越浮郁的目光又落到了面前的池塘水面上。
月亮的影子也落在水中,给人一种伸手便能将无上月光拥入怀里的错觉。
“姚喜,去拿酒来。”越浮郁突然道。
听到吩咐的姚喜一愣:“殿下……”
越浮郁又说:“多拿一些。”
……
宴示秋这会儿确实还没睡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想法都有,他甚至想找个时光机器回到几年前刚穿书的时候……可回到那时候又能怎么样,难道丢下越浮郁不管吗?
“我确实不适合当老师。”宴示秋有点头疼的自言自语。
越浮郁怎么会喜欢他呢?
越浮郁当真没有弄错依恋和爱慕的区别吗?
不管是以前在现代,还是穿到这个世界来之后,宴示秋都没有动过心喜欢过谁,在这方面当真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越浮郁才好,这比之前在建阳府驿馆越浮郁的房间中醒来时的状态还让他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