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寻让盘将族人们转移到树上,他说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由他全权负责。
盘半信半疑,但还是根据苏南寻所说,将那些猎手们带到树上。
爬树对原始人来说只不过是最基本的技能,很快,脚还踏在地上的仅有苏南寻和骊。
他们离两只正在打斗的驼鹿很远,故而上树并没有惊扰到缠斗得正酣的驼鹿。
苏南寻朝骊笑了笑——距离太远,他不确保对方能看清他的表情,但他想,这是提前的、只属于他们俩之间的庆祝。
他紧接着比了手势,骊回以相同的手势,这是独属于两位猎手间的默契。
两只箭一左一右射向那只白色的驼鹿,箭深深地没入白驼鹿的眼睛中。
一万年前的驼鹿与现代的驼鹿不甚相同,它们还没有进化出灵敏的听觉和嗅觉,但眼睛一样是个近视眼。
不过不管视力再如何不济,它也是动物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白驼鹿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令人心生不忍。
苏南寻想,倘若他在一万年后的文明社会,一定会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但现下他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违背他本心的事。
箭射中白驼鹿后,它发狂地撞开它的同伴,似乎想寻找射伤它的人。
发狂的驼鹿误打误撞地往苏南寻的方向狂奔而去,所幸它高大的身躯成为灵活穿越森林的阻碍,没能一下子就来到苏南寻身边并撞飞他。
骊再次搭弓射箭,箭射中了驼鹿的后腿,驼鹿调转身子,朝骊的方向而去。
苏南寻第一次狩猎,方才驼鹿急速放大的身躯让他心有余悸,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腿脚发软。
若非骊,他恐怕已经死在鹿蹄下了。
他很快冷静下来,如果他能和骊在这片林中用射箭吸引驼鹿掉头的方式反复溜这只驼鹿,这只驼鹿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只不过……这么做的话,这只毛色万里挑一的驼鹿的皮毛怕是不能用了。
发狂的驼鹿由不得苏南寻多想,骊已经射出了第三支箭。
那支箭精准命中了白驼鹿的咽喉,驼鹿再次发出悲戚的哀鸣。
苏南寻扪心自问,在看见驼鹿高速冲向他时,他做不到像骊那样冷静,不仅快速地做出分析,还能丝毫不影响接下来动作的精度。
苏南寻的箭还未离弦,一支箭就带着破空声,从他头顶上飞过。
苏南寻抬头看去,是盘。
两人目光交错,苏南寻似乎在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鄙夷。
盘射出的那支箭精准地插在骊射中的那支旁边,虽然苏南寻对对方的目光有所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盘和骊才是天生一对的狩猎搭档。
三个男人的胜负欲似乎在此刻被激发,他们谁也不愿意落后,纷纷射出手中的箭。
不知过了多久,驼鹿庞大的身躯终于轰然倒地,那只与它争夺配偶的雄鹿早已“抱得美人归”,也算是各自有了归宿。
此时太阳还未西斜,看起来不过午间三四点钟的模样,但他们已经可以收工了。
部落里的男人们显得很高兴,原先需要三四天功夫才能做完的事他们不到一天就完成了;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将这只驼鹿分尸,以便更好地运回去。
骊站到盘身边,向对方讲述苏南寻是如何想到这个绝佳办法的,大概是希望盘能夸夸苏南寻。
苏南寻坐在两人后面,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令苏南寻没想到的是,盘听到骊所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硬邦邦地回答:“如果只有他,你已经死在糜的蹄下了。”
骊显然也对盘的反应极为意外,他问:“我们在以往的狩猎中没有死过人吗?”
盘抿紧嘴唇,没有搭话。
骊又说:“你既然不认可他的狩猎方式,那以我的名义为他庆祝一番总可以吧?”
盘还是不说话。
骊知道,对方这是默许的意思。
骊拍了拍手,示意正在分尸驼鹿的猎手们注意他,他指了指苏南寻说:“今天能这么快猎到糜,全是因为他的计策,我想大家像欢迎其他英雄那样欢迎他。”
那些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苏南寻围了过来,苏南寻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骊宽厚的手掌托住了苏南寻的后腰,他漂亮的眼眸中满是笑意,他说:“别怕。”
苏南寻被男人们举了起来,他被放在那些人的手臂间,反复抛起。
猎手们的欢呼声响彻天际,苏南寻一次又一次地坠在柔软的手臂间,他第一次享受来自千万年前、最原始的部落庆贺方式。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他异常地兴奋,甚至想再去猎一只驼鹿。
苏南寻在被抛至空中时,扭头看了一眼地面的情况——他和曲着腿坐在溪边喝水的骊对视了一眼,对方用口型问他:“喜欢吗?”
苏南寻回以微笑。
他转开视线,看到了另一边脸色阴沉的盘,他独自坐在另一个角落,仿佛与欢声笑语的人群格格不入。
苏南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预感。
欢庆很快结束,他们踏上了回程,苏南寻明知盘此刻心情十分不好,还是舔着脸皮问他能否分得三分之一的鹿皮。
盘木着脸点了头。
当天晚上,族人们为他们举行了一场篝火大会,以庆祝今日的大丰收。
苏南寻问过朔,是否要参加,朔摇头表示拒绝——苏南寻猜想,对方想必是一个人习惯了,反而不适应热闹的群体生活。
苏南寻表示理解,并允诺朔会早些回来,还会带给他一个惊喜。
篝火大会也是从祭祀开始,而战利品的瓜分得等到神明享用完毕,也就是祭祀结束。
苏南寻好不容易捱到取回战利品的一刻,他迫不及待地往他和朔的小屋跑去,期待对方看到这块雪白皮毛时的表情。
苏南寻走到半路,路边忽然窜出一个人影,拦腰抱住了他,将他连同那块巨大的鹿皮扛到肩上。
第11章 10
苏南寻被狠狠掼在了兽皮上,还好兽皮下还垫了东西,足够柔软,摔下去不至于摔伤。
苏南寻还在对方肩上时就通过那一头脏辫辨认出扛着他的是盘,他不知道哪里触动了盘的神经,盘又对着他发疯。
他们现在在部落中央最大的屋子中,这里是盘的住所。屋子中央有一块兽皮,兽皮中间被磨得油光发亮,看起来像盘长期睡觉的地方。
兽皮旁燃着篝火,以至于虽是夜晚,也绝不会像苏南寻和朔的屋子那般黑暗。
苏南寻很清楚一会会发生什么,他感觉到屈辱的同时只想赶紧做完,回到他和朔的住所。
………………
苏南寻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朔正满脸担心地看着他。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意识清醒时的最后一幕,终于明白,他昨晚晕过去了。
他表情痛苦地捂着头,不是很想回忆这件糟糕的事,他打算坐起身问问朔,昨天他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却被屁股的钝痛刺得又滑了下去。
朔扶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可太有事了,他屁股都快烂了。
但这句话苏南寻只敢说在心里,他不想让朔担心,所以他勉强地笑了笑:“没事。”
苏南寻张了张嘴,本来想跟朔探讨一下盘为何要掳走自己做那种事,又觉得说出口太过丢脸,索性闭上了嘴。
朔在苏南寻身侧躺下,头靠在苏南寻的锁骨边,自责地低声开口:“对不起,昨晚盘进来的拿走你的包的时候,我是跟出去了的。但是我……”
苏南寻一愣,他没想到朔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想了想,伸出手臂,将朔揽入怀中,他温声道:“没事的。只是事出皆有因,我想知道,盘和骊关系很好么?”
朔有些惊讶,他以为苏南寻说错了,反问道:“关系很好?”
苏南寻从朔嘴里知道了一则部落里的旧事——
原来盘从小都生活在骊的阴影下。
部落中最勇猛的猎手一直是骊,他与盘以及妫的儿子梵有着断层式的实力区别,本来骊是板上钉钉的首领继承人,连妫都暂时放弃了对梵的培养。
没想到,在老首领要将首领之位传给骊,并要将女儿娥嫁给他的时候,骊拒绝了。
当时老首领为了让骊接受,什么方法都用了,但骊就是不肯从,甚至说出倘若一定要他成为下一任首领并和娥成为配偶,他宁愿离开部落。
老首领自然不可能让这么一个勇士离开,只得作罢,首领的推选也沿用了当时选他当首领时的老方法。
自此,妫的心思再次活络了起来,梵最终也成了首领的候选人之一。
听完这个故事,苏南寻若有所思地问:“骊为什么要拒绝成为首领?”
朔答:“骊认为他仅有蛮力,智慧不足,不能很好地带领族人。还有娥的原因。当时的盘正在追求娥,娥对骊更有好感,但也不拒绝盘的追求。”
在这个部落中,一妻多夫和一夫多妻都是存在的,随意交合也是被允许的,身为首领的女儿有两个丈夫甚至算不上什么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