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嫖活着,妫就不会迁怒于朔,他和朔被迫离开的可能性就小一些,他就有更多的时间为即将到来的冬日做准备。
说话间,两人来到先前吃“宵夜”的那片空地旁,骊问苏南寻:“还记得这里么?”
苏南寻嗯了一声。
骊在平坦的地上躺下,他笑着说:“上回我掏了三个鸟窝,都是空的。我想我已经答应你了,一定不能食言,于是我就对上天说——如果我今晚能带回食物,那你对我就是有好感的。”
苏南寻静静地听,并不插话。
“上天大概听到了我说的话,第四个鸟窝里堆满了蛋。”骊说着,把脑袋凑了过来,“可以开始了。”
苏南寻拉出军刀中的剪刀,小心地将骊的胡子剪至两三厘米长,他看着落在地上的胡子,无不可惜地叹了口气。
骊却似乎很高兴,他问苏南寻:“可以给我一撮你的头发吗?”
在苏南寻的首肯下,骊剪了苏南寻的一小撮头发,小心地攥在手中。
“我父亲说,戴上爱人的头发,狩猎时就会有无尽的勇气。”
苏南寻想到猎杀驼鹿时的险情,轻声道:“我不要你当最勇猛的猎手,我只要你平安。”
骊吃吃地笑,并不回答。
苏南寻打着手势又道:“在我生活的地方,曾经流传过一种习俗——两个相爱的人头发绑在一起,就是永结同心的意思。我很想同你的头发绑在一起,但我无法与你相配,我并非独属于你一个人。”
苏南寻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他本来就不如骊高大,这么一看更显得脆弱而无助。
骊捧起苏南寻的脸,同苏南寻对视,就算在黑夜中,骊眼中的深情也格外清晰:“寻,我从未肖想过独自占有你。神明爱他的信徒不是本分,能让信徒片刻占有他,信徒就很高兴了。”
苏南寻猛地抬起头,他没有想到骊竟然如此高看他,甚至将他置于神坛上。
他撩拨骊本是想增加离开时的筹码,也想在这个没有具体道德与法律约束的地方放任一把自己的情感,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收到如此真诚的回应,他觉得自己太过卑劣,配不上那一颗赤诚之心。
他不敢向骊道明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他怕看到那双漂亮眼瞳中的失望。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带骊多体验一些在他们这个时代无法体验到的东西,让骊不后悔说出今晚这番真情告白。
苏南寻为了掩饰自己过大的动作,拿起了剃须刀,他细致地为骊剃去胡须,神情专注而虔诚。
被剪得长短不一的胡须纷纷落地,骊的脸部轮廓显现了出来,背着月光,苏南寻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骊牵起苏南寻的手,他问:“今晚去我那儿好不好?”
苏南寻有些犹豫,他一方面担心朔,另一方面对骊的新鲜感也在吸引着他,他犹疑半晌,最终没有回答。
骊再次抱起苏南寻,并保证道:“我不会像盘那样强迫你。”
苏南寻没有推拒,他环住了骊的脖子。尽管他没有做出明确选择,但他不善拒绝的性格已经替他做了选择。
他想,上半夜先陪着骊,后半夜再回到自己和朔的小屋陪朔好了。
骊的住处到了,他点燃了屋中的火堆,苏南寻看清对方的容貌后愣住了——
骊目若朗星,单凭漂亮、深邃的眉眼就能让人沦陷其中,苏南寻曾不止一次设想过对方剃去胡须后的模样,他猜到对方不会太丑,但没有想过对方会是这样的绝色。
骊的下半张脸因为胡须的遮挡,显然比上半张脸要白皙些,但这样的“阴阳脸”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美貌,反而为他增加了几分野性的粗犷美,用貌若潘安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更令苏南寻惊奇的是,骊有七八分神似他暗恋了三年的舍友,只不过五官比他的舍友长得更协调、耐看些。
或许是原始的荷尔蒙作祟,苏南寻决定,这个晚上他要留在这里。
骊的屋子与盘不太一样,盘的屋子精致中透露着奢靡,而骊则是质朴中透着雅致。
从房屋中摆放有致的兽皮到屋中大概是充当案桌用的石块,再到看起来并无杂乱之感的草堆都可以看出,骊并不是一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
最吸引苏南寻目光的还是对方屋子中很难具体数清楚有几块的兽皮,那些兽皮无声地彰显着居住者的累累功勋,而挂在最外面的那块兽皮无一例外都是通体白色的。
苏南寻问:“你很喜欢白色吗?”
“嗯。”骊答,“我不能与这个颜色相称,但我想我以后的爱人一定用得上。寻,我为你做一件白色的皮裙好不好?”
苏南寻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白色兽皮裙的模样,勉强接受了,他点点头:“我夏天穿。”
骊向苏南寻借了刀,取下墙上一块不大的兽皮,割了巴掌大的一块:“这是兔子的皮毛,比较薄,好缝。”
骊房间中央的大石头上放着一卷兽皮,待他展开,苏南寻才看清,兽皮内里插着粗细不一的骨针,每一根上都穿着对应粗细的麻线,看起来古朴而精致。
骊动作利落地将手上的皮毛缝成只开了一侧口的沙包状,又小心翼翼地将苏南寻的头发装了进去,从中穿过一条半指宽的麻绳后将其封了口。
苏南寻注意到,骊所缝的那个“头发沙包”针脚细密,一看平时就没少缝补东西。
骊将缝好的“头发沙包”挂到自己脖子上,而后托着苏南寻的后脑勺,送上了一个绵长的吻。
骊的接吻技巧很生涩,苏南寻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牙齿碰在了一起,苏南寻没忍住偏过头笑出了声。
骊显然也被逗乐了,笑得眼角挤满了笑纹,看起来明亮又耀眼。
骊假装不满苏南寻对他吻技的嘲笑,拉开了苏南寻上衣的拉链,但他显然顾及到了盘给苏南寻带来的阴影,只拉了一掌宽,看起来就像小情侣间的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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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这一风俗根据龙山文化(约距今四千五百年)遗址,棺材的原型木椁被发现所改编。
第16章 15
………………
一点少儿不宜的调情,但两人没有鼓掌。
“陪我去洗澡,好吗?”骊问。
苏南寻点点头,他感慨道:“要是有热水可以洗澡就好了。”
骊没有搭话,他用兽皮裹住苏南寻的下半身,然后拿起自己的兽皮裙,抱着对方往湖边去了。
深秋的深夜带着凛冽的寒意,骊似乎不怕冷一般,就这样一头扎进冷水中。
骊在水里咧着牙对苏南寻笑,苏南寻也笑,看起来莫名的傻气。
突然,骊毫无征兆地猛扎入水中,连头都看不见了。
苏南寻等了有一分来钟,始终不见骊冒头,他有些焦急地站起身,呼喊着骊的名字。
湖中没有应答。
苏南寻也顾不上寒冷,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了上衣,也跳进水里。
骊终于从水里冒了头,他似乎还拖着什么重物,只喘着气招呼苏南寻:“别着凉了,快上岸。”
两人一同上了岸,骊将他拖着的东西也甩上岸,那是一只龟状物,天色太过昏暗,苏南寻看不清是什么。
骊折断一支小臂粗的树枝,将那只“龟”敲晕了,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苏南寻在心里感慨:不愧是部落最出色的猎手。
骊道:“你在这里看着它,我去找盘来把它搬回去。”
苏南寻试探地抬起那只龟状物,发现它的重量确实需要两个人一起才能运回。
“我和你搬回去不行吗?”苏南寻问。
骊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南寻,才将信将疑地问:“你可以吗?”
苏南寻这才想起自己装病这件事,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没事,装病是为了骗盘。”
苏南寻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跟骊说清楚,末了总结道:“这件事只有你和我还有朔知道,你千万别说出去。”
骊沉吟半晌,才道:“你介意盘知道我与你的关系么?”
苏南寻奇怪地摇摇头,他没想通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如果你和我将这个搬回去,被巡夜的族人看到,你没办法再把谎撒下去。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像我刚才说那样。”
骊指着那只龟状物继续道:“你如果现在先回去,我怕它跑了;如果你看着它,盘来的时候一定会看到。半夜在湖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幽会。”
苏南寻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盘来了之后,看着蹲在地上的苏南寻,眼神中有浓得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不知名情绪,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沉默着又给了那只龟状物一棍子。
想必苏南寻“重病”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盘的耳中,他蹲下身问苏南寻:“能走吗?”
苏南寻点点头。
盘和骊扛着那只龟状物往回走,苏南寻不想看到盘,故意装作虚弱走得很慢。
接近部落居住区时,盘终于憋不住了,他望着明显落后的苏南寻,语气不善地开口问骊:“你不停下来关心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