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先前那户富贵人家对自己已下了灭口的心,还在想至于吗?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半条腿跨进棺材了?
自己得是参与进了多大的秘密仪式里?
封-建迷信害人啊!
结果没想到这神不知鬼不觉的黑衣人出现的理由这样奇特:
借芝麻?
她像是所有铲屎官那样对黑衣人满是警觉,打我的主意可以,打我的猫主意不行。
影十瞧见她眼中的防备,有意将猫儿直接捉来,但这小团子实在是太小了,他担心对方只要稍稍同自己一拉扯——
哦,从此他就完蛋了。
陆宛祯凝视着出现的影十,后知后觉自己已经错过了好几日醒来的时刻,都是因为她过于担忧乐宁无法逃出姚侯府的追捕,才时时刻刻都留在芝麻的体内。
若是在约定的时间内超过三日不醒,往后便一日比一日凶险了。
哪怕她此刻突然从猫儿的身体内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无法让影十打消这个念头,陆宛祯想了想,唯一的办法确实只有自己用猫儿的身体回到侯府,再交换回来。
念头产生的刹那——
陆宛祯张开牙齿,一口咬在乐宁的袖子上。
“呜哇……”的声音响起,似是在体现她死活不松口,不跟乐宁分开的决心。
影十:“……”
乐宁:“……”
影十犹豫半晌,同乐宁说了一句:“不如,乐郎也一并来?”
乐宁:“……”好么,这几天算是白跑了。
影十安慰了她一句:“我定会护郎君周全。”
乐宁很想相信,但显然,她开始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并没有接受这份安慰。
……
逃跑一晚上,回去半盏茶。
当乐宁抱着猫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先前那小娘子的房中时,她感觉到了那些下人们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眼神。
一个个仿佛都恨不能将她生吃了。
却因乐宁是被影十的轻功骤然带到房内,仿若忽然回来那般,下人们摸不透这术法,暂时只能匆匆去禀告主母,又或是护在床前那身影前。
陆宛祯虽不大明白为何这次猫儿的灵魂未在自己身上苏醒,却也很快明了如今形势,只有自己作为“陆宛祯”醒来,方能操控局面。
于是,它在乐宁的怀中稍稍合上了眼眸。
不多时,床上躺着的那人指尖动了动。
却因婢女、家丁们都在防备突然回来的郎君,无人注意到。
直至……
乐宁瞧见了那层层帷帐里的动静。
她出声提醒了一下陆宛祯床前的婢女:“人好像醒了。”
听得她这一言,婢女立刻就回身去看,接着房间里就是一阵兵荒马乱,“殿下”长“殿下”短的声音到处都是。
乐宁反倒成了全场唯一一个空闲的人。
她站在那里,自觉与这富贵门庭格格不入,仿佛一瞬间透明了似的,来往的人无一个注意到她。
很快的,就有人通报“夫人至!”
乐宁如今才见到这府衙的女主人,是个浑身金贵的命妇,她从那妇人身上的琅珰首饰上瞄过,又别开了目光。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贵妇,许多年前在邹公食肆时,她曾有幸见过陆国公府上的周夫人。
明明已过去很长时日,她连周夫人的模样都不记得,却对她周身温柔似水的气质印象深刻。
乐宁站在角落里,又琢磨着逃跑之事——
直到,她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很突兀,让人后颈寒毛直竖。
乐宁往目光所在处望去,却恰好透过重重帷帐,与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对上。
她心下毫无征兆地一跳!
那人眼尾有一粒鲜红似血的小痣,隔了这老远本不明显,却因与那双流光婉转的眸子离得太近,让人一眼就瞧见了。
对上那双眸的刹那,乐宁透过那重重帷帐隐约瞥见这人模糊的面容,却下意识地开始揣度,这人……应当很好看吧?
走神间,她听见那双眸的主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音质颇有些特殊,让人一时间难辨雌雄,却只觉得好听。
“既是娘亲的决定,我不敢推辞——”
姚夫人听得只觉自己果真出了个昏招,她这孩子在宫中待得时间愈长,自己愈发看不透了,偶尔见到这孩子时,甚至觉着似是面圣那般紧张。
她嗫嚅着想开口,想命人将那郎君拉下去,话还未出口,又听得陆宛祯淡淡道:
“会做馄饨么?”
这话,她是对着乐宁说的。
毫无征兆,让室内的人皆是摸不着头脑。
乐宁也惊了一下,周围的仆从们纷纷询问:“殿下想吃馄饨?”、“殿下想吃甚口味的?”
但床上方醒那人却充耳未闻,只隔了这老远的距离,定定地看着乐宁,眸子里带着莫名的笑意,又问了一遍:
“你会做馄饨么?”
乐宁心中困惑,面上只能老实回答:“只擅咸口的。”
陆宛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同她道:“一碗即可。”
屋里里的其他人:“……”
包括姚夫人在内,所有人都被陆宛祯和那郎君间旁若无人的对话弄糊涂了。
殿下怎么仿佛不大生气的样子?
乐宁也觉得奇怪,她一面觉得那人很危险,说话的语调、姿态有天然的上位者气势,一面又觉着那人好像莫名认识自己一样。
否则怎会一开口,就让自己下厨?
她满腹疑惑地往外走。
殊不知。
屋内靠坐在床头那人,目光一路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离开。
陆宛祯摩挲着丝绸被角,神色莫辨地想道:
怪了。
发觉这乐宁是女子之后,自己反倒……
不想让人走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
作者七点钟揉着眼睛走到走廊,准备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九的房间偷个懒。
隔壁的万敲了敲烟-枪,提着我的领子问了一句:
“往哪儿去呢这是?昨天答应了读者什么来着?”
四个小时后。
我躺在床上,万一边帮我揉腰,一边问我:“听说你读者让你每天都来?”
我垂死挣扎:“不!我不!我拒绝!”
第22章 高汤馄饨
灶房内。
乐宁以手和面, 如藕臂般玉色的腕子上沾满了白色的面粉,细细的雪白色随着她的动作在案板上扬起,如雪落平原,撒盐空中。
或许是被那位苏醒的“殿下”扰的颇有些心神不宁, 加之无法将命运掌控在手中的无力感, 她有些走神,在面团子仍有些粘稠时又加了点儿粉,簌簌洒落时不知怎么一用力——
雪色溅落在她的手肘上, 牵连着在小臂上拉出一大截。
乐宁见状不禁拧了拧眉头,似是不大满意自己在下厨时还这样走神, 不走心的美食是没有灵魂的美食。
她停了停动作, 闭了闭眼睛,直到将脑海中那些纷扰的思绪通通按下去之后,才再次睁开眼睛, 专注地继续自己的动作。
耳边有细碎的头发漏下,乐宁毫无所觉, 习惯地抬起手用小臂蹭了蹭,顿时留了道色彩在脸上。
擀皮儿、剁馅儿、吊高汤……
她有条不紊地将这些步骤进行着, 丝毫不知, 院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了一人,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目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
直到——
一抹温热悄无声息地蹭过她的脸颊。
乐宁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却见到一抹红色身影站在自己的跟前,红色本就艳丽, 何况她容颜本就令人惊艳,相互映衬下,竟成这室内最耀眼的光。
眉峰黑长笔直,末尾的拉长似刻刀雕琢的痕迹,凤眸并不是标准的狭长,里头恍若桃花点水泛起涟漪,尤其是右眼眼尾那颗红痣,竟带了几分妖异。
挺直流畅的鼻梁,上唇略薄,唇色略深,唇珠十分明显……
在见到她之前,乐宁一直以为所谓的“权贵威严”都是里瞎写出来的玩意儿,直到这一刻才倏然明白,颜值在经过了权势的加成效果之后,只会更让人见之难忘,怪道古代做官还需看脸。
此刻,这位不知身份的殿下,略抬起手,朝她摊开骨节分明的右手手掌,食指指腹上俨然是先前从她脸上抹下的雪白痕迹。
乐宁被她突兀的动作惊得不自觉蹙起眉尖,她其实并不大习惯和别人肌肤相碰,尤其来到这个保守的古代,就连父母都不与孩子有什么肢体接触。
多年前在邹府时,师父邹德全见到她做出的作品,心情大好时便会抬手摸摸她的脑袋,便是后来随着苏含章一同出远门时,起初大师兄也会常常爱抚她的狗头。
直到她年岁渐长,身子抽条,苏含章对她这样做的次数就慢慢减少了,平日里众人见她一身男装,自然也没有人会轻易冒犯一位郎君,她也未曾去过平康坊,如此一来,这十多年以来,无论男人女人,她竟是都未曾同对方相碰过哪怕一片皮肤。
是以,此刻乐宁瞧清了这位殿下指间痕迹之后,先前未曾察觉到的脸畔,这会儿因为心下的不适跟着泛起一股难言的感觉来,仿佛不是被人拂去面上的面粉,反而是亲眼见到对方抹上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