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轼又赶紧关上窗户,扑到门口,看向外面。
正对面舱室的门开了,一个高大壮硕的络腮胡子军士提溜起坐在地上的慕长生,满脸的杀气,大喊道,“水匪竟敢如此嚣张?弟兄们,杀出去!”
这喊声终于惊醒了宝儿。
萧轼捂着他的嘴,小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宝儿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只要亲娘在,他就不怕。
萧轼撕了一件衣裳,扯成了两块长巾,在洗脸水里泡湿,又蒙在自己和宝儿脸上。
等那些军士全部出了舱室,他也轻轻地开了门,和其他惊慌失措的船客混在一起,跟着一起往外走去。
甲板上传来的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许多船客都吓软了腿,又加上过道里浓烟滚滚,这些人咳嗽连连,呼吸困难,道都走不动了。
萧轼和宝儿系着湿巾,自然无事。
只是眼睛有些不适,萧轼拼命眨着眼睛,任泪水滚滚,紧紧盯着慕长生,往前走去。
他们才到甲板,便被一大群手持大刀的黑衣水匪给围住了。
那络腮胡子军官大叫道,“尔等若放下武器下船,今日之事不再追究……”
可那些水匪对这话置之不理,只挥刀砍杀。
甲板上的水匪越来越多,可红衣军士才十几人。
纵使武艺再高强,也渐渐地落了下风,不断有红衣军士倒下。
眼见局势越来越不利,甲板上惊恐交加的船客纷纷跳水。
可河边也是水匪,即使游上了岸,也是死路一条。
萧轼挤在一群船客中间,退到栏杆处,心惊肉跳地盯着被红衣戎装军士围在中间的慕长生。
等待着时机。
可此时,那阵阵厮杀声,哀嚎求饶声,惨叫声,声声入耳。
再加上喷溅的血液,火光,浓烟。
整个一人间地狱!
萧轼捂着宝儿的眼睛,不让他看这惨状。
终于,随着越来越多的水匪杀过来,仅剩的几个军士应接不暇,便把慕长生扔在地上。
就是此刻!萧轼连忙弯下腰,几步跑过去,一把拽着慕长生的手链,往栏杆处拖去。
被拖着,慕长生竟然毫无反应,闭着眼睛,既不挣扎也不反抗。
可才拖几步,不知从哪里突然冲过来一个黑衣水匪,挥着大刀,朝慕长生砍来。
萧轼心一沉,大喊道,“慕长生!”
他才喊出声,慕长生猛地睁开眼睛,一抬腿,将那大刀踢飞,又一跃而起,用手镣勒住水匪的脖子。
一绞,那水匪不再挣扎,软了身子,倒了下去。
可解决了一个水匪,又过来更多的水匪,慕长生夺过其中一个水匪手里的大刀,挥舞着,砍杀着,没一会儿,便又杀了几个水匪。
可他身手再好,到底戴着手镣脚镣,又人单势弱,身受重伤,渐渐地落了下风,被水匪逼得,踉踉跄跄地往萧轼他们这边退来。
眼见红衣戎装军士快全军覆没,再无人能保护他们了,萧轼一咬牙,一手抱着宝儿,一手勒着慕长生的脖子,往后一倒。
跳水虽然会死,可留在船上必死。
只听“哗啦”一声,他们三个尽数落入水中。
河水冰冷刺骨,可萧轼这时全然不顾,拖着慕长生父子,拼命往远处潜水。
若是他潜得足够远,离了水匪的视线,再出水的话,说不得还有活路。
可从水面上突然射来密集的箭阵。
浮在他们上面的慕长生瞬间中了好几支箭。
眼见那箭雨不断落下,萧轼满心绝望。
这下,真是无路可逃了。
没想到有一日,他会死在水匪手里,死在水里。
他才这样想,身子突然一抖,搂在一起的他们三个,瞬间被吸入一个漩涡中。
这感觉,萧轼熟悉,他从现代穿越到这里,就是被漩涡卷来的。
心中顿时一喜,踏破铁鞋无觅处,他这就要回现代,回他自己的世界了吗?
可这回,才在漩涡里旋转了几下,便被一股水流往上一推。
萧轼钻出水面,四处看了一眼。
天已大亮,温暖的太阳已升到半空中。
不过,这里不是他在现代落水的那个大湖,而是一个水塘。
一个四周都是树的水塘。
看了一会儿,萧轼心中很是失望。
这蔚蓝的天,洁白的云……
自然不是他的那个世界。
不过,虽然不是他自己的世界,但至少还活着。
萧轼叹了一口气,拖着昏迷过去的慕长生和宝儿上了岸。
先给俩人探了颈动脉,见都有跳动,顿时放下心来。
先给宝儿做人工呼吸。
没几下,小孩便醒了。
一睁眼,便紧紧地抱着他,一边咳嗽,一边哭。
可萧轼此时没心思安慰宝儿,而是扑向慕长生。
慕长生大腿和背上都插着箭,足有五支,那模样,像个刺猬一般。
看得萧轼心口刺痛不已,但他还是咬着牙,野蛮粗暴地,一根根地拔去这些箭。
幸好,箭插得并不深,并没入骨,一拔就出来了。
带出缕缕血流。
可等箭全部拔出,慕长生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轼忙将这人翻了一个身,捏着鼻子,做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
可这回,做了许久也不见慕长生有反应。
急得他心慌意乱,手软脚软。
慕长生伤得那般重,又一直泡在水里,对一个不会游水的人来说,那可要命的啊!
好在,在他不断地按压下,慕长生终于有了反应。
咳嗽着吐出清水。
萧轼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地。
第七十九章 想要我原谅你,做梦
!
慕长生慢慢地睁开眼睛,一见萧轼,立马红了眼睛,又费力地抬起手,摸上他的脸,嘴里喃喃说道,“萧轼……”
抬手时,带动着手镣发出“哐哐”的声响,十分地刺耳。
刺得萧轼又想起了慕长生的所作所为,于是冷哼一声,一把打开那只手,又翻了个白眼,转头不看这混蛋。
见父亲醒了,一直紧张害怕得不敢发声,就怕影响母亲救人的宝儿,这时才敢怯怯地喊了一声,“父……父……父亲……”
慕长生又转头看向宝儿,低声喊道,“宝儿……”
见父亲肯理他,不再是那日那般阴沉冰冷,宝儿再也忍不住,扑到慕长生身上,大哭起来。
慕长生轻轻地摸着宝儿湿淋淋的头,温言安抚着,“不怕不怕……”
又转头看向萧轼。
痴痴地看着。
看了许久,才哽咽着问道,“你们……为何也在船上?”
萧轼冷笑道,“某人要成婚了,我自然是要多远滚多远,滚回家乡。”
慕长生又费力地抬手,想摸他的脸,厚颜无耻地说道,“你……生气了?”
萧轼头一撇,躲开那只手,又是一声冷笑,“不敢!”
“我……”慕长生眼中复杂晦暗,似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痴痴地看着萧轼,看了许久。
终于,眼中的犹豫纠结散去,只剩坚定,正要开口说话,又收回手,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
许是咳嗽带动了身上的伤,又痛得剑眉紧皱,嘴里发出“嘶嘶”痛呼声。
可萧轼冷眼看着,就是不闻不问。
只要不死,他绝对不会心软心疼!
等痛疼缓和下来,慕长生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与……周婉儿……是假,我心里……只有你,我……只是想保护你们……”
萧轼抬起胳膊,看着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没好气地说道,“别说了!”
麻蛋!若心里有他,不是更应该有话直说,同舟共济吗?
偏要学那些狗血剧的傻逼,来一出自以为为对方着想的戏码。
真他么烦!
“说说吧!”萧轼冷冷地看着慕长生,质问道,“你到底犯了何罪?抓你的那些红衣戎装军士到底是何人?”
慕长生摇了摇头,“这些本不愿让你知道,怕害你受牵连。可如今……”
萧轼不耐烦了,没好气地催促道,“说重点!”
麻蛋!他终于知道狗血剧里那些傻逼为何临终前总交代不了真凶是谁。
果然是废话太多!
可他发脾气,慕长生竟然还勾了勾唇角,露出微微笑意。
咳嗽了几声,才又阴沉着脸说道,“我上锋是七皇子的人,他们与五皇子相斗,却不慎中计犯错,我便成了替罪羔羊,被罢官返乡。我原以为这事已过去,可以过安稳日子了。却不料,我曾经的一个旧部突然来找我,说我大祸将要临头。我不愿牵连你和宝儿,就只能……只是,未曾想,竟来得这般快!”
竟是皇子争斗的破事!萧轼叹息一声,又问道,“那要杀你的人,是七皇子还是五皇子?”
慕长生摇了摇头,“暂时还不得而知。”
看着这人披头散发憔悴的脸,乌紫的唇,满是胡茬的下巴,萧轼忍不住又叹息一声。
慕长生这样脱俗的人,竟然也会卷入皇室争斗中?
更可气的是,都差点死了,竟然连背后主使是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