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出门,却听慕长生说道,“在军中皆是如此,都是男人,有何可避讳的?”
话虽说如此,可萧轼仍觉别扭。
可又想起在现代,在大澡堂子里,也是赤条条一群男人;在剧组,换衣服时,虽不至于脱得精光,可男演员裸露上身之事也确实是司空见惯。
为何如今,他变得如此别扭了?
难道是因为这几个月扮女人,入戏太深?
没一会儿,慕长生也出了西屋。
头戴发冠,月牙白长衫,俊郎飘逸,又加上那周身的气势。
仍是当初那个冷冽贵公子。
萧轼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又见他额上的疤痕似乎淡了很多,不再狰狞,反倒显得人越发有男子汉气概了。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啊!
他看着慕长生艳羡不已。
可慕长生没看他,只转身往后院走去。
萧轼跟了上去,小声说道,“也带我去吧!若是牛抵不了几个钱,就当我的打火机。若是银子你用不着,那我自己留着。”
去北边,路资必定不少,他得多做准备。
而且,他也想去见识见识,那当铺到底长什么样?再学学该如何跟人讨价还价。以后去北边,千里迢迢的,免不了要跟各种人打交道。
慕长生脚步一顿,转身看他,目光颇复杂。
看得萧轼头皮发麻,心中纳闷。
这人为何总是用这种审视的目光看他?
好像他是个奸人似的。
看了一会儿,慕长生又拉着他回了西屋,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蓝色的长衫,递给他,“换上。”
萧轼茫然地接过长衫,不解地问道,“为何让我换这个?”
慕长生转过身背对着他,回答道,“要去当铺,换上男装更为妥当。”
好吧!妇人家确实不好抛头露面。萧轼抖开那长衫看了一眼。
虽没有慕长生身上那件做工精细,可颜色他喜欢。
于是躲到一旁,脱下女装,换上长衫。
长衫有些大,不过不打紧,腰带系紧一点即可。
整理好长衫,萧轼又将头发高高束起来。
慕长生转过身来,一见他这模样,顿时一愣,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见这人眼中带着些许惊艳之色,萧轼很是得意。
叫你们嫌弃我的女装!老子的男装不说惊为天人,那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闪瞎你的狗眼了吧?
可他没得意多久,慕长生便走了过来,伸手轻轻地触碰着他的下巴,在他皱眉往后退时,这人才松开手,问道,“你为何没有胡须?”
萧轼顿时又羞又恼,冷声说道,“关你何事?”
鬼知道从青春期到现在,他被多少人嘲笑过?
兴许是体毛都长到头发和眉毛上了,他不止下巴光洁无毛,腿上胸腹上也无毛。
慕长生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讨厌。
他发火,慕长生倒不恼,还拿出一顶斗笠帮他戴上,“挡挡,莫让村民看到你。”
想到村里那群碎嘴的村民,萧轼也不抗拒那斗笠。
他可不想明日村里流出什么“慕家竟有一俊美男子出入,莫非是萧氏姘头”这样不好的传言。
别到时候和离书还未拿到,他便被慕夫人沉塘了。
可刚走到院子里,萧轼脚步一顿,问道,“宝儿怎么办?”
慕长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身去了东厢房,将宝儿抱去了主屋东屋,放在他母亲床上。
萧轼看了眼小脸睡得红彤彤的宝儿,叹了一口气,转身和慕长生出了院子。
他虽然不是很放心将宝儿交给慕夫人,可这时也只能放手。
他很快就要离开了,能管得了宝儿一辈子?
俩人坐着牛车下了缓坡,往村外走去。
见沿村河的河水离河堤只有几尺,慕长生剑眉紧皱,眼中满是担忧。
而萧轼此刻只关心打火机能当多少银子,其它的事不愿多管。
慕长生是何表情,他只当没看到。
俩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酉时前赶到了当铺。
一见里面狭小脏污破旧,萧轼心中便失望不已。
又见那柜台高高的,足有慕长生脖子高。
他又有些不耻,书上果然没说错,掌柜的坐得高高的,就是要利用高高在上的感觉来拼命压价。
一听他们要当牛,老板十分不耐烦,说道,“不收活物!”
就知道会这样,萧轼忙叹了一口气,将打火机递给神情有些愣怔的慕长生,对他露出“我就知道会如此,幸亏我跟着来了”的表情。
第三十八章 往事如烟
慕长生低头看着打火机,拇指轻轻地摩挲着,似乎有些不舍。
萧轼也有些不舍。
可如今,再不舍也得舍了。
打火机只是身外之物,而自由……更宝贵。
一把从慕长生手里拿过打火机,抬手放到柜台上,问道,“老板,这个……能当多少银子?”
问完话,又紧紧盯着那高高柜台后坐着的黑瘦老板,既担心这人昧了他的东西,又担心当不了几个钱,空欢喜一场。
可一见旁边脸色阴沉的慕长生,又放下心来。
以慕长生的身手,谁人敢昧他的东西?
至于能当几个钱……也不是他能左右的,随天意吧!
老板看了看精致的打火机,又看了看柜台外面的俩人。
一个高大健壮,气势冷冽,额上还有疤痕,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另一个长身玉立,虽然看不清全脸,但那气势,必然是个相貌俊美的。
这样的人来当东西……
老板嘴里叨唠着一堆萧轼听不懂的话,最后作价两百文。
慕长生脸一沉,伸手将打火机强势地拿回来,又给老板演示了一遍打火。
那突然喷出来的火苗把老板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蓝色的火焰,他还是头一回见呢!
这么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儿里怎么会有火苗?
等他平静下来,也试着打出火苗后,慕长生又冷声问道,“这回说说,作价几何?”
老板被他冷冽的气势震得有些胆颤,可眼睛却盯着打火机挪不开,咽了咽口水才颤着嗓音问道,“死当还是活当?”
慕长生剑眉一皱,问道,“死当价值几何?活当又几何?”
老板终于从打火机上挪开眼睛,看向柜台外面的俩人,“死当十两,活当五两。”
萧轼一把抢回打火机,故作愤怒地说道,“不当了!”
说完又拉着慕长生往外走去。
那老板眼里的绿光跟饿狼似的,竟还拿他们当傻子?
果然,他们还未走到门口,老板便心急如焚地喊道,“别走啊!价钱好商量……”
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啊!不能黄了啊!
萧轼停下脚步,回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口价,死当一百两!”
慕长生想说“活当”。这东西,以后他必定要赎回来还给萧轼的。
可他嘴才张开,还未出声,就被萧轼瞪了一眼,只得乖乖闭嘴。
一百两银子,老板哪肯?
于是,和萧轼讨价还价起来。
俩人也不嫌啰嗦,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了一刻钟,这才达成协议。
死当五十两!
拿了银子,出了当铺,慕长生又回头看了那打火机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萧轼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慕长生这才回过头来,去了隔壁卖元宝蜡烛的杂货铺,买妥了迁坟所需物品后,又向人打听风水师。
等找好风水师,又去雇了明日去慕氏陵园起坟的人。
等一切事情办妥,俩人又坐着牛车摇摇晃晃往桃花村赶去。
一想到马上就要自由了,萧轼心情十分愉悦。
这五十两银子,迁坟三十两足够了吧?慕长生要是有良心,将剩下的二十两给他,那去北方的路资也有了。
可一想到宝儿,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挪到前面,与慕长生肩并肩坐着,问道,“你为何那般嫌弃萧氏?就因为她长得像男人?”
慕长生挥鞭子的手一顿,脸色凝重,半响才说道,“我并不喜欢她,是我母亲非要娶她。”
萧轼冷笑一声,“那你还与她同床?等身体一好,立马翻脸无情,不顾她怀有身孕,就这样跑了,一去便是六年,你良心被狗吃了?”
他也知道萧氏与慕长生不般配。
一个是大户人家的嫡长子,文武双全,相貌堂堂。
一个是乡下无知女人,不仅哑,还长得五大三粗。别说正妻原配,就是粗使丫鬟,只怕也没资格。
可若是没萧氏,慕长生能不能活下来还未知呢!
强迫喜欢确实难,可善待萧氏母子也做不到吗?
抛下他们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慕长生眼皮低垂,沉默良久,才说道,“男儿志在四方,志在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我生病前便想去北疆了,只是因为重病耽搁了。病好了后,我又提起去北疆之事……”
萧轼又是一声冷哼,“她不答应,你便偷跑了?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慕家,被你母亲磋磨?你知道萧氏和宝儿在慕家过的是怎样凄苦的日子吗?缺衣少食,过得连下人都不如。而你母亲,还有你母亲给你买的那三个小妾,还有你表妹周婉儿,她们却是锦衣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