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言,本王自有分寸。”抬脚已跨进了院子。
这个院子是专门辟出来给神医洛老住的,王爷的药膳都有他亲自打理,关系王爷性命,因此这个院子除了王爷和几个心腹,无人可以出入。
然墨封直接把人抱来了这儿,可见心急如焚,路上几次试探鼻息,都是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季子央已是了他心尖儿上的人。
否则,听闻他要在王府外暂住,又怎会匆匆赶去。
否则,看到他与其他男子床榻缠绵,又怎会失了理智。
那句恨意滔天的话,犹自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击得他心痛难当。
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了床上,喊了神医,语气坚决:“本王要他安然无恙!”
洛老拉开了季子央的袍子,原本细嫩白皙的肌肤上那些痕迹触目惊心,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再看这人,脸色煞白无血色,嘴唇发干似枯竭,躺在床上如破布木偶,这是……难以启齿啊!
洛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几次提醒王爷房事不可*之过急,如今可好,还把人小娃娃折腾的半死不活,一怒之下道:“死了!”
以他的年纪来看,季子央可不是一个才长开的小娃娃吗!这罪遭的!
屋内煞气陡升,玄色的衣袍无风自动,然墨封阴沉的脸漆黑如墨,这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你急什么!你自己也不想要命了是吗!我是说我再不救他,这小娃娃就真的要死了!”
洛老是心疼季子央,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王爷身份想让对方急一急,才故意来了个说话大喘气。
话落,已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快速的倒出了一颗晶莹玉润的白色药丸塞进了季子央的口中。
这是他自己研制了多年调理气血固本培元的至上品良药,他一大把年纪还能如此精神奕奕东奔西走,全靠的它。
制此药的材料异常珍贵世间少有,因此一颗便是价值千金。
果然,药一入口,季子央的脸色便开始好转,有了一丝生气。
然墨封伸出一手,掌心向上,道:“拿来!”
“什么?!”洛老装傻充楞。
“药!”目光朝他手中的白玉瓷瓶看去。
“一颗足以!”洛老气得跳了起来,这药异常珍贵,轻易不与他人,他也是看小娃娃可怜,才拿出了一颗,救季子央他开个其他的方子慢慢调理也是可以的。
然墨封重复了一遍,不容置疑,又加了一句:“本王拿东西与你交换。”
打好了商量,洛老这才依依不舍的把药瓶递了出去,顺便叮嘱:“三日一颗即可,吃多也是浪费,再找个丫鬟给他擦了身子,身上的伤还需要敷药。”
“本王亲自来。”
洛老兀自叹了口气。
主院的亦景坐不住了,直奔神医的院子,被门口的血河拦了下来:“王爷在里面。”
亦景嘿嘿笑着搭在了血河肩头:“看来以后我这个假王爷的身份不用再演了,每天总要喝那么一碗药,可苦死我了。”
血河不答,一脸愁眉不展。
亦景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追随王爷多年,王爷何时行差踏错。”
“这次。”
亦景一噎:“意外意外,”转移了话题:“王妃如何了?”
血河还是沉默不语。
屋子的门打开了,然墨封怀里的人虽然有了气色,但依旧双眼紧闭,靠在胸口的小脸只露出了小半张。
看王爷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都知道他对这个小小年纪的男妃上了心。
亦景抬头望了望,这王府恐怕以后要变天了,但愿这个王妃不会背叛王府才好。
原有的计划被打乱了。
亦景大摇大摆的搬回了血河的住处,然墨封重新入住了主院,并且把季子央也一并安排在了自己的房内。
小木头笨手笨脚的,只能在原先的院子里等消息。
鸾儿被领去伺候季子央,时刻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可是过了一天一夜,床上的人仍然没有要转醒的迹象,鸾儿低着头,偷偷抹泪,调理身子熬的药已热了一遍又一遍。
少爷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你下去吧。”懊悔的男人也未曾有片刻的离开。
鸾儿只得应声退下。
指尖抚过床上人儿那憔悴的脸颊,什么叫怜惜,什么叫心痛,然墨封已然尝到,这滋味异常煎熬难耐,又恨又悔。
“本王的央儿,何时能醒?”低语辗转,轻声呼唤,犹如捧着至宝。
季子央眉头微微颦起,睫毛轻颤。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他五岁生日那年。
桌上摆着漂亮的巧克力奶油蛋糕,爸爸妈妈坐在一边开心的为他庆祝生日。
女人说:央央,妈妈最爱你。
男人说:央央,爸爸以后带你逛遍全世界。
而他,吹灭蜡烛的唯一愿望只是要:爸爸妈妈说话算数。
很简单啊,多么简单的要求,可是那时候他还太小,他不懂,越是简单的承诺往往越难办到。
后来,爸爸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吵架,三天两头都要闹出点动静来,时常看到妈妈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哭。
再后来,爸爸不怎么回家了,直到有一天带着另外一个阿姨,那个阿姨笑着告诉他,她要和他的爸爸一起去旅游了。
他倚在门口,探着脑袋,爸爸收拾的匆忙,走的时候他都来不及问一句。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天晚上,妈妈回来的很晚,没有了往日精致的妆容,显得十分憔悴,通红的眼中一片死灰。
他很害怕,拉了妈妈的手,却冰冷的让他发抖。
妈妈一把甩开他,用着最恶毒的目光指着他:“滚,离我远一点,看到你长得和他一样的脸就让我觉得恶心。”
他懵懂的站在那里,听着妈妈的指责,妈妈怎么了?
可妈妈说过最爱他,嗯,不会变的。
第二天还没醒,就有个叔叔来接他,是他大伯,大伯告诉他,以后他要住在他的家里了,爸爸妈妈都要去很远的地方,没法再照顾他。
他乖巧的点头:“知道了伯伯,等他们回来一定会来接我的。”
于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人骂他野孩子,骂他有人生没人养,他才渐渐明白了。
什么叫离婚。
什么叫做……抛弃。
生日那天满载了承诺的布偶小熊被他毫不留情的剪烂,扔进了垃圾桶。
大伯说,央央,我带你重新再去买一个。
偌大的商场里人来人往,有些黏腻的大手轻轻的牵着他,拥挤的人群轻易把他们挤散了。
大伯还一直在往前走,他在后面拼命的追,喊着:大伯等等我。
可是那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不曾有片刻停留。
他成了一个再次被抛弃的孩子。
他在马路上和乞丐一起要过饭,在小胡同里和野狗抢过食。
被人追着打过,也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却从来没人问过他从哪儿来,他饿不饿 他需不需要帮助?
匆忙的人群,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直到有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指着远处另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问他:“如果你能杀了他,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生活的更好,你愿意吗?”
他看的很清楚,那个人昨天抢了他好不容易在垃圾桶翻到的一包吃了一半的饼干,虽然那包饼干沾染了恶心的东西,又脏又难闻,但是却可以填饱他的肚子。
于是点头:“我愿意。”
别人不曾给予过他的东西,他又拿什么去怜悯别人。
所以,他成了杀手,爬到了顶端,抛弃一切感情,只为了不颠沛流离,只为了赚足够的钱,生活的更好。
为了生活更好,这又是多么简单的要求。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多。
无情可以成就一个人,而成就无情的,恰恰是曾经对温情的无限渴望。
画面一转,他看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古代,身边站在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霸道的拥着他,拦在怀里,坐在腿上,温情脉脉,那一瞬间恍了眼更恍了心。
男子又怎样,能给他温暖,又何惧性别。
可他一抬眼,看清了男人的容貌,如雕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眉峰凌厉,只是刚才眼中的柔情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嗜血。
无情的践踏,野蛮的掠夺,身体上难言的痛楚,如锥心利剑,搅碎了那些即将萌芽的别样之情,只残留一颗千疮百孔的破碎之心。
原来还是一样,任何人都信不得。
可是……“好痛……”季子央躺在床上,一张小脸显露极度痛苦之色,口中呢喃。
梦中的景象在脑海中不断来回闪现,眼角的泪水啪嗒啪嗒大颗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能掩埋在心底的永远都是可以承受的,但凡委屈涌上了心头,便是再也承受不住。
杯满则溢。
第52章 本王不滚
满脸的泪水和痛苦的神色刺伤了然墨封的眼,掀了衣袍,跨进床,心疼的把人抱在怀里。
“央儿不哭了……本王……本王错了,若你醒来,以后什么都依你可好?”然墨封的心被狠狠揪起,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轻声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