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水同状似不屑:“老子皮卡丘都不怕,怕她个卵?”
星琪回头,“杨助教好像在追我们耶。”
潘水同脚下一个腾挪,在气喘如牛的跑步队伍里显得身轻如燕。
没办法,星琪也加快速度。
跑进平均海拔较高的男生队伍,潘水同松了口气,借着周围高个子的掩护,小幅度扭头——
“操!她干嘛追我!”
星琪:“……你怕她。”
杨助教轻轻松松追上来,转身倒跑了一段距离,人眼探照灯准确地在黑压压的男生中找到长发女生:“邢琪同学!”
星琪丢给板寸一个含蓄的嘲笑眼神,横步移出队伍。
板寸怒发冲天,跟着出去。
杨助教没理板寸,老僧般眼睛看着鼻子道:“邢琪同学,孙襄理通知我你转到落日堂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十分钟后到楼下等我,我带你去新宿舍。”
“杨助教,不麻烦您。”潘水同一咬牙插进来,“她换到我宿舍了,我带她。”
杨助教仍旧无视她,从背后取出扩音器,“落日堂同字辈魏同彤注意,请去戊三西六宿舍。”
喊了三遍,让星琪回宿舍找人。
星琪慢腾腾往宿舍楼挪,如愿听到杨助教低沉道:“潘同水同学,你跟我去丁楼。”
魏同彤是那天在二楼洗手间的三名女生之一,看到星琪,她瞬间表情扭曲:“果然是你。”
星琪便确定她胃痛般的表情是因为自己,收拾行李保持无声无息,并忽略她不时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换到板寸和魏同彤的戊二东十六宿舍,认领了角落的床,星琪三下五除二铺好床单,抱紧小被子装作隐形人。
晚跑结束,人接二连三回宿舍,和张雨晴宿舍不同,戊二东十六的舍友尽管也轻声细语,但相互之间有交流。
突出表现在,当魏同彤说“就那个新来的”之后,连去洗手间的人都跑出来,六个人围着床将十二道目光投射在星琪脸上。
如果床前摆一块放大镜,星琪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燃烧。
别具一格的“集体瞪视”欢迎仪式结束,有人小声问:“洞哥呢,咋还不回来?”
魏同彤两把眼刀直戳星琪,“问她噻。”
星琪有问有答:“杨助教让洞哥跟她去丁楼。”
问洞哥的女生手一松,白毛巾飘飘落地前,她一把抓起来团成团扔上星琪的床,眼圈霎时红了,“谁他妈允许你叫洞哥的!”
星琪再迟钝也意识到才出虎穴又入了狼窝。
在戊二东十六的人看来,韩同敏是她举报的,洞哥被叫去教导处乃至丁楼是受她连累。
但她还是没忍住,问:“丁三东五是什么地方?”
魏同彤当时“嗷”了一嗓子,“我|操|你——”
随后被人捂紧下半脸,还有两名室友一左一右拉住她。
“嘘嘘。”
看出新室友们很有套棉被打人的冲动,星琪不得不溜之大吉,溜上天台。
天台有砖墙围栏,聚光灯在围墙外,里面横系了十几道晾衣线,挂满统一风格的衣物,风吹得床单猎猎作响。
星琪转了一圈,没看到人,但还是谨慎地来到外侧角落,先用低音量道:“我不知道您在不在听,我要去丙楼,然后去丁三东五,我怀疑洞哥被杨助教带到那儿了。对了,杨助教您认识吗?”
再用较大的音量重复两遍主要内容,星琪扒着围墙俯瞰了一圈环境,见有人上天台收衣服,迅速下楼。
然而出师不利,丙楼和丁楼楼下都站有荧光马甲背后写着“保安”的人。
星琪在斜对丁楼的暗角吹了许久渐趋肃冷的夜风,赶在喷嚏憋不住之前返回宿舍楼。
进门才知道凶险,她刚到二楼,只听楼下铁门“吱吱嘎嘎”关闭,随后落了把铁将军。
十一点过半,灯已熄,人声灭。
她内心五味杂陈地往宿舍走。
在这不是监狱但恐怕近似监狱的鬼地方,恐惧就像昼伏夜出的怪兽,总是在黑夜现出身形。
转到落日堂,意味着明天上不了夏老师的课。
后天要参加新人集训,了解这地方日常行为规范,和理论课无缘。
要是没有夏老师,没有侦探……她一个人能做什么?
星琪停在东十六宿舍门前。
门是虚掩的,留了一条窄缝儿,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哀咽声,还有板寸那气若悬丝的笑骂——
“哦操,别他妈哭了,老子头不疼也给你们哭疼喽。”
魏同彤吚吚呜呜说了句什么,星琪听不太清,只听板寸声音发急,“起开起开,老子要感动地吐一个……”
接着呼呼啦啦几个人散乱的脚步声,再后来是阵阵呕吐声。
星琪还想听会儿,但走廊尽头隐约冒出荧光马甲,她转身进了宿舍。
六个人围在洗手间门口,魏同彤打着小手电,听到动静,小手电往星琪脸上一照,“是新来的,她回来了。”
“洞哥,新来的回来了。”
板寸跪在洗手间蹲便池的瓷砖上,闻言略显迟钝地转过身,冲星琪摆摆手,“傻鸡儿别怕,误会,说开嘛好了撒。”
不知是不是小手电的缘故,板寸看得出皮肤纹路的左脸惨白,唇上沾着反光水滴。
她用袖子抹掉水珠,咧嘴一笑,“皮卡丘在老子面前算小老二,服不?”
“皮卡丘是什么?”星琪突然意识到皮卡丘并不是亮黄色萌化卡通角色,她死死掐着手心,问,“丁三东五干嘛的?”
得到答案,星琪抬起一手指向外面,低声道:“麻烦各位出去一下。”
众室友忿言:“你谁……?”
板寸也低着头沉沉道:“出去。”
待人走光,星琪关上洗手间的门,出声问:“你对这里很熟,如果我现在出去,去哪里不会被人发现?”
潘水同眼一亮,脸上难以自禁的痛苦之色顿时消去不少,她没废话,气声道:“十二点半,灯改扫射,乙一西外墙左数第七扇窗户插销坏的。”
星琪出声复述了遍,没再说什么,拍拍板寸肩膀。
她到的时候,夏老师已经等了一会儿。
“你来是为了搞垮这地方,对不对?”
星琪绷着脸,即使无法压下怒火,她也控制不住地直视夏老师那双似能穿透人心的眼睛,哪怕她心里很清楚这样会让对方以为是在冲她发火。
她很生气,很想咬人。
“本来不是。”夏老师伸手揽抱她,“现在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竞猜吧,猜猜监听器藏在哪儿。
☆、授之以鱼(10)
这是一座工事堡垒, 四面耸立的院墙高12米, 铁门高10米, 主建筑群和后方教职工居所矗有铁网,通高压电。
来这里的学员极少出于自愿, 大部分是被父母家人以“爱”为名送来进行集训。
家长们不知道——或者说不想知道——除职业技能学院,桃源世家另兼青少年心理健康发展与成人规范化心理研究中心双重职能。
当地的老人仍记得它的前身, 一座废弃多年的监狱。
探照灯每隔90秒扫射教室, 每隔半小时到三刻钟,身穿荧光马甲的保安会在窗口一晃而过。
星琪和夏老师窝在最后一排,像一对在违反校规校纪边缘试探的不良学生。
比板寸寸毛更尖锐的怒气在夏老师的怀抱消弭于无形。
“搞垮这地方, 难么?”
夏老师不答反问:“你不信我?”
空间逼仄,另有碍手碍脚的桌椅,不够星琪翻身打滚, 但她恨不得整个人贴在夏老师身上,“信。”
她想, 侦探无所不能。
又想, 别了,无所不能就用不到她。
于是纠纠结结地转到正面,和夏老师面对面, “您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夏老师适时出题:“星琪同学以为呢?”
星琪绞了会儿手指, 然后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找东西,找人?”
“全对,满分。”
星琪:“……”
没有一丁点被表扬的喜悦,只觉得夏老师在敷衍鼓励后进生, 顺便转开话题。
但夏老师就是有种力量,见到她的人,嗅着她的气息,听到她声音——板寸学的不算——人便平静下来,周遭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固然难以捉摸,随它来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夜深人近,呼与吸此消彼长,和谐融洽。
星琪神闲意马行,放空甚至迷乱地呼唤对面的人,呢喃出的是“夏老师”,还是“侦探”,又或是那从没有在记忆中留下痕迹的名字“夏珘”,星琪自己也不知道。
残余的理智提醒她这地方并不安全,但她舍不得放开,任由心猿服从本能,攫取对面人的唇舌。
然后头晕目眩再度栽进她怀抱。
“困吗?”
“还、还好。”星琪揉揉眼睛,“您还没告诉我任务内容呢。”
夏老师有一着没一着地捏着她的耳廓,间或在后背轻轻抚一把,“你先睡吧。”
野外偷情似的约会让人心潮澎湃,尽管困顿,星琪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睡眠上。
两人在寂静夜晚用气声交谈,大多时间是星琪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