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寸用湿透的袖子胡乱地把脸搓得一塌糊涂,笑嘻嘻道:“小黑屋闭关半年,你也做得到。”
视频在星琪听到侦探叫她,回头的刹那定格结束。
至此,星琪升任搭档的第一次任务告一段落。
“我想起来一件事。”星琪合上笔记本,决定先凭着现存的记忆提问,“我问过您,这次任务是什么,您让我自己猜,我的答案是找人,找东西。人是杨小米,我们找到了,东西呢?”
侦探挑了挑眉,“找到了呀。”
星琪直望进她眼底,“是什么?”
“我饿了。”侦探顾左右而言他,“先吃饭,好吗?”
星琪正想摆出一脸严肃,警告她不许转移话题,没想到不争气的肚子也跟着叫了声。
答案在四个小时后的深夜揭晓。
那时星琪以补偿为借口抱着侦探不撒手,侦探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的自由。”
星琪顿了顿,“让您要我的自由吗?”
她往床尾一缩,返回来时褪干净了早已不成形的睡衣。
“您那个一辈子,是打算要我的意思吧?”她被久违的玉兰香冲昏了头脑,声音有些发颤,也有些发糯,“要了我吧,求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2019年4月15日11:38
添了一点细节。
二楼的隔音做得很好, 清早哈总溜出小窝打鸣, 关好门窗, 房间内能听到声音微乎其微。
因为太安静了,鼓噪的心跳、皮肤与衣料摩挲的细碎声响清晰可闻。
但星琪却觉得少了什么。
她稍微抬起上身, 缓缓吸了口气,低头噙住下方的唇瓣。
和用正装装扮出的生冷得近乎禁欲的气质截然相反。
很软, 她的侦探小朋友很软。
又或者黑暗是软化身心的柔顺剂, 直接和间接接触到的地方都很软。
真软,从发丝到内心,比那层薄薄的绢丝制的睡衣还要柔软。
她把气渡过去, 舌尖在唇珠上点了点,尤不知足地描摹出形状,碰了碰她的鼻尖。
呼吸呀。
夏珘小朋友。
别那么……紧张。
你没做错什么。
她细细地嗅着发间、耳后的气息, 一手从温度持续升高的颈间滑向深处,找到她的手, 在手腕上摩挲了两下, 气声道:“要我。”
那人终于有了行动,抬起手,刻意避免碰触任何部位, 捉住后颈拎星琪下去。
随后她起身下床, 在睡衣外又披了件睡袍,去内室取了红酒和郁金香形状的水晶杯。
她打开沙发旁细脚伶仃的台灯,人斜斜笼罩在牙黄灯光里,手腕稍一运动, 瓶口泻出一道细细长长的绯红色丝线,缓慢铺满杯底。
星琪转到床尾,翘在身后的小腿不安分地晃,“我也要。”
见对面的人低头不语,星琪伸手过去,“要这个壮胆。”
毕竟,看侦探的样子不太像助兴。
红线的收尾不算漂亮,不仅细线转宽面,中途哑然的急转在杯壁上泼出三两道半透明红色波痕,后面几滴重重落下去,荡起涟漪,复又飞溅。
侦探神色复杂地望她一眼,颓然坐下,“你不用。”
一口饮毕杯中酒,壮胆的酒精尚未发挥作用,她便迫不及待开口,因而声音略显干涩,“周四晚上,你问了我两个问题,还记得吗?”
星琪歪头想了想,“跟您的名字有关?”
典型的“兔式回避”,侦探心一沉,淡淡道:“可以这么说。”
话音落地,对面的兔子也跳下床,小灯光亮忽地强盛,和着眼前皎白的光色,晃得人目眩神迷。
侦探一压眉头,垂下视线,随手丢去薄毯。
星琪轻巧地侧身闪开,活像一只黏人的真兔子,光秃秃滑溜溜钻进她怀中,笑嘻嘻道:“您要讲故事助兴吗?”
侦探解下睡袍,一脸冷漠地把兔子从头到脚裹严实,“不是。”
睡前故事通常都以“很久很久之前”或者“小时候”开始,侦探也不例外。
“很小的时候,父亲送我去一个研究基地。”
星琪忍不住问:“很小,有多小?”
“五六岁吧。”
“名副其实的夏珘小朋友哦?”
“是。”
“研究基地在大西洋还是月球?”
“……闭嘴,不准说话。”
星琪悻悻地闭上嘴巴,双手一寸一寸圈占她后颈,脑袋埋进颈窝。
“林应该告诉过你,我以前做情报分析工作,就是在基地。”侦探不为所动,甚至连心跳和呼吸都比之前平稳,“那份工作我做了很多年,前年正式离开。”
在观音像失窃,席秀婉长子受伤,兔子坠下悬崖的次年。
基地是个多年以后回想也没有特别感觉的地方。
虽然设在地下,但空气清新,人工自然光随外界季节变化切换,到了特殊节日,也会应景地降雪或降雨——不过这些是离开后才注意到的细节。
“基地的主要目标是建立和完善一个理想化的全球性安全系统,出于某些原因,其中的核心工作需要儿童。”
——为了尽可能避免后天的伦理道德对数值产生影响。
即便被选入基地,成员们每隔一周仍需参加智力、心理测验,及时调整工作级别。
“三分之二的时间,工作内容只是观测。”
监控上百个高危地区的视频、音频及网络通信数据,筛选其中有可能引发范围或规模级动乱的诱因。
“我的专长是演绎。”
根据同事提供的要素构建联系,推算导致动乱发生的事件,以及将会发生的时间、地点、后果及影响,输入主机。
“也负责监测。”
同时监测多个地区。不知是否和出生地有关,系统时不时会给她推送三江流域及对岸的窗口。
“那天的源地址编码是三江流域,具体位置在海城远郊。”
离她离开的地方非常近,所以她多留意了下。
不期然看到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应该很年轻,戴着遮去大半张脸的白色口罩——上面绣着一只长耳朵兔子。
他/她摇头晃脑时,犹可见后方琳琅满架的古文物。
监控源中间的编码显示为“需关注/私人”,因此不会是公开博物馆,且当地时间是午夜时分。
可判断为私人藏品室。
戴口罩的年轻人是小偷。
摄像头的角度很奇怪,位置隐蔽,应是特级安保的配置。
小偷一开始没发现他/她把自己暴露在隐藏摄像头前,而且离得非常近。
摄像头偶尔会被浅色的柱形物体遮挡。
等到不久后小偷起身,她凭后续画面作出推断——小偷刚才趴在偷窃现场的地板拿一支浅色的塑料材质的笔写写画画。
之后三分钟左右,小偷清空了陈列架一半的藏品,再次回到摄像头前。
这次,他/她直视摄像头看了几秒,右手食指勾在口罩边缘,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摘下口罩。
但是没有。
他/她重又拿起笔写了四行字,然后把纸压在陈列架的花瓶下,离开了。
“当时,我把这段视频列为不重要,七天后,系统删除了视频。”
很长一段时间,铭牌仍写着夏珘的她并没有回想起私人藏品室失窃的现场资料。
也差点儿将这双眼睛从脑海繁复的资料中清除。
但那时起,挥之不去的疑问时常在梦醒时萦绕着她。
——我在做什么?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做什么?
每天看着世界各个角落、不同阶层发生的争执、冲突及斗争,是基地所有成员的基础任务,再加上剖析毫厘,擘肌分理,将分析结果输入主机,就是她全部任务。
——我做的一切有没有像上司说的,让世界变得更安全?
她开始利用职务权限检索过去的工作成果。
绝大部分被归档,列为绝密,找得到的一部分表明她的工作值得“十分出色”的评价。
她准确无误地推测出数次动乱,地区、日期、关键人物几无差异。
最近的一次,她提供了一枚人体炸|弹的姓名、他的袭击目标及时间段。
而就在她给出的高概率时间点,人体炸|弹被引爆,死亡人数比她的演算结果少了一人。
幸免于难的是一名短发少女。
炸弹被引爆前,她刚好经过一名推婴儿车的母亲,年轻妈妈的丝巾被风吹走,她追了十几米,终于追上了随风飘扬的浅色丝巾,正扬手叫下那名年轻妈妈。
不可逆转的灾难就在一瞬间发生。
少女懵懵懂懂地站在升腾弥漫的尘烟中,灰黄雾霭将现场所有人和事物罩上单调却永恒的隔离色,连她手里紧紧抓着的浅色丝巾亦未能幸免。
唯有少女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初生的婴儿般一片茫然,彼时恐惧和创伤尚未成形,但空白模糊的意识深处大约在呐喊“发生了什么,谁来帮帮我”。
她忽然想起了那双眼睛。
那个趴在地上写信的小偷,有着一双同样的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