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子也不藏着,直说道:“……尊主跟着死对头,我心里不痛快!”
“哼,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再说了,前世我已经杀过他一次,也算是解了些仇与恨吧,现在我又活了一轮,如果像你一样拘泥于前世,我早死了千回了。”
杨伟子看自己的尊主都不在意,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再说就算他有什么想法,如今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和燕嵘一样,只是白丁一个。
“那魏沧行现在在哪呢?”
燕嵘朝里指了指,问道:“我带你去见见他?”
杨伟子撸起长袖,捏紧拳头,青筋暴现。
“好!见到了一定要狠揍一顿!”
燕嵘急忙道:“打住!我先问你,你可知你附身的男子姓甚名谁?”
“好像叫……童长明?”
!!!正是童掌柜姑父的名字。
“行,待会我带你过去,但给我收住点!魏沧行,现在可不是我们的敌人!”
“……是……”
杨伟子虽然暴躁,但还是很听话的,这点很让燕嵘喜欢。
二人又谈了一会,燕嵘便带着杨伟子往清香苑去了,也凑巧,正好赶上魏沧行满面泛红,穿一宽松袍子,从那烟雾缭绕的暖阁里出来。
这人头发湿漉漉的,雪白胸脯毫不吝啬地展现,他瞧见燕嵘,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燕嵘走近看,魏沧行油光满面,一脸春风,又神情气爽,看来这澡泡得不一般呐。
“柳河哥哥呢?”燕嵘笑着问道。
“啊……在房中歇着呢,徒儿,你要不要进去洗个澡?今天水滚烫,正好驱驱阴气。”
魏沧行双腿发抖,一手还扶着腰。
燕嵘瞧他这般,只在心里笑话着:这人身子好生虚啊,时间短暂且不说,瞧现在又是扶腰又是抖腿的模样,估计……的时候,那柳河都无甚感觉,还得问一声:“你进来了吗?”
想到此景,燕嵘便嗤笑起来,唉,也不怪他,生活清苦,没有肉吃嘛。
“你好好的笑什么,有啥好笑的?”魏沧行注意到燕嵘身后的中年男子,问道,“唉?你后面那男人是谁?”
杨伟子上前一步,按照燕嵘所说,回道:“老夫便是童金金的姑父童长明……噗嗤!”
他也忍不住,跟着他的尊主笑出了声。
魏沧行:“……”
“哦……啊啊啊?”魏沧行大惊失色,忙问道,“你便是童长明?”
“是吗?……”杨伟子刚说完,屁股便被燕嵘狠掐了一把,当即改口道,“是吧!是是是!我就是童长明。”
“好啊!可算是找到了,你这个渣男!可知你妻侄挂念着你,你却在这寻欢作乐,燕嵘!”
“……在!”
“给我看好他,为师先去睡上一觉。”
“可徒儿想去洗个澡!”
“那便把他捆起来!”魏沧行解下腰绳扔给燕嵘,自己往厢房去了。
二人看着魏沧行进入房中,杨伟子当即朝燕嵘摆手:“不用!我哪也不去!不要绑!还有,此地不是一个男伶人的居所吗?魏沧行不是个直人?”
“怎么?”燕嵘冷冷地看着他,这人还算机敏,当即改了口。
“没没没啥,只是好奇问问,嘿嘿……”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还想回地府?把那边那盏灯拿来。”
杨伟子耸拉着脑袋,走到燕嵘指的地方,拿来一盏镂空雕花灯。
“尊主,拿灯做甚?”
燕嵘不答,只把食指抬到嘴边,可他停顿了一下,又把手放了下去,转身看向一旁的人。
☆、解决
“……看我干嘛?”
燕嵘:“…………”
杨伟子愣了半日,终是会意,把食指抬起放到燕嵘嘴边,燕嵘也不客气,一口狠咬下去,咬得这人顿时惨叫一声。
“闭嘴!这点痛也忍不了了吗?”燕嵘拿起杨伟子全是血的食指,就要往那灯上放。
“尊尊尊主,让我来吧,我会画……”
“会画你不早说?快画!”
二人捣鼓了一阵,这盏花灯上多出一圈符咒,变成了临时的安魂灯。
“进去吧?”
“唔……我好不容易回了阳间,还没有……”
“你先把魂魄养好了,看你三魂没了六魄的样子,还想干什么?”燕嵘把灯举起来,放到这人额前,杨伟子也不敢再发出什么抗议,只好出体,钻进了这盏花灯里。
灯芯燃起了蓝色的火焰,常人一眼便能看出此灯怪异,燕嵘忙是找了块布披了上去。
再看那童长明,目光一下子无了神,变得无比呆滞,燕嵘把他扶到院中椅子上,在其额头比划了几下,这大叔眼神由浑浊变得清澈,终是回了魂。
“诶哟喂,我这是在哪啊?你是谁啊?”童长明清醒后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燕嵘,当下慌张问道,“我明明是在铺子里,怎么会到这来?”
“你是被鬼迷了心才走到这的,方才是我唤醒了你。”
“被鬼迷了心……哎呀!对对对!老夫为了铺子,就一直未出城,没曾想……诶呀!多亏你了啊小兄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你是凤凰阁的人?”
燕嵘摇摇头笑道:“无名散修罢了。”
“哦……来来来!”童长明把手伸进衣襟里翻来翻去,从里面翻出一枚不大不小的金锭,“咦,我记得明明有好多……小兄弟,这你先拿着!若不够,便去城北面老童黄金店找我!老夫必有重礼相赠!”
“不用了,你还是快些出城吧,现在城中鬼气未散,你上了岁数还是不要待太久的好。”
“对对对!老夫这就出城去,救命之恩实在无以报答!老夫姓童,名长明,待平安时,恩人可一定要来找老夫啊!”童长明连连拱手,燕嵘答应着,把他送出暖翠池,这人一看此处竟羞红了脸。
燕嵘知道得解释一番,便说道:“别多想,上你身的是一枚色鬼,他可能把你身上钱财在这儿挥霍尽了吧。”
“诶呀!实在造孽啊!这色鬼!多……多谢小兄弟了!要是再迟些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童某告辞,望小兄弟万事小心!”童长明拱手,转身走了,燕嵘目送这人往城门方向去了。
“童家一家上下皆是善良之人啊……也不知前世,本座有没有误伤到他们。”燕嵘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清香苑,等魏沧行出来。
到了那苑中,只见那柳河已是坐在院落桌前,满脸浅浅笑意,温润气质真如昆仑之巅雪,即使身陷囹圄,也难掩其辉,燕嵘觉得自己在这人旁边,就像是个来讨食的可怜小乞丐。
柳河瞧见他,朝他微微招手,燕嵘不情愿地走过去。
“我想送你师父一份礼物,又不知他喜欢什么,小弟弟,你可知他喜好?”
柳河嗓音满是磁性,低低沉沉的,听着让人心痒痒。
“我也是才拜师的,不知师父喜好,不过,没有人不喜欢钱吧?”燕嵘说着,捏了捏口袋里的那枚金锭。
“哈,我若有钱,怎还会困于此地……”柳河神色黯淡了下去,细指拨弦,发出一声清响。
二人沉默,燕嵘心想:这位昆仑雪宫的大师兄不知何日能恢复记忆,滚回他的昆仑山去。
“我素日爱养花,待会摘下几朵,送与他罢。”
“你……是喜欢我师父吗?”燕嵘不知自己为何这般问,反正他是问了。
柳河抬头,看看厢房,又看向燕嵘,认真答道:“对,我喜欢他。”
“……那,我师父是不是很弱啊?”
“嗯……什么很弱?”柳河看着燕嵘的眼神,当下领会其中意,脸色微红起来,“啊……真是,现在的小人,怎么什么都懂?嗯……他不弱,反正够用,太强了也受不住不是……哎呀!我说这些做甚?”
燕嵘的笑容渐渐猥琐,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师父?他看着那么差劲。”
“……做徒弟的怎么能背后说师父坏话?”
“嘿嘿,我就是好奇,大哥哥生的这么漂亮,我师父却邋里邋遢的……”
“沧行,他与别人不同,你知道,来这寻欢的人,不是显贵,便是富绅,各个油头肥耳,前来拜会都怀着别的心思,唯沧行被我琴音吸引,我将其视为知音,”柳河按弦,琴音戛然而止,“哈,说这么多做甚,你也不懂吧……”
这人刚说完,燕嵘便又试着问:“大哥哥,那你可知自己身世?我觉得你不像是这儿的人。”
柳河抬眼,微微一笑道:“我当然不是这的人,我的故乡,远在昆仑雪原,有听说过吗?”
燕嵘在心里惊呼:这人记得?那为何不走?其中定有些因由。
“哇!昆仑雪原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吗?哥哥你是不是在骗我?”
“哈哈,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我能证明自己的东西,只剩下琴技了……”柳河不再言一语,独自弹起悲伤调,燕嵘本还想再问些什么,魏沧行从厢房里打着哈欠走出来了。
他边伸懒腰边说:“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在屋里便听见你们说话,搞得我觉都没睡好。”
“哈,没什么,沧行,来。”柳河站起来拉住魏沧行的手,将这人带到院里,燕嵘想跟过去瞧瞧,但终是没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