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赶到医馆,一老先生已披衣提灯等在门口了,见到来人忙是让开了路。
老先生看了一眼魏沧行的脚踝,便慢悠悠地走到柜子前,从一陶罐里掏出绿乎乎的药膏。抹好药后,他又剪下一条白布,将魏沧行的伤处包扎好。
“这几日不能走动,得好生养着,还需换药,道长若不嫌弃,便在医馆侧房住下吧。”
魏沧行已是痛得不能言语,只点点头,燕嵘忙拱手道:“多谢老先生!”
老先生摆摆手,叹气道:“唉……也怪我们没能耐将这厉鬼降伏,误伤多少过路人,二位还算走运,有的悄无声息的死了我们也不知道,实在是造孽啊……”
村民们也无不叹息,又互相说了话便散了,只留下两个人将魏沧行抬进房中,燕嵘想喊住他们问些什么,可这两人腿脚即快,刚把魏沧行放到床上便跑没影了。
“……”
燕嵘摸到烛台,将其点燃,烛光渐渐落满整间屋子。
他提起烛台竟觉得又沉又重,燕嵘随眼一瞧,发现这烛台竟是金黄色的!又如此沉,感觉不像是铁锭子染色。
“哇……这看起来不富裕的乡村,怎会有这么大块金子,还把它做成了烛台?”
烛光渐起,照亮不大不小的房间,着实又让燕嵘吃了一惊,橱柜里摆着的是金色雕花碗,排列德整整齐齐的金光筷子,屋中其他小件,如梳子、药盒、灯把、水盆……都是耀眼夺目的黄金。
燕嵘不敢相信,挨个咬了一遍,确实每个物件都有那种纯金软软的质感,都留下了一点牙印。
这般富丽景色,前世只在他那紫微宫中,重生后燕嵘也再没想起过,可今日,真是勾起他那纯金琉璃、可思不可及的回忆了。
“难道是幻术?”燕嵘微微喘息,这时床上的魏沧行微微呻吟起来:“诶哟喂……疼……诶哟喂……”
燕嵘忙是走过去,先是看看这床,好在只是普通木床,他又急忙把注意力移到床上人身上。
魏沧行脸色苍白,痛汗横流卷着发丝,湿漉漉地粘在这人白皙的额头上,他双颊泛红,唇色却惨白,燕嵘忙摸上其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前世燕嵘把他折磨成那样,这人都没喊过痛,如今看他这般,燕嵘心中倒难受起来。
“师父,且忍一忍罢!”
燕嵘挨着魏沧行躺下,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方才看到的金碧辉煌,也许是染了厉鬼之气出了幻觉,他这样想到,睡上一觉便好了吧……
“哇哇哇……哇噻!!!”
第二天一早,燕嵘被一阵惊呼声闹醒,他缓缓睁眼,只见魏沧行已经醒了,这人看到满屋的黄金,发出了一个穷鬼来自内心的感叹。
“我的天哪!我这是?死了吗?飞升了吗?”
燕嵘揉揉眼睛,看屋内竟与昨夜所见无异,原来不是幻觉,都是真的,他也是吓得急忙坐起来。
“徒儿,咱们这是掉金窟窿里了,偷偷拿些什么他们也不会发现吧?对吧?”
燕嵘:“…………”
“先别管这个,师父,你脚伤如何?”
“哦,没那么疼了,只是……”魏沧行掀起白巾,红肿已散了大半,但烂疮仍然血淋淋的,没有好转的迹象,“这药太慢了,我又不敢施咒,怕激发其毒性,你去附近转转,帮师父找些血藤和槐树树叶回来,我要用它们把湿毒逼出来。”
“血藤长啥样?”燕嵘问道。
“一点常识都没有,这都不知道怎么和我游历,血藤血藤,顾名思义就是肉是红色的藤呗,你找到藤条时把它切开看看,里面是红色的就八九不离十了。”
“哦。”
魏沧行交待完便迫不及待地单脚下地,在这黄金屋子里跳动,时而看看这个金勺,瞧瞧那个金梳,咬咬那个金碗。
“这户人家怎地这么有钱?啧啧啧,是采到金矿了吗?”魏沧行抚摸着这些金器,眼里泛出贪婪的黄光。
“师父还是别乱动的好,碰脏了咱们赔不起。”燕嵘笑道。
“啧!就你话多!快去快去!”
燕嵘笑笑,只推门出去了。
他走出这家医馆来到村中,瞧见路上村民都往一个方向走去,燕嵘也不知不觉跟了过去,随着人流来到一处空旷地,村民们都聚在那里,他想去看个究竟,一青年将其拦住。
“你是昨夜来的外乡人?不准过去!”
“为何?”
那青年说:“那边正举行朝拜,外乡人和不是信徒的人不准靠近。”
“信徒?谁的信徒?”
青年不再回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将燕嵘拦着,燕嵘踮起脚,瞧见远处竖着类似图腾的木桩,还有阵阵呼声传来,看来确实在举行什么朝拜仪式。
☆、鲶鱼妖和鳌虾怪
算了,不让看就不看吧,还是去找血藤要紧。
燕嵘随即改了道,走小路前往村外的小土丘,那里草木繁茂,各种植物长得野,应该有他要寻的血藤。
他走到村口,远远的便瞧见一破烂小身影,走近一瞧,发现竟是一男童正蹲在那边,吃那狗食碗里的饭菜。
……
男童脸黑脏黑脏的,身上像是直接套了个粗糙麻袋,全身唯二的白,可能就是他的眼和牙了。
燕嵘觉得稀奇,这村子看着一点也不穷啊,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在外吃狗食?
他觉得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经过男孩身边时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二人对视,男孩十分惧人,眼神忙是闪躲,慌忙别过身子。
燕嵘想上前问些什么,他只靠近了一步,男童端起狗食碗便跑,一会便没了身影。
……怎么这般怕人?附近山上的野孩子?
燕嵘想找个村民问问,可这群人都在参加朝拜,这个时刻没人会来此,他只得先去了土丘,这土丘不高不矮,上面长着的草木乱糟糟的,一看便是许久无人来打理,土丘上还种了些果树,它们倒顽强,竟能在此结出几颗皱皮果子。
燕嵘斩断荆棘,只见枯树东倒西斜,交错纠结的藤蔓攀于其上,俱是饱经风霜,用手一捏仿佛便能将其弄碎。
他砍下几段淡红色的、深红色的枯藤,把它们捆成一扎,带了回去。可往回走时,这有点路痴的人记错了来时的路,周遭景色变得不对劲,不远处树木消失,闯入燕嵘眼睛的是一片墓地。
放在以前他自然是不惧,说不定还要收一波魂,现在倒觉得心头打颤。
先闯进眼帘的墓碑看着便很旧了,刻文也很寻常,再往里走了一段路,他便见到几坐新立的碑,这些碑倒是将他吸引,只因刻文着实奇怪:大莲余真仙坐下弟子某某某之墓。
应是这村子拜的神名叫大莲余仙吧,名字有点……大莲余,大鲢鱼,大鲶鱼?
燕嵘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他快速找到路回了村子,匆忙回到医馆侧房,进了房间,就见他师父正在刨着金碗里的什么。
“回来了?来尝尝,大夫给的米糊糊,贼香!”
“我……”
“不吃算了!”魏沧行没等燕嵘回话,就三下五除二地把碗里东西吃干净,又舔了一圈,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哦吼吼!舔舔金碗,讨个吉利~”
“师父,你不如把碗直接吃下肚,出了村再弄出来便是。”燕嵘玩笑道。
“面无表情说着如此可怕的话!你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想让为师死掉然后你好继承你师祖的衣钵?告诉你,没可能!你师父我命可硬着呢!”
魏沧行又说了一大通,燕嵘日常后悔自己拜这货为师。
燕嵘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人,说道:“师父,这村子不对劲!”
“嗯……我知道啊!”魏沧行放下金碗,舔了舔手指。
燕嵘问道:“你知道什么?”
“一个小村庄的小医馆,有这么多金子,能对劲吗?这里一定是黑店!说不定我们要走的时候,他们得坑我们一把呢!”
“不是!这只是其中一条!”燕嵘把自己所见都告诉了魏沧行,魏沧行呆了半日,思索着什么。
“唔……人家拜什么你也要管?先别说这个了,找到血藤了吗?快拿来,槐树叶呢?”
“……忘了。”
魏沧行撅撅嘴,说道:“你呀!算了!学好了,沧行疗伤术!”
他接过血藤,把上面枯叶剔净,又放到盆里甩了甩,接着便将这坨枯藤往嘴里一送,嚼碎了又吐出来。
“呕,师父,我们可以去借药臼的……”
“诶呀习惯了!帮我解下纱巾!”
燕嵘帮他解开,魏沧行把血藤糊糊抹了上去,又捻起一张符纸在空中转了转,这符纸又是燃了起来,燕嵘不知是不是他眼花,这符火中好像发着绿光。
魏沧行把闪着绿光的符纸附上脚踝,脚踝处的血藤糊糊快速消失,不一会便被尽数吸收了。
疮口在燕嵘眼前渐渐愈合,看得他目瞪口呆,他知道良才散人与魏沧行修的是什么道法了——古决符法,此流纳万宗,变化无穷,以符纸为基,运调灵力催动符咒,即可摧命夺魂,亦能占卜吉凶,疗伤救命。
“呼……没有槐树叶,湿毒不能尽数排出,要多等几天才能完全恢复了……不过,现在我能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