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漾几人通过小角门溜进校里换了便衣,说笑着走去了西花墙。
西花墙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秦楼楚馆密密匝匝,隔着两条街都能闻见隐约的香风,莺莺燕燕,目不暇给。
几个人在小乙的带领下走进一座纱幕朦胧的青/楼,小乙悄声介绍道:“这是京城最有名气的春波楼,一二层是姑娘,三四层是小倌,男女通吃老少皆宜,我和这家店的老/鸨认识,她很有手段,生意好得很。”
正说着话,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风韵楚楚的迎出来,手中的帕子往小乙身上一拍,含烟的眸风捎带看了贺之漾等人几眼:“小乙,你从哪儿带来这么几个齐楚标志的小少爷?
小乙把她扯到另一处说明来意。
贺之漾头次来青/楼,一脸窒息,憋气道:“这什么味儿?熏得我眼睛都想自闭。”
“让你来见世面你还哀怨呢?”霍尧兴致勃勃:“这是脂粉香,漾哥你这少爷当的挺不合格。”
贺之漾啧道:“比不上霍少,京门纨绔领路人,出了国子监的门样样精通。”
他们三人在这边儿打闹,小乙则和那人一直谈事。
老/鸨和小乙认识,起初笑脸相迎很是热情,结果还没听完已经连连摇头:“几位大爷,您放小店一条生路吧,这阳关道不走,非去走奈何桥。”
小乙道:“睇睇你别怕啊,我们还能害你?看见那位贺家小少爷了?他在国子监,和隔壁锦衣卫关系好着呢,他们几个争执玩笑,自然不会动真格,再说有贺府顶着,总不至于让你吃亏。”
小乙编得细节到位,由不得睇睇不信。
姐儿爱俏老/鸨爱钞,她察觉这几个小少爷手里油水颇丰,也不在意那飘渺的风险,只笑嘻嘻道:“还是要先说好,锦衣卫那帮官爷若因此事来找我们麻烦,我可不晓得你们来找过我。”
小乙会意:“那是,你楼里的姑娘看上了他,自个儿丢个帕子手绢的,和你有何干系?再说这是风流事儿,锦衣卫也怨不着你。”
京城风气开放,俊俏少年乘车走在街上,常常被女子围着投掷瓜果,少年人非但不恼,还自诩风流。
锦衣卫虽凶悍,说到底也是男人,此事倒不至于怪罪。
睇睇想了想暂时答应下小乙,将信将疑的把贺之漾几人带到厢房里问道:“此事你们打算如何做?”
霍尧道:“我们打算投情信,不用你们的姑娘抛头露面,也少了许多麻烦。”
春波楼只要派车马过去投送情书把阵仗搞大,不出面不出人倒也稳妥。
睇睇思量片刻,朱唇轻启道:“同样的事儿,我倒觉得,找女子不如顶个小倌的名头。”
睇睇语出惊人,贺之漾瞳孔一缩:“……小倌?”
他对这事儿不陌生,穿越之前,圈子里有喜欢这口经常谈0说1的。
但他向来没往心里去,也始终闹不明白那玩意儿有什么好萌的。
穿越后,拜几个朋友所赐,多少了解些京城的小倌兔爷,但从没接触过。
睇睇面不改色:“对,小馆,这事儿不管怎么说,总要顶个人的名头,我们的姑娘毕竟胆儿小,不愿意和锦衣卫有勾连,男孩子便不一样了,好几个人连北镇抚司的阎王都是伺候过的呢。”
贺之漾皱眉,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男人成么?万一他们都当丑事压下去了,怕是不好收场?”
乔岳是指挥使之子,声誉关乎锦衣卫脸面,若是和男子有染,也许并无人张扬,反而轻轻放过。
“放心,此事一出,肯定比女人传得还要快,更是不好压制。”睇睇胸有成竹道:“咱们做足排场,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也无计可施。”
贺之漾听得微微点头,不少人对男人那档子事儿还是抵触。
流言传开后,乔岳身边亲近的人也许知晓实情。稍微远些的谁不会犯嘀咕?
乔岳总不能挨个去解释。
乔家的长辈知道儿子有出息到去玩小倌,可能还要气得多打几板子。
贺之漾越盘算,愈发觉得这主意太绝了。
绝妙且能让人绝望。
“好!就你说得那个男倌吧!”贺之漾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着手去办:“顺便让他把那情书也做了。”
睇睇看谈拢了,立刻眉开眼笑,手中的算盘扒的啪啪响:“少爷,这事儿要落地,少不了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贺漾之大惊失色,神色灰败的挠挠头道:“能分期么,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
他向来花钱如洪水,这几天才真切体会到缺钱能多磨人。
睇睇一怔:“分什么?从没这个说法,在我们这儿花银子可不兴赊账。”
“至于么?又不是让你家相公□□?只是写个情信造个谣罢了。”霍尧眯眯眼:“二百两银子,诈我们呢?”
“这说得哪里话?”睇睇甩下手帕:“您要的是小倌,本就比姑娘稀罕,再说这事儿可和锦衣卫挂钩呢,闹不好是封店的差事啊!”
“还有,写情信这事儿也不是谁都能干的,总要找个写字能看的过去的相公吧,他们不比你们,大字都不识一个,找个办差事的人不容易呢。”
贺之漾心中忽然浮上一个念头,想也没想便道:“那……要是写情书的人我去找,你们只管送呢?”
在穷疯边缘徘徊的人,什么狠事都有脸做。
睇睇一怔,打量着贺之漾的脸色,小心翼翼:“您……您找谁?”
贺之漾移开视线,语气已然不善:“你管小爷找谁?趁小爷心情好,直接说你们出车出人一个月多少银子!”
“唔,只一个月么?”老/鸨想了想:“一百两吧。”
霍尧冯境显然没想到这还能包月,笑着看了贺之漾一眼。
贺小少爷总算也过上节衣缩食的日子了。
只是不晓得他准备找谁做此事?
第12章 偷鸡不成 这计谋害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乔……
夜色渐浓,国子监校舍,贺之漾脸色阴沉的坐在桌案后面,一脸便秘的神色。
他只想揪住小乙把人打趴下,这他妈出的什么鬼主意,想了这么个娘唧唧不上台面的法子陷害乔岳,害的他三更半夜写这矫情的玩意儿。
他也想抽自己一顿,当时怎么头脑不清醒,为了省那几两破银子,鬼使神差把任务揽到了自己头上。
贺之漾咬着牙憋完情信的最后一个字,把毛笔往桌上一扔。
一晚上写了七八封,他贺之漾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情话小天才。
可惜对方是他看见就来气的乔岳,倒白白浪费了他的文采。
不过这几封情书递过去,乔岳离受罚肯定又靠近一大步。
贺之漾哼着小调把那几封情信递到春波楼,按照计划,春波楼派一辆香气四溢的花车每日去武校门房送信,直接点出是送给乔岳。
春波楼的马车挂着两个招摇的珠帘彩灯,很是出挑,瞎子闻着味儿都晓得那是青/楼的车。
流言传遍京城的速度比兔子跑得都快,按理说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流言发酵几次了。
贺之漾回到国子监,准备静观其变。
两个学校墙对墙,那边有个风吹草动,定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只是三四日过去,锦衣卫那边儿仍然风平浪静。
贺之漾开始坐不住了,这银子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呢,这一天天的银子花出去,连个乔岳要挨揍的风声都没听到。
锦衣卫清理门户可真不利落。
更要命的是他还要每日亲手写情书,要是对方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贺之漾这情书还能写出几分趣味,然而对方是宿敌,这情书写起来,简直咬牙切齿,堪比酷刑。
散学后,贺之漾一脸悲愤,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
霍尧笑嘻嘻看着他:“漾哥,又写好情书了?”
他们几人商量计谋时说好的要分工,结果一对照才发现笔迹不同,贺之漾已经写完了第一波,为了让计划天衣无缝,几个人只能拜托漾哥再接再厉亲自上阵。
“滚蛋!”贺之漾甩甩手腕,咬牙恨道:“本少爷向来接情书接到手软,还是他妈的第一次写到手软。”
这笔帐还是要记到乔岳头上!
霍尧又乐了,上下看着贺之漾打趣:“漾哥,你就这么容易软?”
贺之漾愣一瞬才反应过来,气得要上前踹他:“你还挺在意这点?不用担心,治服帖你绰绰有余。”
他真的无语,这都什么狐朋狗友,累活苦活他一个人扛,这人还要拿他耍贫嘴找乐子。
“对不住了漾哥……”霍尧语气诚恳的挽回:“想想乔岳挨揍的美好画面,是不是觉得这苦也挺值?”
贺之漾顶着两个写情书熬出来的黑眼圈沉默不语。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勤奋,好几次都深夜怀疑,这计谋害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乔岳!?
贺之漾拿起水壶灌了自己几口,仰天长叹,硬是喝出了借酒消愁的无奈。
……事已至此,只有乔岳被揍的画面,是他勉强完成计划的动力。
乔岳自然接到了情书,武校不比国子监只忙功课,他们已在锦衣卫挂职,自然有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