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策马靠近,还未下马已看到乔岳蹙眉站在摊位旁,如头嗜血猎豹般冷冷打量自己。
兵马司和锦衣卫多有来往,他们认出了乔千户,不愿争锋,尾音戛然而止,灰溜溜的扬鞭打马沿着角门东边的小路逃窜。
“天子脚下,却连吃个饭都心惊胆战。”贺之漾懒懒看向乔岳,讽刺道:“你不是天子亲卫吗,京城的大小事都要上报那种,民以食为天,是不是该帮帮我们啊?”
乔岳微微皱眉。
“钟声快响了。”许一清不愿惹事,扯扯贺之漾衣袖低声道:“漾哥,我们回去吧。”
贺之漾一抬手,大摇大摆进了国子监:“回见!”
乔岳往锦衣官校走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回转去了许姨摊位前,托着一纸包子回到锦衣卫。
空气中弥漫着甜津津的味道,庞瑛皱眉道:“何处飘来一股说不清的甜味儿?”
众人微微色变起身,他们向来敏锐,立时想到了迷药剧毒。
“哦。”乔岳清咳一声开了口:“我方才买的糖馅包。”
“啊哈……”众锦衣卫瞠目结舌:“千户您向来不爱甜津津的吃食啊。”
乔千户吃东西糙得很,竟然会主动去买一屉甜馅儿的包子?这场面实在太过诡异。
“唔,排队的人不少,顺路买了些。”乔岳被盯得不太自在,难得开口解释:“在国子监东角门,下次你们也尝尝。”
“……”几人诡异的对望一眼,艰难道:“是!”
这……看来是有人在千户吃的糖包里下迷魂/药了?
还手一抖下多了!
乔岳冷冷开口道:“还有——国子监东角门亦是锦衣卫的地盘,知会兵马司一声,莫要再来赶人。”
“那是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庞瑛有点为难:“咱们插手不好吧……”
京城内按地理位置划为五城,每城皆有兵马司维持治安,国子监隶属的东城有自己的兵马司衙门,和锦衣卫办差互不相扰,已成默契。
乔岳挑眉果断道:“仗势欺人是他们的差事?让他们识相点,趁早滚蛋!”
待乔岳离去,锦衣卫面面相觑:“咱们乔千户何时竟开始操心这等小事儿了?还向咱们夸赞那包子好吃……”
关键还是糖馅的?
庞瑛犹豫半晌,也想不明白:“可能……那家的糖馅包真的很合咱们千户的胃口吧?”
第14章 谁扛得住 漾哥心里是真的有人了
“哎漾哥,你听说了吗?”国子监里,同桌李冀神神秘秘的把贺之漾从课桌上摇醒,一努嘴道:“有人给隔壁锦衣卫递信件,听说是情书。”
贺之漾:“……”
哦,这也值得大惊小怪惊扰他好梦?不过是他一手安排的戏份罢了。
周遭的人则登时炸了:“你没看错,有人给锦衣卫递情书?哪家姑娘这么想不开?”
“当然不会错,隔壁堂里已经传了好几日,每日辰时末,都会有一个香气四溢的马车停在锦衣官校门口,有个身段甚为漂亮的男子下来,也不多说话,只把情书放在门头那里。听说是个春波楼的小/倌!”
“小/倌?”有人被这惊天猛料惊得目瞪口呆:“爱慕锦衣卫的还是个……男子?”
“每天都写情信,还挺痴情的。”李冀哈哈大笑:“这肯定是爱到骨子里了。”
话音未落,一本书直接敲到了头上,李冀回首,贺之漾面色不豫,一脸要打人的模样:“你他妈的说谁痴情呢?”
李冀忽然忆起贺之漾近几日趴在课桌背后奋笔疾书写情信的情景,才知道误伤了,忙拱手赔笑道:“漾哥误会,我说的是每天给锦衣卫写情信的那位,不是您……”
贺之漾脸色阴沉:“……闭嘴!”
“来了来了。”随着一人急切的召唤声,众人都争先恐后的挤到了东边窗扇眺望:“那小倌竟然真的敢来?。”
有同窗啧了一声:“还挺招摇的,偏偏还用面纱蒙着脸,真勾人。”
“在锦衣卫当差也挺好的,又威风又有排场,唉,怎么没人给我示好呢……”
“长得好看又痴情,这谁扛得住?我敢打赌,再过不了两周,收他情书的人定要乖乖跟他走。”
“那不一定,万一那锦衣卫对男子没兴趣呢?”
“尝个鲜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贺之漾支起耳朵听着,心中生出一丝没来由的燥闷,他迈开长腿朝窗户走去,在众人身后站定,冷然开口道:“在看什么绝色美人儿呢?”
同窗一回头,看到贺小少爷脸硬的能砸核桃,纷纷让道:“漾哥,是不是我们嚷到你午睡了?”
贺之漾沉着脸走到窗畔张望,离得远,冬日雾色苍茫,只能望见那人隐约的身形。
和国子监宽大的襕衫不同,畔君今日罩着水蓝色的长袍,纤腰如束,漂亮的身线显露无疑,隔着校舍望过去,很有在水一方的朦胧柔弱。
怪不得众人都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在窗框上呢。
贺之漾二话不说合上窗扇,声音如浸泡过冰雪:“丢不丢国子监的脸?一个小倌,也值得你们勾着头看?”
“漾哥,你不想瞧瞧?”李冀挺纳闷,贺之漾向来对隔壁的动静关心,今日怎么这般不耐烦:“真挺好看的,难得的好样貌,不看一眼可惜了。”
“可惜?”贺之漾轻嗤一声,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你以为我每天起床不洗漱照镜吗?”
还未说完贺之漾心里已经咯噔一声,他被气得头脑昏沉了?
这般无聊的高下也要争?
听听,他说得都是什么话!好耻!
“……也对。”李冀摸摸后脑勺,顺着贺之漾的语气来:“认真说起来,漾哥的样貌比他还要精致两分呢……”
话刚说完,他就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恨不得直接咬掉自己舌头。
完了完了。漾哥最厌别人说他的样貌,他倒好,一时不慎竟然拿贺之漾和小倌比?
李冀已经准备盖上棺材板直接把自己安详送走了。
贺之漾面色不太好看,哼了一声愤然开口道:“只是两分?你这计分还挺严格。”
不对,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的羞耻,他是钻入什么怪圈了么?
围观的众人已然呆若木鸡:“啊?”
不是……漾哥这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劲。
侥幸死里逃生的李冀也愣了半晌,等贺之漾走回座位,才如梦初醒:“……方才那句话真的是漾哥说的?”
他想不通……他家校霸为何会拿自己和小倌比样貌?还计较胜过的那两分?
要知道以往漾哥只在意打架狠不狠,从来没在意过自己的模样啊。
众人心照不宣的对望一眼,都想起了前几日贺之漾在课上笔走龙蛇的模样,以及……藏在桌下的情信。
看来流言可信,漾哥心里是真的有人了。
看见隔壁冒出个外貌出众的男子,竟不顾忌是谁,都想要一试高下。
害,陷入情情爱爱的人,头脑总是容易发热。
“漾哥,你别在意。”李冀落座,笑嘻嘻的凑到贺之漾那边:“我是每天都能看见你,才会挤到窗边去看那人寻个新鲜,漾哥你放心写,你肯定能心想事成。”
贺之漾不耐烦的扭过头去,只想拿书把他嘴堵上图个清静。
“至于窗外那位,都一周了,他还没拿下锦衣卫呢。”李冀拼命的靠嘴赎罪:“要是我漾哥出马,一封写好的情书递过去,那锦衣卫肯定从了。”
“谁他妈给锦衣卫写?”贺之漾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我怎么可能给人写情书?让他写遗/书差不多。”
李翼这才觉得类比的不恰当,干笑了两声识趣的赶紧闭嘴。
冯境和霍尧把头埋在臂弯里,才强忍着没笑出猪叫。
……
贺之漾冷哼一声,气鼓鼓的坐在课室后头。
他这几日又出钱又出力,什么也没落着,倒是成全了乔岳被人眼红艳羡?
就连那春波楼,名声都比之前响亮了几分。
不过既然正主畔君都出现了,连国子监都议论纷纷,想必锦衣卫那边儿也不太平。
会不会乔岳已经惹上麻烦了?会不会已经被揍得鬼哭狼嚎了?
贺之漾微眯双眼,脑补着乔岳忍屈受罚的场景,唇角忍不住上翘。
然而锦衣卫处仍然风平浪静。
他们传递情报负责办案,本就知晓轻重不爱多话,又暗中得知那小/倌是冲着乔千户来,不知底细,更不会多说此事以免泄密。
只有庞瑛展开情信扫了一眼,冷笑着放在了桌案上:“你瞧瞧这信,每日一封还挺准时,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拿我们取乐?”
乔岳语气冷淡:“不必张扬,明日找两个人把他拖走就是。”
他年岁渐长,特别是十九之后,轻易不愿在这些微末小事上费心思,只想快刀斩乱麻。
庞瑛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不过送信之人毕竟是向我们示好,要是把人赶走,会不会寒了谁家姑娘的心?”
锦衣卫凶名在外,大家都能避则避,好不容易碰上个不怕死的,又要把人赶走。
这时日一长,风月之事更和他们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