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说心中有些不满,却也不至于就什么都不做。太皇太后以为他是在计划着东山再起收复皇权,景铄此时若是推这些事情推的太明显,太皇太后也该起疑了。
于是他们两人随意说过几句话,便各自分坐在桌子的两边,一个批复奏折,另一个翻着游记做注解。
段云深此时做注解也做的不专心,昨夜景铄把“白月光”三个字镶钻了硬套在他脑袋上,他至今还没给回复呢。
昨夜睡前也想了,今早醒来也想了,实在是找不出该如何说。
昨夜刚刚听说的时候,他大致上还是处于懵了的状态,所以除了不敢相信和觉得没有真实感之外,也没别的突出感受了。
今天早上醒来,睡了一晚上也没那么懵了,心里这才开始泛出甜味儿来,而且还越冒越多,弄得心里有种饱胀的喜悦感。
他说自己是他的白月光。
仅仅只是这么一想,就开始觉得隐约的欢喜。
段云深活了两辈子,没遇上过喜欢的也没遇上过喜欢自己的。
穿书的时候大概在路上不小心看错了路标,直接到了“耽美市”,每日任务亲亲贴贴的,心里就算是喜欢了也迟钝地觉察不出来,就觉得躺平了等着自然而然地弯掉也没什么不好。
这时候突然被劈头盖脸地砸了一兜子传说中的爱情,整个人傻完了就开始乐,可是乐完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说对方也可以做自己白月光的。
景铄批着奏折还能敏锐地发现自家爱妃以每盏茶三四次的频率偷看自己。
这么看着,那心能在手里的游记上么?
景铄看着手上的奏折道,“爱妃昨夜说需要想想,想好了么?”
段云深顿时心虚,死死把目光黏回游记上了。
景铄明白了,那就是还没想好。
等到景铄批完了一沓奏折,段云深那边的游记还没翻页,瞧着简直就像是魂不守舍似的。
景铄自认对段云深有所了解,也觉得自己待段云深确实不同,只是实在不知道这人怎么到了今天还这幅模样。
景铄甚至还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待段云深太冷了,才导致自己爱妃听说白月光是他的时候只觉得匪夷所思,完全不敢相信。
这时候奏折批得七七八八,便干脆搁下了批奏折的朱砂笔,转而去看段云深。
段云深原本走神走的厉害,可这时突然察觉到景铄看向自己了,瞬间正襟危坐,提着笔就准备在游记上写批注,像上课走神被夫子抓到了的学生。
段云深下笔如同狗爬,再加上一手简体字,看起来就好像全部都是错别字一样。
景铄:“爱妃错字了。”
段云深:……
都说了这是因为咱们的字不一样!
景铄这时候靠过来,将段云深手上的游记接过,用朱砂笔在上面将字订正过来。两人的字放在一起简直对比惨烈到有些不忍直视。
段云深本来对自己一手.狗爬字没感觉,这时候看着对比简直想找个地缝自己钻进去。
段云深默默羞耻了一会儿,然后自我安慰道,能看得懂就行,字那么好看能吃么?
不能。
除了能显摆什么用都没有。
景铄订正了一个字尚且觉得不足,用朱砂笔在游记空白处写了“段云深”三个字,横平竖直,端端正正,红色的朱砂明艳,好看得可以直接裱起来。
景铄心中一动,突然道,“爱妃知道朕的名么?”
段云深:?
知道啊,不是叫景铄么?
虽然皇帝的名讳是大忌,但是该知道的终归还是会知道的。你不知道名字是哪几个字,怎么忌讳它避开它?
景铄在段云深旁边,又提笔写了“景铄”两个字,铄字的繁体与简体字不同,写作“铄”,笔画多到看着就让人眼晕。
景铄:“爱妃写写看。”
小葵花写字课堂开课了?
段云深接过游记,在旁边老老实实地将景铄两个字的繁体写了一遍。
景铄:“难看了些。”
段云深:……
给我夸好看好么!
我刚刚很努力写的好看了,你至少夸句有进步吧!你看看我前面的狗爬字,没觉得这两个字长得格外清秀动人么?!
他们两人本来就挨着,这时候景铄伸手过去握住了段云深的手,然后带着他将“景铄”写了一遍,写完又在旁边将“段云深”写了一遍。
景铄的手有些偏凉,段云深满脑子想着这暴君是不是穿的太单薄了,根本没注意手上的动静。
写完了之后,景铄看了看,自己带着写的果然端正了不少。
景铄收了手,道,“爱妃有空不如练练字,朕可以教爱妃。”
段云深:“……”
一言不合就嫌弃是么?我不是你最爱最喜欢的那个宝贝白月光了是么?
段云深拿着笔,想了想,无比幼稚地将景铄的手给抓了过来,翻过景铄的手心,在上面落笔,把“段云深”三个字的简体落上去了,心道别说是错别字别说是错别字别说是错别字。
景铄果然没说。
段云深把游记往景铄面前一推,“写一遍。”
景铄虽然疑惑,不过还是拿着朱砂笔,写了一遍。
段云深在旁边用黑笔补了“景铄”两个字,然后将这页纸给撕了下来,叠好准备收起来。
景铄突然心中一动,“这东西给朕罢。”
段云深:?
段云深把纸递过去,然后就见着景铄从怀里拿出一个丑的没眼看的香囊,将那香囊打开,黄符拿出来,然后将这页纸放了进去。
段云深:……
段云深心中的愧疚油然而生,甚至已经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
这个香囊是当初段云深以为宫里闹鬼,所以送给景铄装护身符的,景铄那时候说,非段云深绣的不要。但是段云深一个现代过来的男孩子,根本做不来这个活计,于是偷了个懒,让小苟子去找宫里的新手绣娘要了个做废了的拿过来,撒谎自己是新手所以做的难看,然后把护身符塞进去了。
那时候段云深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把护身符送给景铄带着,所以其它方面就偷了个懒,这时候看景铄还贴身带着这个东西,还一本正经地塞了一张废纸进去,大有拿来做护身符的意思,段云深感觉自己快要被愧疚感给淹死了。
我随手一送你就随手一手啊!
我自己的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你这么重视是想愧疚死我么?!再说了,这么丑,不嫌弃的么?
那头景铄已经将这新鲜出炉的护身符给收起来了,这时候看着段云深这幅模样,自然有几分不解,“爱妃怎么了?”
段云深:……
段云深在勇于承认错误和做缩头乌龟之中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做缩头乌龟。
他说不出口,人家珍而重之的带着,自己怎么好意思说那东西其实根本不是自己做的。
若是在以前,段云深可能迟钝地觉察不出景铄带着这个是因为自己,可是景铄昨夜都说得那般直白了,自己再为了装傻而装傻,就有点不是人了。
段云深一边艰难地摇头说“没事”,一边心里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给景铄换下来。换个自己做的,女红可能是不成了,自己天赋有限,要不要为他研究一下别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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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王景逸禁足,陛下下令召回镇守边疆的大将军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人们议论纷纷,都说暴君彻底疯了,不把这江山折腾亡了就不肯罢休——嘉王爷多么仁厚的人啊,待人亲和,当年放弃荣华富贵保卫边疆,暴君居然怀疑他意图谋反!大将军镇守边疆何等辛苦,对边疆何等重要,居然说召回就召回。
别说是平民百姓,就连太皇太后党之中也有人对召回大将军一事有所顾虑,毕竟边疆安危不是小事。只是他们利益牵扯,所以才没有做声。
全京城由衷觉得此事是好消息的,只怕只有贺珏了,因为此事意味着他恨自己的兄长十几年,这恨就快要可以了解了。
他兄长贺勤将他推入寒冬的冰湖,冻伤了他的身体底子,让他拿不动剑挽不了弓。而贺勤却在挤开他之后,坐上了将军的位子,领兵打仗万人敬仰。
这仇很快就可以清算了,那个位子就算自己坐不了,也不会看着自己的仇人坐在上面。
昨天贺珏收到景铄的消息,便将陈玉庭秘密送了出去。
按照约定,陈玉庭只需要扔在北市的一处街口,给他身上穿上一件带有标志的衣服,就自会有人去接他,其它的物证人证贺珏也在藏住自己的前提下秘密送到了太皇太后党的手里。
当时贺珏便猜到此事快结束了,果不其然,今日便收到了宫中的消息。
贺珏心情舒畅,就好像已经亲眼看见了自己兄长的下场。
这样的好事自然想找个人庆祝一下,原本最好的人选应该是景铄才对。毕竟按现在的进展,景铄也快要得尝夙愿了。
只是昨天景铄捎来的信之中,除了交代让他把人证物证扔出去,还让他离自己远点。
贺珏当时哭笑不得,只觉得景铄果然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