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默猜黎修成应有话说。隔了片刻,果听他道:“我与那白苍梧打过交道,此人城府颇深,你不要与他走得过近。”
“苍梧兄是不爱言语、心思深沉了些,但不见得品性不佳,我认为此点不妨碍我与他相交。”
“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黎修成面露纠结之色,踌躇一会,才把心一横道:“他好男风!”
季默眨了下眼,“哦”了声。
对弟弟的平淡反应感到意外,黎修成看了看他,往下说道:“白苍梧是我在青山书院的同窗,学问好为人守礼严谨,我原对他印象不错。直到有次起夜,竟叫我无意中瞧见他与书童的……行径,方知晓他有那样的癖好。
这种事虽有不妥,但你二哥我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再者他们也没发现我,我便装作无事发生,之后待白苍梧也是一如往常,并未因此心存芥蒂。可是后来,我逐渐察觉到他……心怀不轨。”
嗯?!季默提起了兴趣:“他有意二哥你?”
黎修成愣了下,接着跟吞了只苍蝇似的一脸恶心。
“呸!不是我,是你!白苍梧时常拐弯抹角向我打探你的事情,我一次两次不察,次数多了我又不是傻的,自然发觉他的意图了。”
刚燃起的小火苗倏簌地熄灭了,季默懒洋洋垂下眼眸:“背后议论人不是君子所为啊,二哥。”
“我还不是为提醒你?”黎修成气笑,“他好男风与我无关,可是别来招惹我弟弟!”
季默沉吟道:“嗯……没想到啊,苍梧兄居然对你弟我情有独钟,其实他一表人才秀色可餐,我如与他结为契兄弟也不算吃亏。”
黎修成脸上闪现惊恐之色,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张口结舌道:“你、你难道……”
季默看着他,浅浅勾起唇角,眉眼弯弯的显得特别俊俏。
黎修成战兢兢地欲往后缩,被弟弟一把抓住胳膊,情真意切地唤了他一声:“二哥~”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爬上黎修成后背,他瞪视着季默,目光戒备。
“二哥,你我素来最亲密,任何事我瞒谁也不能瞒你啊,你说是不是?”
“非也,非也,你如今大了,可以拥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黎修成忙道。
“你弟弟我也好男风哦,二哥~”季默可不允许他逃避,干脆利落地说完了。
黎修成举起两手捂住耳朵。
“我好男风——”季默提高了声音。
黎修成不捂耳朵了,改去捂他的嘴:“你说便说,这么大声作甚!生怕旁人听不见啊?”
季默点点头,乖乖认错。
黎修成夸张地叹了口气,许久说道:“咳,为兄直言,你这爱好不太登大雅之堂,私下圈养几个小童倒无不可,要说结契兄弟那是万万不行,爹娘怎么都不会任由你胡来的!何况、何那况白苍梧在我瞧来不是什么良配。”
季默见他神情认真,失笑道:“二哥你不会当真吧?我随口一说而已,白苍梧并非我心喜的类型。”
“那……”黎修成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不过我好男风一事属实,还望二哥向爹娘保密。”
呲——
火苗熄灭了。
与此同时,城北的白府。
白苍梧提笔悬腕,精神专注,墨迹逐渐在纸上成形,化为一名立于桃树下的男子的背影。
他停下笔,凝望着画像有些出神,直到大脑里响起一个冰冷电子音:
“请129999号玩家注意,距游戏结束倒计时100天,请抓紧时间攻略目标人物。达成条件:目标人物好感度达到90以上(情比金坚)。是否查看目前进度?”
“确认查看。”
“黎修齐好感度:45(点头之交)。”
“只是……点头之交吗?”白苍梧低语。
第29章
日子在季默的埋头苦读中一滑而过,很快到了县试当日,考生黎明前就必须到考场外排队等候点名入场。
季默想不起上一次起这么早是什么时候了,顶着一张阴沉的脸站在队伍末尾,耳旁是周宏熙紧张的念念叨叨:“逃得过高考,逃不过可科举,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他听得烦,没事做默背起白苍梧这些天给他归纳的知识点。没想到白苍梧此人看起来跟“古道热肠”之类的词完全没关系,却尽心到这地步,季默自问是做不到对关系一般的人这么上心的。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旦带上怀疑的心情,就不难发现白苍梧看他时目光不经意间透出的探究之意,加上黎修成先前的那番话,季默姑且当他是嗅到同类的味道了,才对他表现出亲近结交的意思。但假如白苍梧是抱着想跟他发展点什么的心思,那就算了,被这个人黑幽幽的眼眸一瞅,季默心里莫名的有点不舒服,好像他背后存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二人全身上下都被搜了一遍,确认没夹带小抄,才被放进去。季默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科举的场景,轮到自己亲身上阵觉得还挺新鲜。
旁边周宏熙面色都白了,抖抖索索道:“修齐,怎、怎么办,我有考前恐惧症,想上茅厕……”
季默有点嫌弃地斜眼瞅他,微微摇头。
县试作为童生试的第一场,考题不会不难,话虽如此,但通常每次都要刷下一半的人数,像季默周宏熙这样没有基础只靠临时抱佛脚的就属于危险对象。每个考生独自占据一个极小的单间,门口横着一块木板当案桌,坐下后转个身都难,季默已经不想吐槽,把手指搓热后,给毛笔蘸上墨汁,略作思考便低头书写。
县试考三场,每日一场,一日两餐,还只能吃考场提供的白水馒头咸菜,三天过完,季默感觉肠胃里的油水被刮了一遍,嘴里淡出鸟来。
周宏熙脚步虚浮地步出考场,身子摇摇晃晃随风欲倒,像他这样的考生并不少见,因此也不算特别引人注意,季默扶着他,别叫他真倒下了。直到身后完全望不见考场的影子,周宏熙才恢复正常。
“没事了,我这是心理作用,被吓的,一出考场就好了,哈哈哈。”
季默:……
“答题的时候我手一直抖啊,墨水差点滴在纸上了,你有没有?”
季默:……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跟你一样?
翌日,彻底复活的周宏熙约上季默和白苍梧下馆子,点了油光红亮的红烧肉大快朵颐。其实在大梁讲究些的人家是不吃猪肉的,认为猪肉脏,只有下等人才吃,而季默三人因为某种共同的原因不在乎这个,反而吃得挺香。
“这酒没味。”周宏熙拿起酒壶,给季默和白苍梧满上,“我们那……我以前喝过一种麦酒,酷暑时冰镇一下取出来痛饮,冰凉爽口,特别过瘾。”
白苍梧微撩了下眼皮看了看他。
满足过口腹之欲,周宏熙意犹未尽还想续摊,提出去花街一逛,季默当下就要回去,却被他揽住肩膀不让走。
“去吧,去吧,那儿的姑娘个个美貌如花温柔似水,修齐兄不想见识一下吗?”周宏熙眯眯笑着有点儿猥琐。
季默拂掉他的手,转身时没防备撞到一人,抬眼一看,竟还是熟人——王堂越。
“真是巧了,在这碰见三位,在下正欲往安乐街去,三位无事的话不如一块?”
“好,好!”周宏熙兴致高昂,一口答应。
王堂越本来随口相邀,一听有人应和,登时来劲了,和周宏熙一起好说歹说将季默和白苍梧也拉了过去。
“潇湘楼里的姑娘虽不是最美貌的,才艺却是最好,婉儿姑娘也在此。”王堂越识途老马一般将他们带到一家花楼里,老鸨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
“王妈妈,请唤婉儿姑娘来。”
老鸨露出为难的神色:“真是对不住,婉儿昨个吹了风,一早醒来就感头痛,到现在也没好,是见不成贵客了。”
王堂越有点扫兴:“这样,那青梅呢?你可别说她也不能见客。另外,再叫几人过来跳舞。”
“是,是。”
老鸨陪笑着退出去,过了一会,有仆人进来上酒菜糕点,随后一女子怀抱琵琶领一队乐师舞女入内,正是上次见过的婉儿。
“婉儿姑娘不是身体不适吗?”王堂越问道。他细看婉儿脸色的确有丝苍白,老鸨所言不是谎话,心里那点不舒服便消散了。
“不过小头痛罢了,吃了大夫开的药已好多了,听妈妈说诸位公子来了,婉儿自然不能怠慢。”
季默听着王堂越与婉儿调笑,随后婉儿奏起琵琶,靡靡之音悦耳,他却有些昏昏欲睡,早知就算拂袖而去也不来这个地方,他又不喜欢女人,也不爱看软绵绵的舞蹈。
乐声不知什么时候止歇了,舞女靠拢来坐到他们中间,季默的身边也不例外地依偎了一个女子,柔软无骨的身躯、甜腻俗气的脂粉味,令他不适应地皱起眉。
“公子爷,奴家给您倒酒。”温暖的躯体贴得更近,吐气近在他的颈边,涂着蔻丹的手举着酒杯送到他唇边。
季默侧过身避让了下,接过酒杯自己喝了,那女子再想倒酒时被他制止了。
片刻后,季默感到体内涌上一股燥热,逐渐有向下腹部汇聚的趋势。察觉到酒里可能添加了“料”,他眼眸沉了沉,看向其他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