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您要茉莉还是普洱?”
季默:“茉莉。”
凌大爷:“普洱。”
玉穗愤而怒视:“没有问你!”隔了片刻,捧来一壶茶,倾倒在青瓷杯中,满室萦绕淡淡的茉莉花香。
“唉……”凌大爷幽幽叹了口气。
“玉穗,给凌兄沏壶普洱。”
玉穗扭头“哼”了声,心底佩服主子的心胸,对这种死乞白赖之人还能待之以客道,换成她早就气死了。看季默的面上,她最后勉强应了。
凌大爷喝上了茶,微微眯缝的眼流出那么一丝丝惬意,品评道:“不够甘醇,不算上品。”
“白喝还这么多话!”玉穗没好气地给了个白眼,小声道。
凌大爷用过早饭,喝了早茶,虽然那张套了□□的脸看不出痕迹,但可以感觉到他心情不错,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绕到案几前,发现季默练手做的一篇短赋,留神看了一会,喉咙里“嗤”的发出一声笑。
季默揉了揉额角:糟糕,忘了收起来了。
所幸凌大爷止步于此,没有进行更深层次的嘲笑,不然季默保不住还能不能维持淡定,也许一个没忍住就要将他丢出去了。
微妙中带点和谐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就有管家来报,说白苍梧来访。
季默面上泛起些许古怪,本来昨夜的事经过凌大爷一搅和,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是白苍梧的登门拜访让那场景又浮现了出来。
被人示爱这种事季默经历的多了,拒绝别人一点不含糊也不会觉得尴尬,出乎他意料的是,白苍梧被拒后竟然第二天就找上门来,与他所观察到的此人性格行事不太相符。
吩咐管家把人请到书房等候,他随后就到。“凌兄,友人来访,在下前去招待片刻。”
凌大爷一挥手:“去吧,快去快回。”他在榻上跪坐下来,先理顺了褶皱的袍子,然后拿起笔蘸了墨,凝神写些什么,看那架势很是专业。
季默囧囧有神,端正了下心态,来到书房,见白苍梧正和春晖说话。他一进来,两人便停下了。
春晖软嫩的小脸红扑扑的,扬起讨人喜欢的笑,欢快地向他冲过来。季默的手指头发痒,很有掐他一把的冲动。
白苍梧上前两步,面对季默一揖到底,郑重道:“昨日白某唐突无礼,今日特地前来赔罪。”
“言重了,酒后失言世人常有,白兄用不着介怀。”
春晖不明所以,好奇的视线在二人中间转来转去。
“如此说,修齐是原谅我了?”白苍梧的语气含着小心,“那么,我是否还能像之前那般,与你共同读书探讨学问?”
季默笑了笑,随口应允,心里却忖:这白苍梧有些古怪,以后还是尽量避着些好。眼睛扫过春晖,又想这两人刚才不知在说什么,他的小书童头脑简单,可别被诓去了。
春晖被季默看的有点疑惑,以为是自己没规矩惹主子不高兴了,当下站得笔直,不敢再把眼珠子乱转乱瞧。
将白苍梧送走后,季默耳畔响起一声近在咫尺的低笑,轻的就像有人在他耳旁呵气。
第33章
季默板着脸原地不动,目光上下左右一通瞄,别说大活人了,鬼影子也见不到一个。
难道蹲在房梁上?他不禁回忆起武侠小说里的桥段,仰起脖子往上瞧。
“不用找了,你看不到我的,我在用传音入密跟你说话,只有你一人能听到。”
“……”
“你那侍女脾气大得很,你不在,我叫她研墨都不肯,你快些回来吧。”
敢情你自己没手?大爷还真是大爷。
想到这位大爷正不知躲在哪里偷窥他,如此闲的发慌,季默对此人的评价又刷新了一层。他并不依他所言立刻回去,而是绕了一圈来到庭院里,气沉丹田,摆出架势。
只见季墨双脚开立,双臂前举,屈膝按掌,缓慢推出。
“你这是作甚?”
“锻炼。”季默对着空气说。
那人轻笑了笑:“这算哪门子拳法,慢吞吞、软绵绵,对敌时全无半点用处。”
季默保持高冷,心说那是你不识货。
他悠悠打完第二式“野马分鬃”,开始第三式“白鹤亮翅”,再来第四式……全做完后收式,感觉身上微微冒汗。
凌大爷一开始还催促他,像只嗡嗡叫的蚊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声音。
“这套拳法叫什么?细看还有点意思。”
“不知道,一个胡人教我的强身之法,大约没有名字。”
“那胡人是谁?”
“偶然遇到的,我不知他的姓名。”
“你的侍女有武功底子,她是何身份来历你可知?”
“不知。玉穗是从人牙子那买来的丫头,从小府里长大的,以前的事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你为何一问三不知?”
“是凌兄只问我不知道的事,或许你可以试试问别的。”
对方沉默了一阵,说:“练完了吗?练完了就回来,叫你侍女给我研墨。”
暂且不提季默是怎么应付凌大爷,先前黎奶奶派去的心腹管家到了柳县,先和邻里打听了一圈,那马姑娘的情况大致与张婆所言差不多,只是还有一个消息,有媒人向马家说亲了,就在两日前。
那个叫来顺的管家一听急的拍了下大腿,把正说话的大叔吓了一跳。
“哎,没事,没事,您接着说,马老太爷答应了没?”
“没答应啊!”
“没、没答应?”来顺喘过来一口气。
“是啊,照理徐家跟马家也算门当户对,不晓得马老太爷有哪里不满意的,莫非是舍不得孙女?要我说,还是赶紧应下算了,马姑娘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可不得了。”
“是马姑娘自个不愿意的,说如果要她嫁到徐家,她宁愿出家当尼姑,闹得很呐!马老太爷也拿她没法子。”隔壁卖菜的大娘横插一嘴道。
“你咋这么清楚啊?”大叔问。
“马家的厨娘来我这买菜时说的!”大娘立刻暴露消息来源,力证自己话的可信度。
“这是为何啊?”来顺怪道,“莫非那位徐家公子有甚不堪之处?”
大娘道:“那徐二爷还没成婚,就已经讨了几个小妾,庶子庶女都生出来了,确实不像话。估摸是为这个事。”
“那算什么?有钱人家哪个不讨几房小妾的,只要马姑娘当了正房奶奶,再生个大胖小子,还怕地位不稳吗?”大叔反驳道。
大娘冷哼一声:“嫁到徐家外人看来是般配了,可日子一定就过的舒心吗?我看倒不如找个老实可靠的,以马姑娘这样的,招个女婿也未尝不可以。”
两人免不了又是一番争论。
来顺本来今日就要回去向黎奶奶复命,如今听了此事,一来起了好奇心,二来莫名觉得此事有点蹊跷,因而推延了半日行程,又寻到那徐府。
来顺到时黄昏将近,他抓抓脑袋,心想要不等明日再说。却在此时,徐府大门缓缓敞开,一人带着随从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来顺定睛一瞧,那人绸缎罗衫、身材虚胖、脚步虚浮,看年纪和长相对应街坊邻里口里的描述,应该就是那个徐二爷了。他心念一动,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瞧那徐二爷的做派,用脚指头也猜到他要上哪,果不其然,走着走着就到花街柳巷了。
那徐二爷与随从边走边交谈,也没刻意压低音量,来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隐隐约约随风送来只字片语。
“姓马的……不识抬举……”徐二爷道。
“别气……有法子……教训她……”随从应和道。
来顺两耳一竖,体内仿佛有一把名为好奇的熊熊之火燃烧,不由加快步伐,靠得更近一些。这时那随从一扯徐二爷的袖子,两人突兀停了下来。
来顺心口一跳,不带迟疑地继续往前走,面上一派波澜平静。
那名随从转过身来,抱着手臂,恶声恶气道:“喂,你好像跟了一路了。”
来顺蒙蔽状左看右看,然后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你说我?兄台,这你可不讲道理了,这条路这么宽敞,就只准你们走,别人走不得啊?”
“少给我狡辩,刚才我就留意到你鬼鬼祟祟偷看我们。你照照镜子,獐头鼠目的样子还敢说自己是好人?”
来顺一下子乐了,这人自个生得尖嘴猴腮面目可憎,居然还敢大言不惭批评别人的相貌,他来顺不说有多英俊潇洒,好歹也是五官端正不是?
“这你可真是误会了,我又不认识二位跟着你们做什么?我要是心怀不轨,还敢一人坦荡荡地走在你们后边?以一敌二,我也没有胜算啊!”
徐二爷和随从一听,觉得也有道理。随从问:“嗯,听你口音,确实不太像咱柳县人,那你从哪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朱县人,早闻柳县风光秀丽,正巧内人回娘家料理些杂事,我一人闲来无事,特来游览一番,顺便……”来顺露出个“你懂的”猥琐笑容,“嘿嘿,家中母老虎看的紧,这不,趁她不在透口气,想来是碰巧与二位同路了。”
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徐二爷和那随从的怀疑消了,来顺见机又把徐二爷从外表衣着到气质谈吐闭着眼狂夸一通,把徐二爷奉承得通体舒泰,深深觉得从没见过如此能言会道又有眼光的人,当下引为知己。不久两个人就“徐兄长、张兄短”的称兄道弟起来,亲亲热热地一道去了徐二爷常光顾的青楼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