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徐徐下坐着吃东西,确实是种享受。
许慎正在琢磨要不要给江恪也带份回去,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微微蹙眉。
他什么时候开始,会无意间想起江恪了?
是那天江恪靠在他肩头求安慰后吗?
时间真的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他竟然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的生话,同时也逐渐与这里的人关系变亲近。
……这不是件好事。
许慎是个薄情的人,他喜欢来去如风,自由潇洒,不受羁绊,多余的感情,他不需要。
阳光下,许慎闭上眼,光斑在他脸上轻轻跳跃,美好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睁开眼时,他眼里情绪已然沉淀下去,斯文俊秀脸上重新戴回温和儒雅的面具。
许慎拿出手机,刚准备工作时,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坐了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手里拿叉子不断叉着蛋糕上的花。
“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青年支着脑袋,嘴里不断咕哝。
许慎看他有些眼熟,过了会儿想起来他是那天在蛋糕店外借他钱的那个人。
回去后他就把钱转给他了。
过了会儿,青年幽幽地叹了口气,趴在桌上,萎靡不振,像是个缩水的糯米团子,随手戳一下就能哭出来。
许慎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这人长得太单纯,让人一看就很想上去揉两把,他没忍住,问道:“心情不好?”
听见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凌林噌地下抬起头来,看见许慎后,眼睛亮了下:“蛋糕先生,是你啊。”
莫名得到外号的许慎大方地不跟小孩计较:“嗯,是我。”
他也没想到这么巧,按理说影视城这么大,遇见几率很小才是。
凌林拿着蛋糕坐过来,趴在藤桌上:“我好难过啊。”
许慎没说话,拿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口茶。
凌林似乎并不需要人搭话,他只是想找个宣泄口而已,碗里蛋糕被他戳得乱七八糟:“我喜欢上一个人,可那个人只把我当弟弟。”
许慎几乎没在情场上操过心,他拿纸巾摁在唇边,不以为然道:“那你就,跟对方以兄弟相处?”
“兄弟是不可能做兄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凌林面无表情把叉子插到惨不忍睹的蛋糕上,“我要是追不到他,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许慎默然看着蛋糕,识趣地不再相劝,哦了声。
“我就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无论什么事情都想一个人扛着。”凌林重新低下头,“我想帮他,可他不让,说让我好好演戏就行了。”
原来这小孩是个演员。
许慎如此想着。
这也太好拐骗了,随便大街上拉个路人就劈里啪啦什么都说,一点戒心都没有。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许慎接收杜同发过来的分镜剧本,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再这么折腾下去,《洪荒》这部戏就要被毁了。”凌林捂住脸,声音哽咽,“这可是他全部心血,他吃了这么多苦才走到今天……为的就是这个吗?他明明那么有才华……”
听见《洪荒》这两个字,许慎蓦然抬起头。
他是《洪荒》的演员?
凌林越说越难过,泪水像是豆子似的落下来,抽噎不止:“他该怎么办呀……”
他哭起来像是发洪水似的,整张脸都湿了,林妹妹都没他能哭。
通过他的话推测,他喜欢的人,应该是这部剧的导演,制片人,或者投资方,许慎被他哭得头疼,顺口问道:“《洪荒》这部戏怎么了?”
凌林接过他递的纸巾,哭得身体都在发颤:“不行,这是,这是商业机密,我,我不能告诉你……”
许慎:……
原来你说了这么多,这会儿才知道要有警惕心。
许慎有点想笑,但面对个快要哭得昏过去的人,这会儿笑也太不给面子了,于是他咳嗽两声掩盖过去:“哦。”
凌林冷静了会儿,沉浸在悲伤世界里无法自拔,哪怕现在是午后和煦阳光,他心头却阴霾一片。
他憋了会儿,瞅蛋糕先生两眼,见他一脸平静地刷手机,似乎对自己说的话并不感兴趣,他恹恹道:“我有个朋友也是演员。”
许慎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听他讲。
凌林怔怔地坐着:“他喜欢上了个导演,结果导演导的戏出了个大乱子,如果不把这个乱子解决,这部戏连上架都上不了。”
“可是惹出麻烦的那个人,势力很大,有粉丝有流量,而且公众形象很好,没人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现在有狗仔拿还没发布出去的新闻来敲诈剧组,问剧组漫天要价,剧组那边忙疯了。”
“导演处处被掣肘,各方面都需要权衡,不断有人给他施压,我朋友几乎要崩溃。”
凌林说着,又想哭,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太没用了,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就想逃开,哭完再跑回去。
许慎安静地看他哭,他把手机放下,如玉般的手在玻璃桌上轻点:“惊天丑闻,上不了架的那种。让我来猜一下,吸.毒,出轨,家.暴……”
在听见第三个词时,凌林慌乱移开视线。
“哦,原来是家暴。”许慎了然地点头,若有所思道,“流量很大,有粉丝基础,公众形象好,是这部剧的男一吗?”
凌林否认:“不是。”
许慎回忆了下《洪荒》这部剧的演员表:“那就是男二。”
凌林讷讷道:“你好聪明啊。”
许慎看着他:“所以,你想怎么帮你的心上人?”
凌林呆坐着,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像是水洗过后的无机质玻璃。
许慎叹了口气:“我可以帮你,你要不要试试?”
他真不是看这小孩傻才帮他,真的。
第17章 17
江铎驱车来到剧组时,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收拾江恪。
娃娃不听话,是需要好好教训一顿,娃娃该有娃娃的样子。
一次两次地违反他们,是不想活了么?
江铎绝不允许有第三次发生。
红色超跑在《苍神》剧组外停下来,江家二少要来,影视基地负责人早早候场准备,见江铎下车,笑着迎上前:“这是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江铎穿一身黑色皮夹克,七分裤露出精瘦脚踝,他踩着轻便小皮鞋,伸手摘下茶色太阳镜:“我找人,你带路就好。”
负责人知道他要找谁,忙不迭应了声,在前面为他带路。
江铎这模样说是来找人,但更像是来寻仇,气场全开,负责人为他要找的人捏把冷汗。
《苍神》剧组正在拍摄,场务跟基地负责人认识,见他来了,过来跟他打招呼,瞅了眼他身后站着盛气凌人的男人,问道:“这是?”
江铎视线在片场打量一圈,很快锁定目标,看向那个坐在树边的人,他简短吩咐道:“我找江恪,你去跟他说我找他,他自然就会明白。”
终究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公子哥,说话都带股颐指气使的味道。
场务疑惑地看着他,确认道:“您找江恪……?”
江铎眉头轻皱,眼风扫过去:“听不懂人话?”
场务听得懂人话,但是让他去找江恪说话,他不敢。
整个剧组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用指使语气对江恪说话,除了许慎。
场务缩了缩脖子,赔笑脸:“这,要不然还是您自己去叫吧?”
这个剧组的人是怎么办事的?敢用这种态度对他?江铎轻飘飘瞥了眼基地负责人,负责人立刻站出来道:“害,不过是叫个人而已,把你难成这样?你知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什么来头?”
场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硬着头皮应了声,依言去找江恪。
往树边走的每步路,对于场务而言,都像是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剧组的人差不多摸索出规律来,许慎不在的时候,江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没人能在他这儿讨到半分好脸色,只有许慎在的时候,江恪才稍微收敛些,变得像个正常人。
江恪此时正坐在树下,听副导演跟他讲场面调度,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副导演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话,这幅画面里,仿佛江恪才是导演,而他对面站的人是需要讲戏的小明星。
在离江恪三米远地方,场务站定,清了清嗓子:“江老师。”
江恪把剧本一收,懒散抬眸。
场务鼓起勇气道:“有人找您。”
他指了指片场门口方向,江恪随意扫了眼,看见站在门口的人,不紧不慢地哦了声。
场务握紧拳头:“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呢?”
江恪慢悠悠地道:“剧组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
这话听上去,是在说跟门口那人不熟。
场务茫然了,他感觉自己进退两难,在原地站了会儿,场务哒哒哒跑回去,不敢把原话告知,尽量美化道:“江老师说,跟您不认识。”
江铎最烦等人,等了这么半天也就算了,居然等回来这么个结果,他气笑了,咬牙道:“不认识我?我可是他二哥!”
场务弱弱地道:“江老师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