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潋松了口气,向着夏有初投去满意的目光。却看见夏有初红着脸,皱着眉,极为不自在的模样。
不容荀潋多看,夏有初已经一脚踹开房门,抱着荀潋大步奔出了二问院。
刚跑开两步,一道雪白的光华自院子的房间里飞出,恰恰落在夏有初脚前,她看也不看,纵身一跃就踏上那道光华。
荀潋瞬间感觉自己拔地而起,腾云驾雾似的飞了起来。
这正是下山时荀潋就极想体验一次的御剑而行,奈何那时候夏有初灵力低微,没想到这不过才几日便能达成她的愿望。
荀潋见她稳稳的立于剑光之上,哪里像是第一次御剑,看来那金乌之力确实让她修为精进不少,只是不知到了何种境界。
夏有初这也是第一次正式的御剑,曾经也幻想过冯虚御风是怎样一副潇洒的画面。
但是此刻真的御剑而行却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她怀里的小姑娘身体滚烫得吓人,夏有初哪里还有心情想其他。
她们二人各自想着,脚下练场的弟子们却纷纷抬起头来看。
“师兄!那就是御剑吗?”一个刚进师门的小弟子瞧见白光飞快的闪过,依稀是道剑光的样子,立刻压抑不住兴奋的大声嚷嚷。
站在队前的是一位苍茫间弟子,比起这些外门弟子,他自然要见多识广些。
“正是。”
“哇!”此回答立刻惹来一阵艳羡。
“那师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御剑?”那小弟子意犹未尽的望着夏有初去的方向,于他们来说,御剑而行正是他们修仙最有盼头的一件事。
毕竟别的术法阵法,哪个也没有御剑飞行来得潇洒自在。
“你以为个个都可以御剑么?”那苍茫间弟子轻嗤了声道:“日后等你们学有所成,结丹元婴都不算什么,只这御剑需得是剑修的才能御剑而行。”
他话音一落,一帮小萝卜头立刻蔫了下去。
“咱们清虚一派中,这一辈里也才只出了一个剑修,便是百年前拜在归暮仙君门下的以左大师兄。”他说完遥遥的向着苍茫间的方向拱了拱手。
“那刚才是大师兄么?”
苍茫间的弟子皱起眉,大师兄的剑他见过,是淡青色的剑光,可刚才那剑光分明是白色。
“这...”
招摇山何时又出了位剑修?
这边正因招摇山新出了位剑修,掀起狂潮,那始作俑者却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抱着荀潋冲进了明月楼。
又到了石潭边,夏有初小心翼翼的弯腰把怀里的人放进了那潭水里。荀潋的身子刚刚入水,立刻自她身周蒸腾起一片白雾。
夏有初被那白雾迷了眼,双手却更加紧的搂着她。
荀潋被冰冷的水激得浑身发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尽管有夏有初温热的手臂在身下,她也止不住的颤抖,冰冷森然的寒意透到了骨子里,内里却热浪滔天。
两相交织之下,她连神识都不太清晰了。
好冷啊。
原来大妖也会感到冷的么?
荀潋胡思乱想着,心里竟然有些记挂起周演来,周演那老秃驴虽然常常对她横眉竖眼,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他要是知道自己被金乌所伤,不知能不能想出法子来。
荀潋又转念一想,她天劫过后便和周演断了联系,连那人是不是还活着都两说。
还是得找个机会找见他才是,她如今愿意陪在夏有初身边,就算的上是招摇山的人了吧?
正当她想着要怎么跟周演介绍夏有初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人声。
夏有初御剑直接飞过来,那道白色剑光如同白虹贯日,声势浩大的样子自然惊动了一众人等。
“明曳花呢?拿来用上。”说话的是夏南柯。
又有个人声答道:“明曳花最多只能修复肉体,于她的神识真元并没什么大用。”这是夏东隅在说话了。
“那如何?总不能见她疼死过去吧?”
“再等等。”
“要等到何时?”
“等到她的神识完全清醒过来,能压制住金乌,再用上明曳花才好。”这说话的是个女声,荀潋在脑子里思索了下,发现并不认识。
荀潋哭笑不得,她疼倒是其次,冷更要冷些。
不过现在不能说话,除了在水里瑟瑟发抖,什么也做不了。
那女声又道:“再在水里泡一会儿,这人先得冻死了。”
夏有初胳膊一僵,飞快的把荀潋捞了出来。
“多谢夫人提醒。”夏有初道。
荀潋从冷水中出来,被风一吹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听见夏有初的话,立刻明白过来,那人多半是她从未见过的宗主夫人,夏有初的嫡母。
那女声并未回应,荀潋却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宗主夫人显然也是个修为不低的女君,至少不比清和女君差。
荀潋一边苦中作乐的编排夏东隅的情史,一边又疼得浑身发抖。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关键是她身体时冷时热,夏有初就得时刻守着她,不时的把她泡到水里去。
那寒潭水冷得像是针扎,蛮横的往她骨头缝儿里钻。她体内有神火相抗尚且如此难受,夏有初可是光着手臂也泡在水里的。
这样想一想,荀潋无论如何也喊不出疼了。
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荀潋觉得她要是颗种子,此刻都该发芽了。终于等到有人捏开了她的嘴,塞进来一丸药丸。
“明曳花活死人肉白骨,可也不是神药,它救得了肉体却不见得能救得了神志。若是神识涣散,就此陨灭也说不定。”说话的人是夏东隅,荀潋闻言,眉心一跳。
她不过就是昏迷不醒,以她大妖的修为,如何会就此陨灭?
连天劫都奈何不了她,却被一只鸟折腾的陨灭?
“她不会的,我替小荀看过,她命数很好的。”这是夏有初在说话了。
“就算有什么,只要她还有一缕神识在,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总会让她活过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
荀潋晕晕乎乎的听见这句话,只觉得内府的神识又一下子散了开来。
本来浑浑噩噩看不清的人,此刻竟然格外的清晰起来。
荀潋有些贪婪的看着面前这张脸,想要把她的模样好好记住。
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惊艳了她的少女,此刻脸色极差,白里透青的面颊上几乎凹陷了进去。
身上总是纤尘不染的淡青色长袍满是黑灰裂口,哪里还有她招摇山大小姐的派头。
她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总会让她活过来。
荀潋的神识慢慢悠悠飘荡到夏有初眉前,夏有初的眼眸生得很好,格外透亮。
这双眼此刻无神的望着怀里她的肉体,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人发觉她身上无尽的悲哀,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悲哀。
“把人放下吧。”
荀潋循声望去,这才看见洞府的其他人。
夏东隅并夏南柯,以及一位穿大红长裙的女子,说话的正是她。
夏有初慢慢把她放到水面上,荀潋一瞧见那寒潭水就觉得骨头一紧,森冷的寒意还没传到她身上,夏有初已经捏了个手决,那水底缓缓升起一面白光的镜面。
那镜面将荀潋与寒潭水隔绝开来,她的肉身终于不必再被那寒意冻得发抖。
夏有初做完这一切,又伸手把她的双手握了握,这才站起身来退到夏南柯身边。
那位红裙的女子,正是夏东隅的夫人徐非晚。
崇吾山徐氏一脉拥有明曳花这无上的神物,向来是这一族里绝不外传的秘宝,荀潋之前就有听闻,这万年一开花的明曳花是用来给崇吾山宗主炼体增进修为的。
而如今这秘宝却用在了她身上,荀潋竟有些受宠若惊了,也不知道夏南柯是如何拿到这神物的。
这也罢了,竟然还能说服徐非晚以徐氏血脉为引子,将这神力激发出来。
要知道她可算得上是夏有初的人,这位夫人当真这么大度么?
第二十三章
荀潋不免有些好奇的望过去, 只见这红裙的女子面上看不出神色起伏,一举一动倒是颇有名门大派的样子。眉眼秾艳,比起身上艳丽的红裙也不甘落后。
只这一个照面,荀潋不禁就有些羞愧, 像这样的女子根本不必为家庭所累, 她本身的光彩就足够让她夺目了。
她凝眸看了水中的荀潋一眼, 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只短匕首来,那匕首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通体透明, 极为精巧。
徐非晚拿起那把匕首向着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划了一下,一道血色的长线瞬间飞了出来, 那艳红的血线慢慢在她面前绕成了一个法阵。
荀潋乱散的神识一碰上那法阵,竟然被剧烈的震荡开来, 那血阵铺天盖地的向着她盖下来,一步步的将她的神识逼回到肉身当中。
荀潋有些吃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有可以直接作用于神识的术法,一时间只觉得格外稀奇。
她的神识入了体, 那血阵也未见消散,依旧死死地压制着她。
由于这外力的影响,荀潋的内府立刻刀光剑影起来,生吞活剐的疼痛立刻蔓延开来。
“好了,三日后人若是能醒来, 就没事了。”徐非晚丢下一句话, 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