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脚步声并不奇怪,但前提是有人住在楼上,可他们明显不符合这个条件。
先前为了方便照应,大家都挑了一楼的房间挤了挤,此刻,二三层都是空的,甚至连杂物都没有。空无一人的房间怎么会有声音呢?还是这么密集杂沓的脚步声。
苏年和江水淮确认没有听错,那么楼上……
他们心中蓦地一紧,再对上目光时,各自的脸色都不好看。
江水淮开始冒冷汗,声音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年年年年年姐,是是是,是不是有有有……”
“闭嘴。”苏年很想表现出一点点紧张的,可听见江水淮说话,她就紧张不起来了。嫌弃地看了眼江水淮,把他往身后一按,苏年抄起衣叉就开始往楼上走:“你站在这儿别动啊,我上去看一看。”
江水淮悚然一惊,猛地前扑抱住她的胳膊:“年姐,你别想不开啊!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怪物!我们先回屋躲一躲吧,等明天天亮再说。”
苏年摸了摸手上的弩,又摸了摸腰边的浣纱袋,非常确定自己一个人没有问题。
“你别担心啊,像这种怪物,我一个人能打一百个,莫问题哒。”苏年一边说,一边抽自己的胳膊,但一下没抽出来,两下还是没抽出来,第三下,江水淮干脆坐到地上,抱住她的大腿。
江水淮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她一裤腿:“年姐,你厉害,但我弱啊,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怕它们打你不成,转头来我这个小可怜身上找优越感。”
苏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当感觉到裤腿上的潮湿时,终于忍不住变成了魔鬼。
苏年拍了拍江水淮的头,满脸的冷漠:“你到底在做什么梦?它们怎么可能来找你,像你这么弱,根本连优越感都找不到。”
被这么直白的话扎得千疮百孔,江水淮一颗玻璃做的钻石心也碎成了渣渣,他掩面痛哭,但左手却仍紧紧抱着苏年的大腿。
苏年甩脱他不得,只能拖着这个两百斤的腿部挂件一步一摇晃地走上楼。
他们走得真的很慢,但奇怪的是,走得这么慢,那些怪物也没有追下来。一直到了三楼,他们甚至连一个可疑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就很奇怪了,明明……
“年姐,这已经是顶楼了吧,怎么脚步声还在上面啊。”江水淮搓了搓胳膊,抬头往天花板上看,因为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的墙粉已经掉了,露出大片大片的水泥坯,和近乎黑色的点状污渍。很难看,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苏年也同样抬着头,但相比于江水淮,她想得更多一些,就比如这头顶的污渍……
苏年的思维发散到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但为了给自己的裤子留一片净土,她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只道:“可能天花板上还有夹层吧,现在天太暗了,也没有工具,我们明天再看看。”
江水淮向来是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当即也没有异议,跟着她的脚步往一楼走。
雨下了一整夜,直到破晓才堪堪停下,过于丰沛的雨水,让空气都沾染了阴冷的潮湿感。
苏年清晨起来,多穿了几件衣服才走到门口,那里已经聚了好多人——她看见导演站在中间,周围几个男人在争吵,还有一个姑娘蹲在地上呜咽哭泣。这细小又绵延的哭声,就像一个锯子反复拉扯着人的神经,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爆发出一声厉喝。
“我他妈都说了,我就是早上起来,陪他去洗漱,他往厕所一去人就消失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我要是像你说的这么能,还能到这个地方来?”他说着,狠狠把水杯往下一掼。
“哐”得一声脆响,玻璃残渣四溅,淅淅沥沥碎了周围人一身。
蹲在地上的姑娘首当其中,手上被划了一道小口子,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神色也随之变得怨恨:“你不知道?你张口一句不知道就能了事了吗?如果你真的没有问题,为什么失踪的不是你,是我男朋友!”
“槽,你他妈什么意思!你说老子害他?老子会去害那种废物?!你要不要去问问,之前他哪次犯事儿不是老子替他担着,要是我真的对他有歹意,至于帮他那么多次?”
那姑娘却是冷笑一声,面露嘲讽:“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放在明处的怀疑,几乎是推倒理智最强有力的武器,那男人再也绷不住了,红着眼睛要往上冲。导演拉了一把没拉住,却是那男人吓得她跌坐到地上后,自己停了下来。
“要不是老子不打女人,就冲你这嘴贱的样子,你今天别想完整出门!”
那女人急喘了喘,脸色惨白,但见他确实不打算动手,气焰便又恢复了嚣张:“呵,你是不打女人还是心虚不敢打?什么样的垃圾都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也是搞笑。”
那男人被气笑了,用力朝身侧啐了一口:“你他妈再说一遍!你真当老子是圣人?能让你在头顶上撒野!”他说着,就踹了过去,苏年眼疾手快,抓着那女人往后一退。
苏年是很公平的,让她躲过一踹后就把人甩到了地上。
“姑娘呀,你说话也太别太难听了,我知道你急,但他应该没有说谎。这屋子不对劲你也知道,就像昨天晚上,我和水哥半夜听到脚步声,但走到顶楼也没见到可疑的人,对吧。”
江水淮刚要点头,那姑娘就是一脸怨毒地对苏年说:“你算什么东西,抱上大腿了不得了,以为所有人都要给你脸?现在失踪的是我男朋友,不是你的,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叨逼叨!”
苏年:“……”紧接着就笑了:“行啊,那我不说。”
苏年可是个暴脾气,并没那兴趣给人当出气筒,一言不合,她干脆手起手落,一个手刀子打晕了她:“瞧你这激动的,好好躺一会儿冷静冷静吧。”
苏年这一手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不得不说真的很让人解气。
从一大早人失踪,这姑娘就在这里不依不饶地闹腾,明明这件事情真的另有缘由,可她就是不听不信,一个劲儿地辱骂别人。先前也不是没人劝过架,但无一例外都会被她喷回去。看在她遭逢大变的份儿上,众人都很给她面子,但说实在的,他们也禁不住这么闹。
谁没有点儿脾气,方才若不是苏年来这一手,他们大约也要采取行动了。
江水淮挤了过来,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年姐,你是我姐,一辈子的姐,你真他妈帅。”
苏年微微一笑,又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我不是,我没有,是她自己想睡觉的,那什么,你们有没有去看看路?下了一晚上雨,也不知道路好不好走。”
江水淮点头:“有的有的,半个小时前就有人去了,应该快就会回来。”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到,苏年这句话问过没多久,先遣部队便陆续进了屋。
他们披着冰冷的水汽,脸色比头顶阴云还要沉:“出大事了,我们刚刚发现,发动机不知道为什么全坏了,没办法修,还有路,路也没了,凭空消失,怎么着都找不到。”
第十九章 (三章合一)在意
好好的路怎么会凭空消失呢?这简直比活人失踪还要匪夷所思。
作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即便已经看到了几起事实, 大家心底却仍存了几分相信科学的念头, 他们实在不能接受公路凭空消失的说法。
窗外有浓重的雾气, 白茫茫的一片, 将山中的景物遮挡得隐约不清。
有人看见了, 便把它当成了救命稻草,自欺欺人地笑说:“唉, 会不会不是公路消失,是外面雾大, 你们看岔了。”
他们当然也希望是自己看岔了, 但事实就是那么残酷,连一丁点儿希望都不肯给。
那人苦笑一声说:“如果是看错那就好了, 但……你们还是自己去看吧。”
其实,大家不是不信他的话,只是这种时候, 他们急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恐慌感。求生无望,这是多可怕的事情, 谁都不想面对, 便只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陆陆续续有人走出去,苏年想了想, 也跟着去了公路消失的地方。到了那里,大家才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因为悬崖——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但来时的路全都没了,取而代之是直上直下的陡峭崖壁。
“草,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终于有人忍不住喊出了声,他颤抖着,满脸的疯狂之色,与困兽如出一辙。可又有谁能回答他呢,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谁都不知道,简简单单一次综艺拍摄怎么会变成他们的催命符。
苏年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屋找了两根特别长的绳。她走回这里,就地寻了两块大石头,她把绳子绑在石头上面后,便沿着悬崖慢慢往下放。
打心眼儿里,苏年也不信公路会消失,倒不是在骗自己,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里的鬼怪不够厉害。
毕竟,如果这怪物真的厉害到能日天日地,那它完全可以直接把这里的人都吃了,喜欢故弄玄虚,且除了失踪再搞不出其他花样的怪物,只怕自身能力也有局限。它应该做不到把整条公路都弄没了,这也许是障眼法,又或者还有其他东西在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