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这样想着,慢慢把石头往下放。
因为雾太浓了,她干脆也没有用眼睛看,闭着双眸,一点点感受着手中重量的变化。
是有变的,虽然很细微,但确实绳子的拉扯方向有了不同。如此垂直向下,力道也应该是朝下拉扯的,但很奇怪,在落到一个点后,苏年竟发现手中的拉扯力变了,从下变到右,力道越来越强,到了最后几乎要把她的人扯出去。
苏年被拉得一踉跄,险些栽下悬崖,幸好江水淮就在她身后,用力将她扯了回来:“年姐,你小心点,从这里摔下去,是连骨头都找不到的!”江水淮胆战心惊道。
苏年赶忙松开手,任由绳子被拉扯下去。
“我知道,这不是突然有一个力嘛,我一时没防住。来,你拉住我,我再试一次。”
苏年记得那个距离,到了方才的位置后,便更加用心地感受了一下,是相同的,一到那个点后,垂直向下的力道就拐了个弯。
苏年说:“有点奇怪,我觉得底下应该是有东西的,石头下去以后被拉住了。但也不像是活物,它不会动,这两次都没有动。”
江水淮挠了挠头,不知道能说什么,倒是留守在屋子里的几个人接二连三跑了过来。
导演领头,胖乎乎的身体愣是跑出了旋风的效果:“卧槽,这屋子真他妈诡异。”
导演脸色很苍白,但额头上却有两个肿包,他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牙关都在打颤:“这屋子真不是人待得,你们刚刚没在,没看到两块绑着绳子的大石头凭空从头顶掉下来了,真的,接连两块,那么大,怼着我砸。”导演边说,边挤到人堆里面,短胖短胖的手,不停比划着石头的大小。
苏年瞧了一眼,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看向了江水淮。
被她的眼神提示着,江水淮也明白了过来,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江水淮扫视了一圈,见猜到真相的人都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当即就稳了,他背在身后的手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就开始自己的睁眼说瞎话:“啧,那可真是太可怕了,王导你没事吧,你千万别落单了,这几天我们大家尽量聚在一起,免得怪物再找机会下手。”
导演什么都没看出来,还以为江水淮是真的关心他,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是,太可怕了,那么大的石头,唉……”
苏年觉得吧,如果她没猜错,砸中导演的石头十有八九是她手上那两块。那么问题来了,这头放下悬崖的石头,为什么会跨越千山万水砸中导演呢?
苏年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但她接触的这种事情还是太少,必须求场外援助,替她确认。
苏年准备打电话给沈弦音,但可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在她拿出手机的时候,沈弦音的电话竟打了过来。
那是所有人都看见的,在接起电话的一刹那,他们的山寨杠把子突然就笑了,像是春花初放,馥郁的芳香混着阳光的味道,一刹那间温暖了心脾。
大约是长久的恐慌让神经麻木了吧,在这种时候,他们甚至还能分出心神想想别的。
林思念看了会儿,小步挪到江水淮身边说:“水啊,你一直跟在年姐身边,你实话告诉我,她是不是有男朋友?”
江水淮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没啊……没吧,反正我没听她说过。”
林思念就不满意了,特别嫌弃地睨了他一眼:“一看你就是牡丹,这种事情哪儿需要她说,你随便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江水淮一脸懵:“啊,怎么看呀?你教教我。”
林思念“啧”了一声,都懒得再跟他说:“这种事情还需要教吗?这不就跟可乐上的浮冰一样明显,唉,算了,你别问了,去玩你的吧。”
苏年并不知道,一个接电话的功夫,他们已经确认她的恋爱状态。
但即便知道又如何,苏年眼下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些。
她接起电话,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沈弦音剧烈的喘气声。她大约是在高速移动中,呼啸的风声穿过听筒,刮得苏年头皮有些麻。
“走,立刻走,不管用什么方法,今天一定要从那里离开!”沈弦音声音打颤。
苏年从没听过她这么慌张的音调,心弦顿时收紧:“我们现在走不了,路没有了,我感觉是空间出了问题,沈弦音,你能回来帮我看看吗?你回来可以吗?”苏年越说越轻,到了后来,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一点祈求。
那么可怜,换了谁都不忍心拒绝她,可偏偏沈弦音拒绝了。
她说:“抱歉,我回不去,我现在……”然话未说完,声音蓦地断了,苏年只听到一声短促的闷哼,紧接着,便是手机落地时沉闷的撞响。
“你怎么了?沈弦音……”
“沈弦音!”苏年近乎大吼,但任凭她再激动,也不可能得到回答。
电话就这样断了,再拨回去就是无休止的忙音。
“草。”她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也不顾身旁的人是谁,扯着他便要借手机。她这满身戾气的样子实在太可怕,那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双手递给她。
他们已经被抛弃了,老天又怎么可能再给他们降下奇迹。
苏年是联系不上沈弦音的,不管换多少只手机,忙音始终忙音,永远没有接通的可能。
苏年一直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即便被困于绝境,逃出无门,她也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沮丧。她总是在笑,仿佛所有困难都不能在她心头留下痕迹,直到此刻,直到她近乎疯狂地打一个永远打不通的电话时,他们才知道不是她不会急,只是那些事情的分量不够。
——生死无畏,只唯独放不下沈弦音。
苏年急得乱了分寸,但所幸,江水淮还是清醒地,他赶忙挤过去,抓住苏年的手往旁边拖。
“年姐,你可千万不能急,这电话十有八九是假的,你不记得了吗?我们之前还想报警,但手机一直没有信号,这种情况,你怎么可能接到沈小姐的电话,一定是那怪物弄出来的幻觉,是它觉得你太厉害了,所以想用这种方法,让你乱了阵脚。年姐,你可千万不能上当,救救孩子们吧。”
苏年被他拉着,也稍稍回过了神来。她用力抹了把脸,才勉强如常地说:“你说得对,这个电话很可能是陷阱,我不能慌。”
苏年嘴上是这样说,可一颗心却总悬在半空中,没法儿落到实处。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在意沈弦音,在意到只是一个不知真假的电话,就让她彻底乱了手脚。
苏年不知道这么强烈的感情是哪儿来的,明明她们也没有认识很久,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一个半月,可就是这么神奇,也许是一见钟情,又或者还有她不知道的缘由在里面,她无端端喜欢沈弦音,就像沈弦音无端亲近她一样。
苏年魂不守舍地跟着大部队走回屋子,直到坐上沙发,她乱做一团的思绪才终于冒出了一个头。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早些离开这里,离开以后便去找沈弦音,是诱哄也好,强迫也罢,一定要让她说一说,那些沉疴旧疾一样的往昔。
苏年想明白了,便也重新振作了起来,她借口去洗手间,实则掏出手机想试试能不能联系上红包群,倒是没让她失望,红包群连接很顺畅。
这几日总和大部队混在一起,苏年也没有得空看看红包群,这一点开来,密集的聊天记录险些将她的手机卡死机。苏年没敢动,由着它艰难地运转一分多钟,才总算看到页面恢复正常。
有好几条@她的消息跳出来,苏年一条一条点开来看,发现是许负给她算的卦。
消息过去也没多久,看看时间,也就是今天凌晨的事情。许负才回来,顺手用物象起卦时,便发现其他人都很活蹦乱跳,只有她的小十三陷入了大困境。
【许负:小十三,你跑到哪里去了?连卦象都被打乱了。@苏年】
【许负:小十三,你还好吗?你一定要小心,我用了三种方法给你算,都是大凶之相。@苏年】
【许负:小十三,你怎么不回我的消息,你该不会被吃了吧,那些怪物怎么那么想不开,竟然会对你动口。@苏年】
大约是因为许久不见她回答,消息到这里就算结束了,群里只剩下一片哀嚎,一迭声地抱怨那怪物怎么那么想不开。苏年看着,真的是有那么点想打人的,她明明那么棒棒,吃了她的怪物怎么就变成想不开呢?
苏年越想越不痛快,顺手就发道。
【苏年:你们怎么肥四,怪物吃我怎么就是想不开了,我明明那么棒棒。】
【许负:嘤嘤嘤嘤嘤,小十三呀,原来你真的还活着,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我的卦象出问题了呢,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妲·最不会说话·己上线:大神棍,我都说了几次了,就你会瞎操心,年年肯定不会死的呀,敢吃她的小怪兽根本消化不了她,会把她原样吐出来的。】
【苏年:……】简直控制不住想拔狐狸毛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