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昱最后实在被吵得头疼,直接甩了奏折,朝臣们呼啦啦跪倒一片。
“燕南湖一直是朕心头大患,如今你们不讨论如何赈灾,反而互相推诿,难道你们就是这样为朕分忧的嘛?!”
这是陆昱第一次在早朝上甩脸,众臣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议事到此为止,朕明日出发!”陆昱直接盖棺定论。
陆昱将此次渭城之行定位为微服出行,让内务府以最快的速度从简从轻置出行所需物件,带上二十多侍从以及东宜直接出发。
坐在马车里的陆昱感觉十分新鲜,他不由地想起以前看过的《康熙微服私访记》。于是兴奋地撩开了车帘,看到右后侧骑在马上的宗政珲,被他威风凌凌的姿态闪瞎眼。
陆昱也曾想过骑马,但他一没有受过训练,二忙于朝政没有时间,想来长时间在马上肯定也受不了,于是放弃了耍帅的想法。陆昱羡慕地看着骑在骏马上的侍卫们,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宗政珲的随行包袱好像大于其他人的。
再仔细一看,陆昱不由地笑了。
应该是之前送他的那个枕头,刚开始他还一副嫌弃的模样,现在用惯了就离不开了吧?
陆昱哪里知道,现在宗政珲是粘枕就睡,当然也仅限于这个枕头。
渭城距离京城二百多里若是快马两天左右就能到,但齐王只能坐车,生生拖累了进度,陆昱估算一下怎么也要四五天才能到。帝王的马车宽敞且舒适,备有不少的小吃茶点,书籍手玩以供消遣。但走了半日,陆昱已经开始感到无聊了,而且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愈发昏昏欲睡。
陆昱见东宜也骑马,不由担心他文弱书生般的模样能不能经受得住长途跋涉。
路上停下休憩的时候,陆昱朝东宜招招手,“等会儿跟朕一起坐车吧?”
东宜受宠若惊,双手抱拳行了大礼,“草民惶恐,怎敢与陛下同车?”
侍卫们也纷纷看了过来,陆昱略感尴尬地挠了挠鼻子,“不过一人无趣罢了,一同坐车也有个说话的伴儿。”
临上车的时候,宗政珲突然坐到了驾车的位置,接过车夫的家伙事儿,“我来驾车。”
陆昱惊讶了一下,下意识问:“你会么?”
宗政珲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不过一个人骑马无趣罢了,一同驾车也有个说话的伴儿。”
陆昱满头问号,不过也随他去了,率先上了马车,然后东宜也很快跟上来了。
马车一路平稳前行,陆昱舒适地靠坐在车厢中,同正坐危襟的东宜形成鲜明对比。陆昱微微一笑,伸手给东宜倒了一杯茶。东宜诚惶诚恐,陆昱状似无意地起了一个话题,“你的家乡是在燕南湖畔的哪个位置?”
“回陛下,正是在燕南湖的中下游一代。”东宜毕恭毕敬地答道。
陆昱心道,那不巧是受灾比较严重的地区,也难怪他这么着急了。
“那来跟我聊聊你家里的情况?家里有几口人?家中是以什么为营生?”陆昱又问。
谈起自己的家乡,东宜稍微放松了一点,“回陛下,草民家中三代同堂,尚有老小十几口人。家中世代以种田为生。”
“哦?三代同堂的话那你的祖父祖母高寿?”
“祖父在草民小的时候已经过世,祖母年事已高,这次恐怕也是熬不过了……”讲到这里,东宜心生凄凉。
陆昱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你先莫慌,几日后我们倒了渭城,朕会着人为你寻找家人。只要一家人能齐齐整整,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了。”
有了这样的保证,东宜立即磕头谢恩。其实皇上能亲自送他回家,已经让他惊恐不安,但现在皇帝这么说了,也稍稍慰藉到了他的心情。
陆昱见他没这么慌了又接着说:“之前你交的那一份策论朕看了,写得非常详细且务实。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东宜受了夸奖,脸带羞涩地回道:“草民从小在燕南湖畔长大,那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熟记于心。小的时候经常会听大人们议论水患,有道是成也燕南败也燕南。后来草民长大了,总会想着如何解决水患以保家业。但都还是纸上谈兵,还望陛下见谅。”
“不,你的想法都非常求实务本,”陆昱心道,你是没有见过什么才是真正的纸上谈兵。遂道:“届时朕会把你的策论推荐给渭城太守和工部侍郎,你务必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力求早日解决水患。”
东宜扑倒行大礼,“草民定当进全力!”
讲到这里,陆昱倒是有些好奇了,“那当年你是如何进宫的?”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原主怎么会喜欢一个种田的?渭城的太守又为何要送这样一个人进宫。东宜从小在燕南湖畔长大,祖上务农,且原主从未去过渭城一带。东宜也显然跟夫郎这样的角色八竿子打不到一边。
东宜书生气的娃娃脸顿时就涨得通红,默了又默,呐呐道:“似是因为草民家中世代以种桃为生。”
种桃?陆昱想不通原主这是什么恶趣味?为什么要纳一个家中种桃的人进宫?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之前似乎有那么一篇旨意,让渭城进贡几个样貌俊美的公子进京,而且十分隐晦地提出最好是有分桃之好的。
东家在燕飞岭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特别是到了桃子丰收的季节,都会把新鲜的果子分发给当地的民众。于是渭城太守也是联系上了样貌俊美,乐于分桃这两点,把进京的这种美差下发到了东家。
陆昱忍不住捂脸,你们这群土鳖……此桃非彼桃!
第16章
正在驾车的宗政珲听到桃子这段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他常年习武,耳力过人,车里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但同他一起驾车的侍卫兼车夫阳文成却是不明白了,宗政侍卫明明是要跟他同坐唠嗑的,怎么他就独乐乐上了?
阳文成用胳膊肘顶了顶宗政珲,硬是起了一个话题,“你说天黑前我们能赶到缙县么?”
宗政珲收了笑脸,居高临下睨了一眼阳文成,甩了一把缰绳大喝一声,“驾!”
陆昱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吓了一跳,马车内的人顿时一阵心惊肉跳的推背感,倒是让之前的尴尬气氛烟消云散。
第一日快马加鞭,他们不仅走过了缙县,到达距离渭城一百四十多里的覃泽。一行人在一家气派的旅店前停下,陆昱是最后一个撩开车帘下车的。下了车后小路子就来回报:“主子,只有三间上房了。”
出了宫,所有的称呼都随了民间叫法。陆昱十分开心再也不自称为朕了,所有的侍从也改唤他为主子。
陆昱想了想,不过是临时休息一晚,也没那么多讲究,于是摆了摆手,“出门在外将就一下吧。”
所有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搬随身行礼,去后院喂马。陆昱到底还是没忍不住,把旅店上下逛了遍,最后回到房间时小路子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了。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住店,一切都是这么新鲜。即使睡在略硬的床铺上,还是感觉有些兴奋。这种兴奋感直接导致他晚饭都用得比平常多,侍卫带回了一些覃泽特产,陆昱也挨个尝了。晚饭气氛轻松自然,居然让他产生了一种公司同事出来团建的感觉!
待到酒足饭饱,大家各自回了房间。陆昱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转头看向小路子,见他打了一个地铺。虽然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但地板潮湿,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陆昱这才想起来,左右两间的侍卫应该也是好几个人打地铺呢。
“出门前让你带的睡袋放哪儿了?”陆昱从床上坐起。
小路子连忙从地铺里爬出来,“还在行礼里,奴才不知主子要用,就没拿出来。”
“赶紧去拿出来,”陆昱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你自己留一个,其他的分发给打地铺的人。”
小路子赶紧领命而去。
这睡袋是出宫之前陆昱让内务府的人连夜赶制的。用了上好的轻柔的锦湖棉,外面再附上一层厚厚的油布。虽然没有现代睡袋那么防潮保暖,但是多少比直接打地铺强多了。
小路子还不知道这睡袋的妙用,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把睡袋分发到位。但由于睡袋是陆昱的临时起意,内务府赶了一夜也只做出四个成品。好在二十多个侍卫有五人要看守马车,六人睡在了楼下的通铺,剩下的人在两间上房里拼铺。
张恒首先领到了睡袋,小路子也给发了一个睡袋给宗政珲,他现在可是陛下十分看重的人,自然要照顾好。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分配,小路子抱着属于自己的睡袋回了房。
张恒拿了一个睡袋给正准备打地铺的魏巍。魏巍嫌弃地撇撇嘴,“我不要,看着跟蛆似的。”
张恒被气得直接敲他脑袋,“你小点声!这是御赐之物!怎可跟那些肮脏玩意儿比拟!”
宗政珲倒是没有拒绝,自从睡过皇帝送的枕头,他已经对这些新奇的御用之物产生了好奇。
这时候一个羞涩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请问,可以给我么?”东宜一边说,一边看着新奇的睡袋两眼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