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是一个炸雷,盛翼还没被劈到,就已经外焦里嫩了。
“提过来。”
一旦被叶云寒发现,他还会让自己上黑风寨么。
跑,盛翼一把拉住六郎,从帐篷底下的缝隙往外面一瞧,还好,后面没人,两人泥鳅似地钻了出来,沿着帐篷往旁边钻。
“从这儿跑出去,再穿过谷底,黑风山侧面有个悬崖,不太高,上面有藤蔓,只要上去,就能到寨里,我跑慢一点,你快点跟上,”六郎话音刚落,一阵风似地,跑得不见了。
盛翼:“……”
这也算慢。
帐篷虽然不多,可中间树高树密的,一绕二绕把眼都绕花了,还好,这里没几个人守着,想必他们还没开打,也没想到会有人混到这里来吧,再说帐篷里的那几个鸟人,就算哭爹爹求奶奶让他们走,他们也会装聋子。
盛翼好不容易喘口气,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人呢人呢,奸细跑了。”
靠,还要不要人活。
现在六郎失踪了,怎么走可得靠自己了,好在,路线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盛翼勉强吸了一大口气,刚要抬腿,侧面伸出一只手,猛地将他一拉,盛翼差点叫了起来,六郎的声音轻而短促:“怎么跑得这么慢,跟着我。”
很快就出了帐篷区,前面山头上树木乱草一丛一丛的,当头有几个守营的士兵正在来来回回地逡巡,盛翼与六郎就蹲了下去。
盛翼:“你出去引开他们。”
六郎:“……谁带你上黑风寨?”
盛翼:“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么,怎么,怕了,想想你的黑风寨主,想想寨里的病人,你还不如在这里自由自在地吃两口官家饭呢,怕什么,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盛翼觉得自己有点缺德,当俘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想想,当土匪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六郎站起又蹲下,最后,好像下了天大的决心似的,一把迈过身前的盛翼,大无畏地向那边走去。
他的胸膛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豪情感。
但是,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难以置信,那些官兵眼皮子都不朝这边抬一下,撒丫子一绕,往旁边绕去。
有隐隐约约的喊声传来,而他们正奔喊声而去,盛翼一想就明白了,一把攥起还来不及反应的六郎,以百米跑的速度下了坡,遮遮掩掩地过了山谷,朝一侧的密林里冲去。
过了密林,六郎又将他拖进了山洞,黑蒙蒙一片之后,一座悬崖蓦地出现在面前,上面垂下来无数光溜溜的藤条,不但是藤条,连那悬崖上都光溜溜的,而且,此时还挂着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胖子身上背着一大袋东西,正晃晃悠悠地往上挪动着,一面挪一面还回头无比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六郎,回来了”。
六郎:“桂花叔,买的什么?”
靠,这五大三粗的胖子叫什么不好,叫桂花,盛翼感觉自己以后不能正视桂花糖桂花糕一类的东西了。
桂花叔:“瞧你说的,不当家不知道柴火油盐贵,尽瞎说。”
盛翼心想,这两句一问一答不搭边吧。
桂花叔换了一只手,声音悠悠地传来:“咱们是什么地方,高贵大气上档气的黑风寨,咱们需要买么,需要买么,咱们随手一刀,哪儿不是菜地,真是,败家子,回头叔好好教教你。”
六郎:“……叔教训得是。”
“系腰上,”六郎朝盛翼甩过来一根藤条,自已却双手已经攀上了藤条,腰间什么都没系:“你第一次上,估计到中间力气就没了,我带着你,”接着嗖地一声,在盛翼的目瞪口呆中窜了米把高,然后像猴子似地倒挂在那里,手一挥,意思是上。
盛翼看了看那笔直的压得人都喘不过气的悬崖,一咬牙,两脚一阵乱蹬,然后人居然起来了几步,抬头看时,六郎正一只手提着:“手抓紧,腰用力,脚张开,对,就这样,等会会有点痛,忍着点,”六郎很细心,又回过头添了一句:“万一忍不住就叫两声,没人笑你的。”
盛翼:“……”
盛翼爬几步歇一下,再换根藤条绑腰,好不容易爬到半空中,手掌几乎抓不拢藤条了,腿也软了,两眼往下一瞧,只见底下一片空荡荡的,地面已经离得很远了,他一吓,如果不是腰上缠着的藤条,差点就掉了下去。
“这位,怎么称呼?”
盛翼一抬头,发现那位悠闲的桂花叔还挂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瞄着他。
六郎赶紧报上盛翼的神医名号,盛翼赶紧稳住情绪,一脸绅士地说了声:“桂花叔好!”
桂花叔:“看病的,嗯,好,等着。”
在盛翼的目瞪口呆中,嗖地一下窜了上去,接着就没影子了。
好一只灵活的胖子。
接着藤条一动,盛翼吓了一跳,六郎兴高采烈地往上一蹬,也不见影儿了。
一个个打了鸡血这是。
盛翼脑子里念头还没落下,他自己也嗖地一声,凌空飞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崖顶。
桂花叔将藤条一丢,甩了甩手:“还蛮重的,该减减肥了,”接着在盛翼的目瞪口呆中,顶着一身肥肉一步三颤地走了,头也不回。
盛翼:“……桂花叔好有型。”
六郎:“走吧,带你去寨内见见寨主。”
黑风寨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寨子,密密麻麻的小木屋子从山的两侧往上,正中就是寨中大堂,门头挂着一个大牛头,上面系着一朵泛白的红绸子花。
盛翼被六郎领着在阴凉的门廊里穿了半响,终于停在大堂前面,心里忐忑不安。
见过纯情少年六郎,也见过混吃等死的三五七哥,还见过比一身肥肉还热心的桂花叔,不知道寨主是否和那些人一样骨骼清奇。
还是,嘴角流血,眼睛充血,身上流着血腥味的吃人肉的怪物。
不对不对,若是怪物,像六郎那种人怎么会念念不忘,何况,人家还有个很好听的句字——鸳鸯。
本来想堂堂黑风寨寨主叫鸳鸯,盛翼就想大笑三声,但想起桂花叔那奇葩名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六郎兴冲冲从堂内跑出来,脸颊绯红,像刚谈了场恋爱似的,声音都柔软了许多:“快快快,寨主叫你进去。”
盛翼有些不能直视他喷薄而出的春意,匆匆跟着他走了进去。
大堂当中一把兽皮椅,这热天,兽皮也给铺上了,气势倒是妥妥的威风,只是不知道热不热。
一位妙龄女子,杏核眼,瓜子脸,一身劲装,身材倒是不错,只是那眼神,像出鞘的剑,冷嗖的,直往盛翼身上盯。
盯得盛翼老不自在,咳嗽了一声:“小的见过寨主。”
“唔,”鸳鸯寨主盯了一会儿,突地眨了眨眼睛,盛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阵风似地出现在面前,眼睛从他胸口往下,往下,然后伸出手来。
天啦,看个病难道要牺牲色相。
鸳鸯寨主:“你这衣服虽然破了些,但料子不错哟,这金丝绣得老巧了,哇噻,还有暗纹,嗯嗯嗯,这肯定不是彭城或是斗金县的,肯定是别的地方,”话音一落,就钉子似地盯在盛翼脸上。
难道,她看出来了,自己来自朝华。
现下官兵围寨,她是不是怀疑自己什么,盛翼脑门上的冷汗都要蹦出来了。
这都要怪自己,一天到晚就喜欢这种花呀金呀的华贵衣服,穿得像个花蝴蝶似的,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鸳鸯寨主:“来人。”
盛翼两脚抖了起来,眼睛朝六郎那边瞥了一眼,尼玛,脸含微笑什么鬼,还有同情心没。
鸳鸯寨主一挥手:“去把我那两箱衣服拿过来。”
画风好像有些不对。
几个小弟跑得热火朝天,把一个黄皮箱子往鸳鸯寨主面前一扔,鸳鸯寨主咔嚓一声打开了,花花绿绿的一大箱衣服露了出来。
“盛神医,你挑几件,要不,你全要了都行。”
这迷死人的温柔微笑,是要把人都沉溺进去么,盛翼心里突地炸开了一把烟花,不用说,这是医药费了,真是的,给个医药费都弄得这样恐怖,不愧是寨主。
盛翼谦虚起来:“其实吧,我只是一心治……”
鸳鸯寨主扭扭捏捏起来,脸面慢慢红了。
盛翼的话顿住了,脑子里猛地闪现一个小说大纲,一个女魔头劫持了一个医生,然后娇滴滴地举着刀:“人家少了一个压寨相公,你同不同意嘛!”
盛翼嘴巴都抖起来:“不,不……”
鸳鸯寨主脸色一变:“……什么不不不的,不就是想换你身上那身衣服么,怎么这么小器。”
盛翼:“衣服!”
鸳鸯寨主一挥手:“不同意就算了,去,领他去后面看病去。”
走出大堂的盛翼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六郎一阵抱怨:“人家不过是看中了你身上的衣服而已,你就给她嘛,哎,惹了她生气,几天还哄不好。”
盛翼:“闭嘴!”
这哪里是一件衣服的事,这是一个单纯霸道少女和一个复杂温柔青年之间的代沟问题。
六郎摸了摸头,领着他往寨子后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