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嗯。”江容远强打精神,现在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
林桓宇颔首:“臣也正欲与皇上恳求一事。”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得严肃认真,“皇上,请允许臣随军出征。”
“你想随军出征?”先是一愣,再想想也不觉得奇怪。江容远第一次去松涛居时林桓宇便在舞剑,他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
林桓宇离开座位,看着上首的君王,深深一鞠躬,朝他拜行了一个朝臣之礼,而非后宫妃子之礼:“臣自幼习武练剑、饱读诗书,对兵家之书也略有研究,自恃还有些才华。但奈何以地坤之身,心中抱负难以实现。”林桓宇眉眼低垂,将情绪都内敛于心,“臣虽以木亘君之名实现了些许抱负,但离能够推动天下为地坤改制的功绩还差上许多。古人云,时势造英雄,如今燕郦军侵我边境,身为大兴子民,虽为地坤之躯,但仍愿为国为皇上解忧。”再抬眸,林桓宇目光坚定,字字铿锵,“臣愿沙场驰骋、保家卫国,为千万地坤立一榜样、做一先锋、开一个地坤也能习武为官的先河。”
“战场不比江湖,你……”江容远心中动容,可免不了担心,毕竟战场之上不止是习武弄剑。
林桓宇倒是笑了,少见的开怀,年轻英俊的面庞上神采奕奕:“皇上,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富贵险中求’吗?”
“好,”江容远也下定决心,“朕会把你安排到敬国公的身边。你第一次去往沙场,不要贪功,千万要注意安全。还有就是……”江容远递给他一个抑制剂香囊,“军营中天乾众多,佩戴着这个抑制剂香囊便可遮掩地坤的气味,你拿去带着,也能方便行事。”
“抑制剂?”林桓宇看着那一个小小的香囊,难掩激动之情,他眼中兴奋的神采也感染了江容远:“不止是香囊,还有一个可以抑制潮期的药方,你也备着。”
拿着这小小的两样东西,这个高大威猛的地坤颤抖着嘴唇、眼露泪光,他知道这两样东西对万千地坤的分量,千言万语化成简短的四个字和必要拼出一番功名的决心:“多谢皇上。”
这厢士气高涨,那边鹤山终于醒了过来,只是依旧昏昏沉沉,偶尔清醒一会,很快就睡过去。江容远只来得及匆匆看望了他一眼,便奔波在繁忙的事务中,他也想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牵念的人。
在日夜不分的忙碌中,大兴的军队整装待发,准备奔赴前线。林桓宇束起头发,披上铠甲,骑着战马,跟随在敬国公一侧,看着城楼之上的皇帝陛下,心下有些怅惘,但是这些愁绪很快就被大军出发的号角给吹散。他两脚一夹马肚,随着大军离开都城,再没有回头。
目送着大军远去,江容远心里的愁云并未消散,他对军事一窍不通,能做的只有相信前线的将领,保证好后勤稳当,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大军出了城,江容远又去看望了鹤山。那些触目的黑色大片大片地沾染在他的皮肤之上,甚至还烧起了一串串的水泡,触目惊心。一周过去,鹤山依旧精神不足,还总断断续续发着烧。江容远既盼着他早日清醒过来,又希望他多昏睡一会,至少睡梦中没有绵延不绝的痛苦。
“你知道吗,小鹤,今日大军出发了。他们都让我安心,说有敬国公在必能凯旋,可是……”江容远握着鹤山的手,轻声和他念叨着今日的事情,但鹤山还在昏睡中,不能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因为背上有伤,鹤山一直趴卧着,江容远心疼地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小心翼翼地把他移到自己的腿上,希望自己这个人肉靠垫能让他舒服一些。大概是感受到了自己天乾的气息,鹤山蹙着的眉头松开了一些,睫毛眨了眨,似是要醒来。江容远索性就这么一边让他枕着,一边取来了奏折批复,一坐就坐到了月上三更,鹤山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鹤山前几次醒来都没有见到江容远,这次醒来身上依旧是钻心的痛,可满鼻却是熟悉的气息,温暖、包容、有力,是他喜欢的味道。这信息素包裹着他,身上的伤痛仿佛都被抚平了几分。
“皇、皇上……。”鹤山发现自己的脸贴着的江容远的大腿,皮肤的温度让他忍不住脸红。
“又叫错了。”江容远刮刮他的鼻子,顺手取来茶杯,为他润润唇,世上能得一国之主如此体贴细心照顾的大概也只有这一人。
“阿远,”鹤山的声音沙哑不堪,说了几个字那难听的声音把自己都吓到了,局促地抿抿嘴,“我……”虽然早知如此,但在心上人面前,没有人能够不自卑。
江容远猜到他的所想,佯装生气地捏捏他的脸蛋:“不许说,说了我就生气了。”他拿过黄太医配制的药膏,悉心地涂抹在鹤山的伤处,“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何况你是因为我……”白色的药膏涂抹上去先是一阵刺痛,紧接着便是令人舒服的清凉感,让伤口处的灼痛缓解了不少,“你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我恨不得、恨不得……”
鹤山心口颤了颤,用没有伤到的手去握住江容远的手臂:“阿远,唔……”他想说些什么,药膏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轻声□□。
“舒服一点了?”江容远用指肚把药膏慢慢地轻柔地推开。
鹤山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起来:“……多抹一点……”
“好。”江容远揉揉他的头发。
一个涂抹,一个受着,没有多余的话,两人间的氛围一时间安静又融洽,空气里洋溢着朦胧的情意。
鹤山脸皮薄,他遭不住这般无声,开口问道:“那个南疆女子怎么样了?她和燕郦有关系吗?”他越问越是担心。
正好将药膏抹完,江容远拧好瓶盖,将药瓶放好,笑笑:“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即使有再多不安,在鹤山面前他也保持着最大的平淡和自信,“小鹤,等这次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出宫去看花灯,我们也过一过寻常夫夫的生活。”
“嗯。”鹤山把头埋得更深,遮掩去自己眼角的泪光。
这深宫里最难的便是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太忙了
以至于看到OFFICE就头大
☆、战火
当前线的炮火正式打响的时候,暗卫从燕郦捎回了乐驰治病所需的药材。药材带着配方,整整齐齐地罗列在眼前,但景芳和赵恒都没有回来。
“瑾公子和赵太医呢?”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看到他们捎回来的药材,心中还是存了那么一份希冀。
暗卫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面露愧色,恭敬地呈交给皇上:“这是赵太医托臣转交的信件。”
心里有太多的担心,江容远赶紧拆开来仔细看个明白。信的内容不长,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这段时日来他们在燕郦的经历。
“臣一行至燕郦后分兵两路,臣与瑾公子分别赴王城、燕郦边境寻药。臣采到所需药材后,折返燕郦王城与瑾公子汇合,岂料瑾公子竟被燕郦王暗中囚禁。”
“臣心中焦虑,带着护卫径直求见燕郦王,燕郦王借口引见却趁机将我等捉拿囚禁。臣于囚禁中设法与暗卫取得联系,谋划了逃脱之法,但瑾公子不欲与臣等同行。无奈之下,臣只能托暗卫将药材先行带回,臣留于燕郦王宫看顾瑾公子。”
“此后行事还望皇上指示一二。”
薄薄的纸张在江容远手里快要揉碎了,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气。景芳不愿回来,江容远也能理解,现在两国开战,还是以景芳作为缘由的,此刻的他正应了那句俗话“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多派些暗卫去,想办法接近他们,就算不能离开,也要护着他们的安全。”江容远郑重地吩咐,“朕会正大光明地把他们接回来的。”
暗卫领命而去,江容远靠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唉声叹气。也许是太过叹息,惊着了里间休息的鹤山。御书房和栖霞斋两头奔波了许久,江容远索性将鹤山接到了自己的寝殿,自己则把书案搬到了外间,既能看顾着他也能处理些事务。鹤山一有些许的动静,江容远就敏感地察觉到,放下那封信件,进了里间。
“怎么了?”鹤山现在不至于整日昏睡了,但也还是日日卧床,而且只能侧卧或是趴卧。他知道现在大兴内外紧绷,有再多的难受也不愿吭声,怕给江容远再添麻烦。看着阿远一日比一日皱得更紧的眉头,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江容远对鹤山没有隐瞒避讳,把景芳在燕郦的事情和他讲了:“好在人此刻没有危险,只是被禁了足。没成想燕郦王对自己的儿子也如此深谋。”
“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鹤山垂着眼,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世间的人不过都是他们实现野心的筹码,哪管亲疏远近。想起那些往事,内心的酸楚还是禁不住一阵一阵往外翻,鹤山正欲强打起笑容,他的手却被江容远握住。江容远轻轻地亲了亲他的指尖:“世间之事正是如此,有损人利己的人,却也有奋不顾身的人。”那样的父亲却养育出这般的儿子。
鹤山知道他在夸自己,耳朵偷偷地红了。江容远也不再逗他,又说回景芳:“现在看来燕郦王是把景芳当作一件工具从小就策划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