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燕灰抓着窗帘,惊吓中失控地尖叫出来的画面,赵豪就觉得兴奋。
他在这种事上实在有一些恶趣味,自我定位还是很高,他不当燕灰是玩物,如果只是用对待一件玩物的态度去对待燕灰,他应当一开始就把他活活掐死在了床上。
起步阶段两人都疯地不得了,燕灰是疯的,身体和心灵彻底背道而驰,拔刀见血的次数不少于三次。
他觉得疯是一种病,分急性慢性,急性会传染,慢性的病毒携带者容易感染复发,疯狂因子在膨胀。
赵豪喜欢老片里的词,说得贼好。
“不疯魔不成活。”
那真是极尽人类语言的概括力和感悟力。
以前赵豪的大哥训诫他们,不在沉默着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意思就是你他|妈不把自己当疯子看人家就会把你当傻子玩。
疯和傻之间选一个演,你演的真了,就演成了规则。
而一旦真正把这种观念奉为人生条例,打心眼里认可它,向它诚服妥协,想要获得成功就不难,活着却很累,舒坦也不是真舒坦。
燕灰听了这些话,眼睛定定看着他,说:“这样太苦了。”
他的眼珠黑得简直不正常。赵豪捂住他的嘴,燕灰有轻度的窒息,但他的眼睛还在重复:这样太苦了。
“他在里面。”孟淮明看出赵豪在说谎,这人起初情绪高亢,怒意却并不浓,只是在宣泄。
孟淮明用腿死死抵住门,赵豪却像门神一样堵住框。
“让我进去,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报警告你非法拘禁。”
“去你的非法拘禁。”
赵豪觉得好笑,手指戳在孟淮明的胸口,“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最后一遍,叔看你年纪小不和你计较,找人白天来找,大半夜过来,不知道还以为你要……”
忍得一时,蓄势待发,该出手时就出手,该出脚时就出脚,先发制人,不捡牙慧,这是赵豪在生意场上得意后起来的做派。
除此之外,对付没礼貌又好面子的文化人,不能比文化,而是要比谁更流气。
死要面子的人必会丢面子,太骄傲的人必会弯腰。
赵豪放低声量,恶意地说:“以为你要……捉|奸。”
*
姜华在单元楼口抽烟,值夜的保安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三趟。
第四趟时,保安腰间别了电棍,上前来问:“干什么的?”
“等人。”姜华一本正经回答。
可惜他性子耿直,脸却长得不正派,去剧组充群演,土鳖恶棍马贼挨个演了一遍。
赶巧今儿他穿得是一身便宜地摊货,喷水池站着的小天使都显得比他富贵。
深夜出现在高档小区,就格外扎眼了。
保安不放心,没多久又再绕回来:“哥们,大晚上等谁呢?”
假如姜华嘻嘻哈哈打趣两声,保安的防备意识或许就会降低,但姜华没有,他不近人情地说:“等人,没必要告诉你。”
停车回来的另一位助理小胡及时救场:“哎哎哎!他开玩笑的,大哥你别介意。”变戏法似得变出根黄鹤楼,嘻嘻笑:“老板的小情儿楼上闹脾气呢,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上去多不好看。”
保安接了烟,再瞅了眼姜华,走开了。
越高级的地方越需要人精,显然这位保安大哥深谙此道。
既然门岗肯放他们进来,那就有道理所在。
“你啊你,脑子还没一小保安转得快!”小胡捶了一拳姜华,“不会说就瞎编啊,大不了说是陈少的人,他敢拿你怎么样。”
陈少是这小区的住户,也是孟淮明的发小,就是走了这一道儿,他们才能半夜进来。
姜华不解:“你我都是孟哥的人,怎么能说是陈少的人?”
“卧槽,比以前还轴!我让你去网上学撕逼就学成这样?”小胡恨铁不成钢,要被带不动的同事活活气死。
姜华认真道:“学了。”
“你学了啥?”
“嘤嘤嘤。”
“……艹。”
小胡向姜华借了火,抬头望向孤直顶上天空的高楼,哈出一口白烟。
他心里其实还挺窝着脾气,谁愿意大晚上得跑出来喝着西北风。
虽说当年孟淮明在他落难的时候帮过他,可也说跟着他混不会受亏待,眼下亏待没有,过的也就不好不差,孟淮明又不是大明星,他们就净做助理的活儿,觉得实在是屈才了。
“你说孟哥怎么回事,不久前才分了,现在又眼巴巴要演英雄救美,大晚上的,我家小菜还着等我暖被窝呢。”小胡有些抱怨。
“小菜?”姜华听着耳生,“以前不是蓓蓓么?”
“蓓蓓是过去式啦。”
——那你还说孟哥。
“你话都写脸上了……别那么想我,这不一样。”小胡摇头:“我都是好聚好散,就没和妞儿们闹翻过,不少还乐意和我当朋友。”
言下之意,就是孟淮明踢了人家,没什么好解释。
他自认散了以后还能当朋友,没准以后还能整个再续前缘,不过在小胡看来,谈朋友和处对象是有差别的,朋友谈一谈就是图个乐子,对象是要留着结婚。
小胡挺不理解搞同性恋这套,不久绝后了嘛,可那人偏偏是自己老板,他们这当下属的不好过多置喙,对孟淮明那些个男朋友就打心里不屑。
燕灰的扫尾工作由小胡一手操办,他们的分工向来如此,所以姜华也不清楚最后到底是怎样收的尾。
他一直当孟淮明在玩,就没往心上去。
“姜哥,说实话,我现在挺怵的。”
小胡的烟抽的很快,“当初孟哥说断就断,我还以为他和寻常货色没什么两样,现在孟哥回头再追他,看来他比我原先估计的更厉害。”
“我看燕先生人挺好。”
“好不好,哪方面好,谁说得准。”小胡丢掉烟蒂,”对了,他找过你么?当时我还奇怪,按理他该先找你,毕竟你比较好糊弄。”
姜华被他奚落惯了,也知道小胡对他没什么坏心眼,他要是想挤掉自己独占孟先生的助理的工作,早八百年就收拾了他,根本没在这说话的机会。
姜华仔细想了片刻,回答说:“没有。”
继而他愣住。
是真的没有吗?
*
二十八楼,赵豪饶有兴趣地等着孟淮明变脸色。
可孟淮明八风不动,面无表情:“哪能,要捉奸我就直接带着记者团过来了,闪光灯能直接帮我敲门。”
这下轮到赵豪没了声。
孟淮明知道怎么用话术压这些地痞流氓,和他们硬扛不是上策,他们顾及的是好不容易立起来的,让自己跻身上流人物的包装,尽管那包装只是他们自我满足的妄想。
但孟淮明没有想到,自己明明知道这点,最后还是放弃了上策,直接选了下策。
随着抬臂的动作,孟淮明清晰地看见了赵豪肩膀上的抓痕。
指甲划出的血道子,猫挠过一样。
新鲜地还在渗血。
孟淮明抡起拳头,照着赵豪的门面就招呼上去。
扭打,拳殴,没有招式的本能攻击。
赵豪和他在门廊前厮打,打着打着就翻到屋内,这正是孟淮明的希望,他刚想站起来,又被赵豪按倒在地。
反手一拳,孟淮明以身体年轻的优势占了上风,就在他要撩倒赵豪时,连贯的动作突然全部停滞。
赵豪钻了空子,一脚踢在他腹部。
孟淮明一米八的个子整个向前扑,不顾撞击的疼痛,死死盯着前方。
燕灰抱着臂靠在卧房门边,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
第6章
《亲爱的窗边人》的小说和剧本在夏天完成。
这是他们第二次尝试同步式的创作方法,燕灰的小说进度比孟淮明快二十多章,他写到主角叶子清痛失挚友,伶仃大醉在雨夜街头,孟淮明那边才刚把两人初识的台词敲定。
这是一部注定会火的剧,各种意义上的,会火,能火。
用来试水的都市感情剧《蜜糖罐》反响出乎意料的好,导演和孟淮明私下聊天,向他打听从哪里挖出来这么一个宝,仿佛天生就是为市场而生。
他真的是写童话出身吗?
导演发红包来问,怎么会这么了解市场的风向,就算没有我们捧,过不了几年也能大量圈粉。
《蜜糖罐》是燕灰的转型之作,没有孟淮明在背后做推手,也许他会写一辈子的童话故事。
是孟淮明看到了燕灰的潜力。
童话改动漫的《小鹿绒绒和他的森林乡》电影点映时他就坐在第二排,第一排是导演、编剧、画师、配音和原作者。
燕灰坐在靠右手的位置,孟淮明稍一偏移视线,就能看到他的侧脸。
如果这不是一部没有真人演员的动画电影,孟淮明会把他当做某个刚出道的明星。
燕灰的漂亮,是绝对意义上的中间值,能在这个数值上成就漂亮定义的人并不多见。
不扎眼不凌厉,舒适度飘高的美。
颜值的两头往往是刚强美和阴柔,不能太过,去除了妆容修饰,中间值往往最难把握。
他肤色白皙,侧脸的轮廓细腻流畅,架在鼻梁间的银框镜像是一座桥梁,通达了那扇透彻的心灵窗和外界的联系,唇色饱满丰柔,嘴角十分生动。